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死種發生機

    通天骨下，玄龜一臉凝重。

    “不對！這很不對！”

    “最強武道之路的確艱難，卻也不該在萬重關時，就難到如此地步。”

    “若非是羅冠，換一萬個人衝關，今日都得死！”

    玄龜咬牙切齒，“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它擡頭，“喂，你說句話啊？就這狀態，怎麼破沖霄關？”

    最強武道之路，自千山開始，一境一關一重天。

    每上一步，難度加倍！

    雖說之前就察覺到，難度要更高，可現實遠比設想恐怖。這萬重關，都差點要了羅冠的命……接下來還怎麼走？

    劍鳴隱匿，沒有迴應。

    玄龜眉頭皺的更緊，不是因爲它的沉默，而是突然反應過來……它或許，是不能說！

    需知大道無形，存天地間。

    無所不在！

    玄龜似突然意識到什麼，眼眸瞪圓。

    大道有感一眼萬年，莫非曾看過羅冠？自時光長河未來中，察覺到某些不妥處，因而不喜。

    爲大道不喜，即是棄！

    此棄，乃天地所不容，是世間大恐怖。

    最直接的例子——羅冠最強武道之路，通關難度之高，將超過正常狀態十倍……甚至百倍！

    路雖在前，卻已是絕境。

    劍塔第八層。

    少年手指動了下，眼眸緩緩睜開。

    痛！

    渾身上下，每一處都似被撕裂般，便是呼吸時氣流涌入胸腔間，都如刀剮一般。

    凝神感知，骨頭斷了幾十根，血肉、筋膜破裂數不勝數，便連臟腑都多處受損。

    這傷勢，嚴重到羅冠都懷疑，他居然還活着！

    唯一好消息是，源源不斷的氣血，正隨功法流轉涌現，修復着他糟糕至極狀態。

    少年嘴角勾起，疼的倒吸冷氣，眼中卻都是笑意——突破了！

    如今，他是沖霄境。

    可這破境過程，是不是太難了點？羅冠對這段痛苦回憶，想都不願想，現在還覺得雙耳轟鳴，頭昏目漲。

    “老師，這武道最強之路，未免太不好走了吧？我感覺自己，是撿回來一條命。”

    等了一會，玄龜聲音響起，“……嗯，爲師也覺得，這路太危險。”

    “要不然，咱換條路走？”

    羅冠眼神微凝，“老師，是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沒有，只是覺得這條路，實在太難了，爲師學究天人博古通今，知曉大道千萬，再給你選條更好的……也不是不可以。”

    羅冠道：“若換條路，我還有機會，打敗樊嶽嗎？”

    玄龜：……

    羅冠搖頭，“您說實話就好，越是遮掩，弟子越不安。”

    玄龜嘆氣，道：“羅冠，你的最強武道之路，的確有問題……不是修煉本身，而在於……怎麼說呢，別人走此路，兇險度是十分，可在你身上，至少就是一百分。”

    “別問爲什麼，爲師現在也很茫然，但可以確定的是，萬重關都幾乎要了你的命，沖霄關怎麼破？好，就算你意志堅定，能破沖霄至凌雲，可後面還有凌雲關，凌雲關後還有踏天關……不，更確切的說，是破凡入仙的天塹橫隔！”

    它沉默幾息，語重心長，“若有可能，爲師也希望你能走下去，可最強武道之路對你而言，已是一條絕路，再繼續你會死的。”

    玄龜沒有隱瞞，將實情告之，因爲它已想清楚，以羅冠性格絕不會輕易放手。只有讓他知道，殘酷的真相，才有可能放棄。

    師徒陷入沉默。

    羅冠眉頭皺緊，儘管這簡單動作，都帶來無盡痛苦，可他表情卻沒任何變化。感受着體內，快速涌出的氣血，前一刻縈繞心頭的突破喜悅，如今已蕩然無存？

    他相信玄龜判斷，更何況突破萬重關的大恐怖，是他親身所經歷……此路，當真斷絕？

    可若不走最強武道之路，他又如何改命？

    許久，羅冠道：“老師，您曾跟我提及，關於極境武道（最強武道之路）的誕生、目的，以及世間生靈降世，便被劃分成三六九等事……弟子能有今日，全賴老師栽培，已是莫大慶幸……可我既然知曉了，天地之遼闊浩瀚，便不願再做那無根浮萍。”

    “一時璀璨絢爛，終將凋落飄零，這一眼便可看到盡頭的命運，弟子不想要。若終將一死，我寧願現在就放手一搏，成功則天地遼闊，大道在我腳下，若失敗……不過也是死。”

    他深吸口氣，擲地有聲，“所以，最強武道之路，弟子依舊要走下去，請老師幫我！”

    嗡——

    劍塔中，一聲劍鳴響起，似自遙遠之外而來，跨越了浩瀚時空，傳到耳邊時已極爲低弱。

    可其中，卻有一份昂然氣勢，直衝雲霄。

    似在說——男兒大丈夫，生於世何所懼？縱絕境又如何，且放手一戰，你我同在！

    通天骨下，玄龜臉色陰晴不定，許久長嘆一聲，“死就死吧，你們都不怕，歸爺更不會怕！”

