第九十六章 天地鎖

    清涼巷。

    南離神情凝重，之前大地震顫，源頭便是羅冠的小院。他不是說，要閉關修行，怎弄出這麼大動靜？且不知爲何，她看向小院時，總覺得心中壓抑，莫名不安。

    擡頭看天，今夜烏雲密佈，伸手難見五指，不覺間便生出焦躁，這讓南離暗暗皺眉。

    就在這時，起風了。

    風吹動她身上長裙，也在悄然之間，吹開了帝都上空的烏雲，皎潔月光無聲灑落。

    南離瞪大眼睛——

    只見烏雲之間，破開一條裂縫，銀月攜羣星浮現，將一道寂靜銀輝灑落清涼巷。

    便落在……羅冠的小院！

    唰——

    她猛地起身。

    閉目假寐的國師，睜開眼來，“師妹，怎麼了？”

    他左右看去，並無不妥。

    而之前，那宛若神蹟的一幕，此時已經不見。

    烏雲遮天，星月隱去。

    南離吐出口氣，緩緩道：“沒事。”

    國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暗自搖頭……果然，戀愛中的女人，都有些神經兮兮的。好在，我很聽老師的話，從不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懷揣着一絲莫名的優越感，國師重新閉上眼睛。

    南離看着重新，被黑暗籠罩的小院，她不知剛纔一幕意味着什麼，但它……絕不平凡！

    帝武後山。

    劍塔九層！

    便在，那一道月光灑落瞬間，劍鳴驀地自石門後傳出。

    葬神虛空！

    鯤鵬大妖機械的扇動翅膀，被執念與本能驅使着，繼續向前。

    突然，一道月光自頭頂而來，貫穿無盡虛無，打破時空不在的混亂、無序，精準落在鯤鵬身上。

    它龐大身軀，頓如飛灰般湮滅、消散，浮現出羅冠身影，他緊閉雙眼周身死氣瀰漫。

    嗡——

    一聲劍鳴，驀地響徹虛空，將羅冠喚醒。

    然後，他手中便真的，出現了一把劍——一把，由無數劍意凝聚，所形成的劍意之劍！

    轟隆隆——

    恐怖威壓，自此劍中傳出，形成肉眼可見衝擊，一圈圈向外橫掃。

    而羅冠的意識，在眉間一點清涼的幫助下，也徹底清醒。

    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他已知曉，剛纔的兇險——他真的，只差一點，就要永遠留在這裏！

    怒火自心底洶涌而出，羅冠很想問一句，爲什麼？

    爲什麼，他的修行之路，要如此艱難！

    而這份艱難，又是因誰而起……別讓小爺找到你，否則提劍登門，把你斬成八萬塊！

    怒火熊熊，暴戾殺意自心頭起，手中劍意之劍，似感受到羅冠如今狀態，聲聲劍鳴沖天。

    呼——

    竟有一團透明火焰，自劍身浮現。

    它安靜跳躍，卻令虛無不安，濺起層層波瀾。

    “給爺死！“

    羅冠咆哮一聲，提劍就斬。

    管你他-媽是誰？敢困他，就統統劈碎、斬斷。

    誰擋誰死！

    轟——

    一劍出手，恐怖劍影爆射而出，攜帶着神祕的透明之火，重重斬在虛空之間。

    若九天神山墜落深海，掀起無盡驚濤駭浪，那恐怖衝擊令虛空徹底扭曲，有無形霧氣瘋狂流轉，抵消這一劍之威。

    羅冠手中，劍意之劍形體變淡許多，已損耗三分之一威能。

    他臉色，卻無半點變化，擡手便是第二劍！

    轟——

    整座虛空猛地震顫，有若隱若現裂縫，出現在視線中，伴隨而來的是詭異未知的呢喃。

    那些急促的音節，羅冠一個都聽不懂，卻能明白意思：

    “破葬神虛空者，當受天罰！”

    此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便似用億億萬萬生靈的聲音，共同融合、編織而成。當它傳入耳中，在心神間響起，便有滔天威懾、鎮壓，將人魂魄籠罩。

    驚悸、敬畏、恐懼……而又絕望！

    “艹！”

