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人生就是大落特落

    獨屬於地下的陰冷和潮溼，在不斷下下降的層數中慢慢纏了上來。

    秦妤下意識搓了搓手臂，試圖撫平陡然冒出的雞皮疙瘩。

    身旁的檢測員看出了她的不安，溫聲道：“因爲每個人的災咒都具有一定的破壞能力，作爲檢測的地點也要必須具備牢固，遠離市區等硬性條件。不過別擔心，負九層原本是軍方作爲核爆實驗堆的檢測場所，但後來因爲一些原因使計劃暫停。現在因爲災降的原因，再次重啓也算是物盡其用。”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能扛得住核爆的場所，用來檢測小小的災咒顯然有些大材小用。

    她點了點頭表示瞭解。

    但實際上她所擔心的並不是場地的安全問題，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安，從她踏入電梯內便愈發濃烈。

    冥冥當中，熟悉的被死死盯着的黏膩視線再一次出現了。

    她看向頭頂閃爍着的攝像頭，知道視線感並不是從那裏傳來的，而是……

    災化物。

    聯邦內有災化物？

    而且還不是一隻……

    當這種荒唐的猜想猛然跳出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她佯裝不經意間瞥向手環，視線鎖定的瞬間，手環驀然亮起，屏幕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有關於異常的提示。

    要知道這個手環還是南瑾送她的，在捕捉到區域內扭曲值的瞬間，會響起警報的鈴聲。

    但是現在的它卻靜悄悄的……

    難道是自己太過緊繃出現了幻覺？

    她沒有質疑儀器的精準度，畢竟這可是聯邦的眼皮子底下，住着無數手握重權的大人物，安全防衛工作肯定沒問題。

    隨着她的心理建設，先前的黏膩感竟就這樣悄然的消失了。

    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很快，他們來到了負九層。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灰突突的牆體，有點像災降中會莫名移動的水泥牆……

    她躊躇着邁步走了出去。

    目光所及的整個空間都是壓抑的灰濛濛。

    天花板、牆體乃至於地面。

    腳踩上去的瞬間會發出冰冷的沙沙聲，唯有每隔兩米處的白熾燈一盞又一盞的被甩到了身後。

    他們沿着一條筆直的走廊走了大概有五分鐘左右，終於迎來了第一個轉角。

    然後，他們又走了五分鐘……

    就這樣拐了兩次後。

    檢測員終於在一間水泥色的鋼板大門前停了下來。

    “抱歉，原本我們在接手這裏後有想過放幾臺代步車，但這裏似乎並不歡迎外來者，連代步車也是一樣，還沒等我們使用便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故障。”檢測員聳了聳肩，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歉意，“但是當它離開負九，便又恢復正常了，很神奇吧？”

    秦妤：“……”

    神奇個屁啊……

    雖然知道你是想安慰我走了這麼久辛苦了，但是你這麼說完我真的好想逃啊！

    “或許是磁場問題……”她乾笑兩聲。

    別說代步車想罷工了，她現在也很想裝死啊！

    檢測員有些無奈地瞟了她一眼，那模樣像是在怪她沒有捕捉到自己話裏的精髓。

    秦妤：“……”

    還有，你那自以爲幽默十足的冷笑話到底是和誰學的啊！

    說話間，檢測員按下了啓動的按鈕，沉重的大門在秦妤的面前徐徐打開。

    幾乎在打開的一瞬間，裏面刺目的光芒也隨之扎向了她。

    “稍後裏面會有聲音指導你接下來需要怎麼做。放輕鬆，就像在災降中一樣就好。”他繼續用那雷不死人誓不罷休的腔調，緩緩道。

    “謝謝……”

    關鍵是當初在災降裏的時候也沒有很輕鬆啊！

    她嚴重懷疑他們對自己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正當身後的鋼鐵巨門緩緩關閉的時候，那位檢測員不知想到了什麼，扯着脖子喊道：“對了，你是第一個來負九區試煉的咒靈師，要好好表現啊！”

    看來果然誤會很深……

    可是她特意隱去了祂的存在，就連仙仙也只是一筆帶過，最後只在冥影的身上說了幾句。

    就這種程度的描述，他們怎麼還會對自己抱有那麼大的幻想呢？

    轟隆一聲悶響過後，鋼鐵大門徹底關閉。

    放眼望去密閉空曠的密室由鋼筋混凝土澆築而成，牆體和天花板又封上了一層看起來很是厚重的鋼鐵試驗板。

    流通的空氣是渾濁的，帶有一股潮溼的氣味。

    秦妤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哪裏有反光點，但她知道檢測中心的人現在一定正通過裝置正默默地觀察着自己的反應。