    “不過羅冠，既已知曉此事，你破沖霄關之事，便需仔細籌劃，儘可能提高機會。”

    “悉聽老師吩咐！”

    劍塔中，少年目露堅定，如磐石不可動搖。

    最強武道之路，他走定了。

    誰都攔不住！

    十天後，羅冠傷勢痊癒，而這還是他自身，體質強的不可思議。又有諸多祕法，再加上劍塔幫助，才能做到。

    而玄龜，冥思苦想後，也終於找到了，一個幫羅冠活下來的辦法。

    師徒議定後，羅冠毫不猶豫，繼續開始修煉。

    當初，祁連山脈中，他在村落祭壇內，得到一片鯤鵬羽。

    此物一直收在玄龜手中，不知它如何做到的，竟在其中凝聚出，一縷鯤鵬真血。

    這片鯤鵬羽便是，羅冠成就最強沖霄境，所需之物。

    所以，他才明知樊嶽強大無比後，仍抱有信心。

    因爲，大蛟內丹便是，羅冠最強武道之路，所欠缺的最後一物。

    只要拿到，他便可借劍塔修行，在短時間內，實力瘋狂飆升。

    沖霄境，不是樊嶽對手，那凌雲境呢？

    待他成就最強沖霄，再破入凌雲之後，縱樊嶽順利破凡入仙，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當然，前提是他能闖過，恐怖至極的沖霄關。

    ……

    百雲宗，劍仙石窟。

    第一顆補天丹，被煉化吸收。

    樊嶽睜開眼面露喜意，他能感受到，自身缺漏之處，正在得到修復。待煉化剩餘兩顆補天丹，便可徹底歸於完美，他也將就此，一步跨入仙途。

    “第一顆補天丹，煉化最慢，剩餘兩顆多則月餘，就可完全吸收。”

    “到時，我將出關，以無敵之姿，橫壓帝武！”

    他心底，殺意涌動。

    這殺意，直指羅冠！

    樊嶽也不知爲何，他自閉關開始，便殺機四涌，日益深重。

    原本還擔心，這會影響對補天丹的煉化、吸收，卻不料殺意越強，吸收便越快。

    將剩餘兩顆補天道，一併服下瞬間，樊嶽生出強烈念頭——待徹底吸收補天丹，將是殺意最強之時，他會在那一日，殺死羅冠！

    ……

    帝武有湖，其名洗劍。

    此刻孤舟二人，泛於湖上。

    席薔薇放下心頭大石，容光煥發，眼神溫柔看向對面。

    王孫半倚小舟，輕嘆口氣，“羅師弟於你我二人，皆有再造之恩，需得回報才是。”

    席薔薇點頭，又面露遲疑，“以羅師弟如今修爲，我們恐幫不到他。”

    王孫笑笑，“是啊……”他睜開眼，四望平靜湖面，“困了，我睡一會，你等下別忘了，給我打傘。”

    今日晴空萬里，大日當空，帶把傘出來，你還要防曬不成？

    席薔薇沒好氣的瞪他，卻見王孫悠然閉目，已入酣睡。

    突然，劃舟的席薔薇，臉色微變。

    她似察覺到什麼，瞪眼看向對面。

    下一刻，整座洗劍湖陷入停滯，那湖水中的倒影，微風吹動的波瀾，以及行於湖面的小舟，都要被按下暫停鍵。

    而後，靜湖破裂如鏡崩，頓有無數裂痕浮現，自水下來破湖而出，捲起無數大浪。

    劍鳴起，入雲天！

    其聲陣陣……其意綿綿！

    王孫帶了傘，可終還是被，淋了一個渾身溼透。

    他搖頭，面露無奈，“不是說了，要你幫我打傘？”

    清河郡王家庶子，入帝武四年有半，今日終入劍道。

    一步，便有劍意生，破湖沖霄！

    世人常道，有那劍道天授，資質超羣者，是劍種子。

    修行一日千里！

    可既是種子，便有活種、死種之分。

    死、活之間雖無絕對定論，但向死而生之路，艱難至極。

    王孫勤修苦練，向劍之心赤誠、篤定，又經斷臂橫禍劍修之夢破碎，在絕望中重獲新生，才有今日死種發生機。

    席薔薇與王孫相識甚早，雖未有太多交集，卻聽了太多關於他的閒言碎語——

    “一個庶子，不安分守己，還想翻天？”

    “沒劍修資質，天天往劍閣跑，被人耍了不知多少次，傻子一個！”

    “聽說了嗎？那傻子又去試煉場了！”

    “呵！帝武劍道疑難，憑他還敢碰？不知天高地厚！”

    她曾想，原來帝武中，也有如我這般，求而不得的人。

    在今日，這個人終於，成爲了劍修。

    席薔薇起身，認真行禮，“恭喜王孫師兄！”

    “多謝師妹。”王孫擡頭，目映蒼穹若深海，“我將回清河郡，爲羅師弟準備一條退路。”

    “我與你一起。”

    迎着她堅定眼神，王孫想了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