    羅冠怒吼，“你都要殺我了，還要爺伸着脖子不動？可去你爹吧！”他一步向前，提起只剩一道淺影的劍意之劍，斬出第三劍。

    眼前虛無，突然陷入靜止，包括那瘋狂流轉的無形霧氣，及裂縫中傳來的呢喃……

    下一刻，轟然破碎！

    靈力泉眼中，小蘿莉眼神一亮，驀地擡手，向前狠狠一抓。

    轟——

    水下震顫，竟有一條虛幻萬分，似有迷霧籠罩的無盡長河虛影，從中浮現出來。

    不見盡頭亦無起源，它浩蕩奔流，眼神落下便覺得頭疼欲裂，似整個人陷入無邊混亂，意識將被撕碎。

    可若是，能看清這長河本質，便會發現——那每一團水花，每一道浪潮中，都有無數面孔不斷閃過，浪起時呱呱落地，浪落時鬚髮皆白，剎那便已是凡人一生！

    它——便是存在於冥冥之中，不可觸及、不可更改、不可掌控的時光長河。

    如今，被小蘿莉攝來的，不過是它一道投影。

    “葬神虛空已破，將本不該被你帶走的時光，還回來！”長河虛影輕顫，一顆水珠迸濺出來，旋即消散。

    小蘿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水珠，按在羅冠眉間。

    轟——

    時光的威力，再度展現。

    可這一次卻是溯流逆轉，羅冠以肉眼可見速度，從蒼老無比的模樣，恢復如初。

    微弱至極，幾近熄滅的生命之火，重新變得旺盛。可不知是時光的流逝，終將帶走什麼，又或某種未知原因，羅冠頭髮呈現灰色，讓他整個人陡然多了幾分冷厲、肅殺！

    突然，少年睫毛抖了抖，就要睜開雙眼。

    “啊——”小蘿莉倉皇轉身，卻被不合身寬大法袍絆了一跤，踉蹌着遁入虛無。

    羅冠眉頭微皺，剛纔是看花眼了嗎？怎麼覺得，有個小丫頭的身影，一閃而逝？

    可井下空間就這麼一點，根本不見其他蹤跡，凝神感知也沒絲毫異常，大概是看錯了。

    羅冠吐出口氣，“老師，我成功了！”

    語氣平靜、沉穩。

    現實中，他閉關衝境不過一夜，可在葬神虛空，羅冠卻如同真正的，渡過漫長無比時間。

    百年歲月，百年孤獨！

    空蕩虛無，沒有盡頭的前路，死寂一片只能通過心跳聲確定，自己依舊還活着。

    縱知曉此乃破境之劫，可這特殊經歷，令少年眼底多了滄桑、堅毅。

    “……小子，你如今最多隻算，成功了一半。”玄龜聲音響起，“仔細感知一下，自身狀態。”

    羅冠閉上眼，很快又睜開，眉頭緊皺，“老師，怎麼回事？”

    他如今，的確破了沖霄關，卻又沒能真正的，踏入凌雲境。

    而是，被一道無形之力，強行禁錮在兩者之間。

    沖霄之上，凌雲之下……

    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層次。

    羅冠甚至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這道禁錮的每一道細微線條。它就像是一張巨大無比的蛛網，將羅冠層層纏繞，徹底鎖死！

    “大道降罰，天地鎖！”

    玄龜聲音沉重而複雜，“莫說你，便是爲師也很想不通，它究竟在你身上，看到了什麼。”

    葬神虛空不是說來就來，天地鎖更不是隨便，就可以降下——破壞規矩，便需付出大代價！

    羅冠縱真的是，劍道十萬古一遇的無上天才，在漫長無盡時光長河之中，億萬歲月間又算什麼？

    比他驚才豔豔，比他更加妖孽，甚至生而大道共鳴，萬法擁簇之輩都不止一個。

    爲何，對他如此嚴苛？不，不是嚴苛，而是迫不及待的，要將他扼殺在修行之處！

    “天地鎖……”羅冠突然想到，三劍破虛空時，所聽到的聲音——破葬神虛空者，當受天罰！

    他深吸口氣，“老師，您所說的它……”

    “禁言！”玄龜低喝，“不要想，不要問，更不要訴諸語言。”

    羅冠瞳孔收縮，通過老師反應確定猜測，驚悸如深淵將心神吞沒，令他身體僵直。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沉默許久，他道：“……爲什麼？”

    “沒有原因。”玄龜略一停頓，“也不需要原因。”

    羅冠臉上，露出一絲慘然。

    是啊！

    若猜測爲真，以其存在要殺他，便似碾死滄海橫流中一區區蜉蝣，需要理由嗎？

    可，憑什麼！

    想到雷火大劫中的生不如死，想到葬神虛空中百年孤獨折磨，羅冠心頭驚悸、恐懼，漸漸變成憤怒。

    他吐出口氣，語氣冰寒，“老師，我已無退路了吧？”

    玄龜道：“是。”

    “天地鎖降臨，若不能將其打破，你終此一生修爲都將被禁錮於此，再難寸進！”

    羅冠躬身一拜，“請老師幫我。”

    “放心，天地鎖又如何？既不給你我師徒活路，那便跟它碰一下！”玄龜咬牙冷笑，“而爲師恰好，就認識一個，曾破去天地鎖的人。”

    “說不定，還能化危機爲造化……這天地鎖，反而是專門送來，給你的一份大禮！”

    羅冠道：“老師，我該怎麼做？”

    玄龜道：“天地鎖針對於你，便只能由自身破除，外力皆無效……小子，你可曾聽過‘人定勝天’？”

    它略一停頓，“勝是結果，但真正關鍵，則在於一個‘定’字！此‘定’，是要你堅定意志，不屈且不懼，更是要你憑藉這份頑強意志，激發潛力爆出全部力量，一擊破封鎖重開修行路。”

    “對你意志之堅，爲師從不懷疑半點，所以你現在需要的，是激發自身潛力的機會——而戰鬥，便是最好的途徑，一場不夠那就十場，需知生死間不僅有大恐怖，更有大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