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向死而生

    此爲，天問！

    便似千千萬萬人同時發聲，匯聚成這一句，威壓浩蕩席捲十方，讓人凜然生畏。

    九天罡風中，少年艱難擡頭，眯着被鮮血染紅雙眼，似在沉吟。

    下一刻，有金光自九天而來，停在他面前，化爲一方金印。

    威嚴而尊貴，讓人眼神落下，便自心底生出敬畏、臣服——因，此印中竟蘊含，部分天賜權柄。

    “跪伏於地，接掌金印，可免生死大劫，可開登天之路。”

    “即日起，便是天選之子！”

    “轟隆隆”聲浪如驚濤，席捲而過令天地死寂，無數眼珠瞪大，心神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麼……

    天地主動招攬，只要羅冠願意，伸手向前接住金印，便可成爲天選之子。

    而他們，付出無數辛苦、努力，在登天之路中嘗試了一次又一次，卻盡是徒勞，未曾得天地看來一眼。

    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嗎？衆天驕內心裏，震盪之後便只剩餘，深深的苦澀。

    他們擡頭，仰望少年身影，心想若是他們，早就迫不及待接下金印，你還等什麼？

    可接下來聽到的話，卻讓衆人心神再度，承受到十二萬分的暴擊。

    “狗屁的天選之子！”

    “要給小爺戴上繮繩，成爲你座下牛馬，做夢！”少年大笑，肆意張揚，“今日，我便要登臨九天，想阻我……你盡可出手！”

    拒絕了……他竟拒絕了……

    他們夢寐以求，願爲之付出任何代價，所苦苦追求的東西，羅冠竟然不屑一顧。

    而且，是在當下局面……衆天驕沉默，有人滿臉苦澀，有人咬牙切齒，有人呆滯錯愕。

    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有一份不解——這羅冠，他真不怕死嗎？

    若衆天驕知曉，早在當初少年便已，拒絕過一次成爲天選之子的機會，不知又會是何等心態？

    “冥頑不靈！”

    神山憤怒，那九天而來罡風，驟然猛烈起來，竟化爲一道漩渦，將少年身影吞沒。

    “無運者羅冠，殺天賜者，悖逆天道大罪不容赦！”

    “斷其登天之路……不退則死！”

    轟隆隆——

    九天罡風咆哮，冰冷、暴戾氣息，釋放出無盡毀滅意志。

    斷絕登天路，是它的權柄之一，給少年退去選擇，是“規矩”限定它不得殺生。

    可如今，少年正在破境狀態，一退便意味着失敗，而失敗……便是十死無生之局。

    看似留有一線，實則趕盡殺絕！

    九天罡風漩渦，令羅冠身影極爲模糊，可他仍未倒下，甚至還在一步步繼續登天。

    於是，便有了眼下，極其震撼的一幕——

    只見少年孤身一人，拖動罡風漩渦，伴隨着“轟隆隆”恐怖聲響，走向雲霄神山。

    他步伐極慢，每一步都似揹負萬里河山，更不知還要在這一步間，捱上多少罡風之刀。

    此刀既傷體魄，也損神魂，所帶來的痛苦非常人可以想象，縱以羅冠心神之堅，也已意識模糊。

    他搖搖欲墜，卻始終不倒，那單薄的脊樑、腰背，便是對這世界無聲的怒吼、咆哮！

    天地不公，那便以手中劍，斬出一條通天之路。

    縱死……亦不低頭！

    少年是真的就要死了，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死亡降臨的時間點……還有十息！

    九。

    八。

    七。

    似迴光返照，羅冠意識突然恢復，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的清醒。他驚奇發現，自己竟沒有半點恐懼，此生記憶中的畫面，一幕幕快速浮現。

    羅冠想到了帝武中的朋友，想到江寧的親人，想到小時候在寒風中，哭泣着打熬身體。

    父親站在身邊，羅冠就像是個旁觀者，能夠清楚看到，他沉默、冷峻面龐下的心疼。

    再繼續，記憶畫面就變得斷斷續續，那是他幼年時的記憶，因年歲太小支離破碎。

    這屬於，是記憶的潛意識區域，若在正常情況下，羅冠永遠都不會記起。

    而就在，這些記憶碎片中，羅冠找到了一個畫面——

    她二十餘歲，有着一頭烏黑秀髮，眉兒彎彎的，眼中是滿滿的疼愛，正半蹲面前，牽着一隻肉嘟嘟的小手，嘴裏輕聲哼唱着什麼。

    娘……

    她就是我娘嗎？

    此生近二十載，卻還是第一次知道，母親是這個模樣。

    原來，她真的曾這樣，溫柔的笑着，爲哄我入睡而唱起歌謠……羅冠突然感覺心安，若死後可以見到母親，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他盯着女人的畫面，嘴角露出笑容。

    而生命的倒數，也已來到最後。

    四。

    三。

    二……

    “羅冠，羅冠你給我睜開眼！”

    “不許死，我不許你死，聽到沒有！”

    有人在叫他，是個焦急的女聲，軟軟嫩嫩的應該是，一個很美麗的年輕女孩子吧？

    她是誰？

    爲何我記憶中，從未有過她的聲音？

    羅冠懷揣着困惑，轉身向後看去，他看到了一個光圈，對面是……帝武後山小院。

    藥池……起靈引星陣……接下來，他看到了自己，如今渾身是血，模樣悽慘萬分。

    一個背影出現在眼前，那是個有着一頭秀髮的女孩，卻穿着一身極不合身，有日月星辰浮現的寬大法袍，正用力的搖晃他。

    她是誰？

    羅冠腦海中，轉過最後一個念頭。

    一！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啊！”

    小院中，響起女孩的尖叫，她瞪着頭頂星月，“你把我的弟子還給我！還給我！”

    而就在，小蘿莉尖叫過後，那始終無動於衷，沉默不動的星月，此時終於有了變化。

    便見整座夜穹，此時驀地震顫，便有無數星月光輝，在九天之上凝聚，化爲一道筆直光柱，照落在帝武後山，將羅冠身影籠罩在內。

    這一刻，整座帝武，甚至是整個帝武，皆震撼無言。無數人擡頭，呆呆看着眼前，宛若神蹟般的一幕。

    他們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卻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位帝武少院。西山一戰，少年曾一劍出，令白日星現！

    嗡——

    一聲劍鳴，自劍塔九層傳出，它似來自遙遠之外，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令他們意識震顫，浮現驚人畫面——有一劍，跨越無盡星河而來，“轟隆隆”咆哮中殺意沖天！

    正所謂，向死而生……

    自那位無視規矩，毫無底線動手時，它們便在等。

    因爲只有死過一次，才可迎來新生，才能將那強奪而來的氣運，真正變成自身所有。

    直至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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