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利己

    我懂了，江六子是想告訴我，即便江爺出面，也僅有三家白事鋪賣他這個面子。

    不對，不能說賣面子，應該說只有三家白事鋪的老闆不怕死。

    緊接着江六子又囑咐我，讓我離羅家白事鋪的羅老闆遠點兒。

    確實，王老板雖然陰森了些，但我並不牴觸。

    反過來說，羅老闆表現出來的情緒雖然不多，但他整個人的氣質我就不喜歡。

    江六子不屑地說：

    “要不是人手不夠，老頭兒找誰都不會找他來幫忙。”

    不管怎樣，之後肯定要和羅老闆一起出活。

    我想徹底瞭解風險，於是便問江六子：

    “哥，能給我講講這個羅老闆麼？”

    江六子點了點頭，隨即便和我說了一些關於羅老闆的爲人，以及他在行當裏的口碑。

    我從他口中得知，羅家白事鋪似乎和羅老三有些關係。

    只不過世家間的關係很複雜，江六子知道的不多，很多消息他也只是聽說，不能完全當真。

    羅家主要的營生就是挖墳和埋屍，所以相較於其他白事鋪，他們幹的算是“髒活”。

    放在別的城市，羅家白事鋪肯定無法存活下來。

    但沉江不同，這地方幾乎每天都有人離奇死亡。

    有人死就得有人埋，所以他們家的生意反倒是最好的。

    生意做大，下面辦事的人手就得增加。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之前在劉家村招搖撞騙的錢大彪，他就是羅老闆手底下的人。

    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錢大彪是什麼貨色，羅老闆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江六子說，羅老闆在沉江市的名聲很差。

    但他和錢大彪最大的區別在於，他是真的有手藝傍身的。

    這人十分癡迷金錢和權力，接了生意之後坐地起價的事他根本沒少幹。

    如果說北城區是江家說了算，那南城區就是羅家說了算。

    聽到這兒，我插了一句：

    “誒？哥，你的私人倉庫不就在南城麼？”

    江六子有些氣憤地回答道：

    “誰說不是呢，你沒看他剛纔跟我說話時的那股囂張勁麼？”

    聽到這兒，我忽然反應過來一些事情。

    之前出活的時候，江六子總對我說，有些事不用我管，有人會管。

    我一直以爲他說的這個人是江爺，但目前看來，似乎羅老闆才是這個管事的人。

    於是我又問他：

    “那之前那些幫忙埋屍，處理林姐後事的人……”

    江六子點了點頭，默認了我的猜測。

    果然，沉江市的收屍人，基本都是從羅家白事鋪調來的。

    單論手藝，羅老闆差江爺十萬八千裏。

    江家能立足，憑的是手藝過硬，還有良好的口碑。

    反觀羅家，他們完全是靠勢力打壓，還仗着傳承特別，讓其他白事鋪離不開他們的助力。

    而且南城我也不是沒去過，那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能在那樣的環境下建立自己的勢力，不難想象羅老闆肯定是個頗有手段的人。

    隨後，江六子又簡單和我說了一下他的秉性。

    他說羅老闆行事作風特別陰損，是個徹徹底底的利己主義。

    最麻煩的是他性格乖張，前一秒還和你笑着告別，後一秒沒準就能從背後捅你一刀。

    羅老闆陰險狡詐，很多同行都在他手上吃過虧，所以即便是行業內，他的口碑都十分糟糕。

    這和我猜測的大差不差，看來回到村子後，確實得處處提防着他。

    介紹完羅老闆，江六子長舒一口氣說：

    “好了，回去吧，你反正記好了，千萬要小心那狗曰的，別因爲他姓羅，你就對他放下戒備心。”

    “明白，師父是師父，跟我對他的印象是兩回事。”我點頭應了一句。

    我和江六子先後回到正廳。

    江爺見我們回來，有意無意地朝我遞了個眼神。

    這回我懂了，他是想確定我有沒有做好防備。

    我微微點頭迴應的同時，江爺對衆人沉聲道：

    “事態嚴峻，這已經不是某一家的事了，我們得盡全力避免“月死象閉”的發生，否則用不了一個月，沉江就會變成下一座‘死城’！”

    “三天時間，近百具屍體，要處理起來很不容易。關鍵是死法不同，葬法也就不同，我們還得提防屍變和化煞，所以我想聽聽你們大夥兒的意見，這活要怎麼處理比較妥當？”

    江爺此話一出，屋裏衆人瞬間陷入沉默。

    我掃視一圈下來，發現在認真思考的人，好像只有王老板。

    羅老闆漫不經心地拿了顆蘋果，他也不吃，就這麼拿在手裏左右把玩。

    江六子說得沒錯，這人確實陰險，別人不出主意，他就不打算開口。

    另一邊，徐平則是另一種狀態。

    他氣定神閒，除了眉頭一直皺着，身上的氣息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我不能說他沒有在思考，他給我的感覺更像是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反正不管最後我們得出什麼樣的結論，他都會按照自己的方式，獨來獨往！

    經過剛纔江六子那麼一說，我現在特別替江爺感到不值。

    在場另外三家白事鋪，表面上看，好像只有王老板和江爺是一條心。

    這樣一來，本就寒酸的“四枚銅錢”，實際上就只有“兩枚”而已。

    過了好一會兒，果然是王老板第一個開口道：

    “江爺，我覺得讓在坐的幾大鋪子，把手下的人全都聚集起來，再將屍體集中全部處理了就行，這樣簡單，直接，想太複雜了反而容易出問題。”

    此話一出，羅老闆當即嘲諷道：

    “你王一白這算盤打得好啊，誰不知道沉江市就我羅家人最多？這近百具屍體等着處理，你敢保證什麼問題都不出？我手底下的人要是死了，誰負責？”

    王老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卻沒有反駁。

    徐平也沒有要幫腔的意思，於是就只剩下江爺的態度還沒明確了。

    江爺低聲問他：

    “那你覺得怎麼做才公平？”

    羅老闆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市儈的笑容：

    “簡單啊，把屍體分散開，先將怨氣稀釋，然後各個擊破，我羅家人多，你們可以用，但每個人頭這個數，不過分吧？”

    說着，他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要錢。

    我在一旁聽着都覺得噁心，剛纔王老板說要用人，他就說不公平。

    現在輪到他自己出主意，他二話不說張嘴就先要錢。

    關鍵是他說這話，在場的人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我猜，他就是看準了江爺找不到其他幫手，就算有，也不可能像他一樣能提供足夠的人手幫忙。

    江六子說得沒錯，羅老闆就是個利己主義者，而且是特別極端的那種。

    什麼月死象閉、什麼怨氣滔天，他通通不在乎。

    他只在乎這趟活能掙多少錢？能提升他在沉江陰行圈子裏多少地位？

    我開始擔心，他要是真的和羅老三有關係，那到時候我又該怎麼和他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