    事實也確實如此。

    一旁的工作人員通過隱蔽密封於牆體中的攝像頭，將屏幕上的畫面拉到了最近。

    一時間，實時投放在屏幕上的秦妤，面部的細紋和毛孔都清晰可見。

    “開始嗎？”

    “再等等。”

    五分鐘後。

    一道刻板的女聲在空曠的室內響起，結束後甚至還帶有一絲模糊的迴音：“請展示你的災咒。”

    秦妤攤了攤手：“我的災咒已經失效了啊，只有兩次的召喚機會，我在災降中全部用掉了。”

    事實上是三次，但是她不介意小小的隱瞞下來。

    “請展示你的召喚物。”

    秦妤也是剛剛得知，在災降中獲得的一切東西，也會實時映現到現實中。

    但至於效果和威力是否和災降中一樣就不得而知了，眼下正好是瞭解冥影的好機會，她也怕在家中偷偷的實驗，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剛纔在車上的時候，她就曾聽異常項目的人員說起：

    有些邀請者仗着在災降中獲得了非凡的災咒後，在現實中進行着一些不法的交易，而異常項目組不僅要時刻關注災降的發生和收容，在面對這一違法行爲也有着管轄的權利。

    聽說爲了關閉違法的邀請者，聯邦最近連夜打造了幾所遠離人煙的關押地……

    還真是混亂。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在對方的要求下，她的左手出現了那盆沒有刺的仙人球，而右手則下意識地握緊了冥影。

    幾乎在冥影出現的瞬間，她的身體彷佛被植入了戰鬥本能似的，直接扔了那盆其貌不揚的仙人球，俯身做出了蓄勢待發的姿態。

    好傢伙，好一個渾然天成……

    眼下的肌肉記憶，連她自己都不免有些訝然。

    但當仙人球落地的瞬間，她的意識裏好像閃過了哎呦一聲。

    她不由得有些心虛，想到在災降中仙仙曾任勞任怨的爲自己療傷，結果就在剛剛，她居然沒有控制住自己，還將人家扔了出去……

    實在是抱歉啊仙仙……

    與此同時，檢測中心來了位大人物。

    “陸修黎……他來幹什麼？”南瑾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位國安部部長趙長忠身邊的紅人走進了檢測中心。

    她目光焦急地看向沈鎮安，壓低了聲音：“隊長，國安部的人不會也要來和我們搶人吧？”

    先前還仗着自身級別壓人一頭的南瑾，現在儼然一副苦瓜相。

    國安部的優先級別在整個聯邦中享有最高權限，想當初特遣隊還是趙長忠敲定的呢。

    如果國安部點人的話，他們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兒。

    “我可以進來嗎？”陸修黎的臉上帶有淡淡的笑意，明明話語之中伏微做小，但當人對上他那雙絳紅色的瞳仁時，總會剋制不住想要逃跑的念頭。

    檢測員連忙低下頭，身子微微顫抖道：“陸祕書，不知道您今天會過來，有失遠迎……”

    “無妨，我也是偶然路過。”陸修黎笑道，“聽說今天的邀請者和以往有些不同，不知我能不能見一見？”

    又是那種極盡放低姿態的話語，但是他的動作上可沒看出來一點的猶豫。

    話音剛落，他已經輕車熟路的來到了監控臺。

    原本處於主導地位的花苞頭女人連忙起身讓位。

    陸修黎卻擺了擺手，無聲的做了個口型：“你們繼續。”

    檢測員們卻將最中心的位置留了出來，幾人皆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但陸修黎在這裏也有一個好處，他的災咒序列A97真理之眼可以排得進整個聯邦的前三。

    其作用在審查中有着奇效。

    他可以無視一切僞裝和謊言，輕易的看透物質的本源和真相。

    所以，有他坐鎮，秦妤的報告也將具備一定的權威性。

    他們嚴重懷疑陸修黎根本就是衝着秦妤來的。

    真不知道這位邀請者有什麼特別之處，至少從現在看來，無論是災咒那兩樣莫名奇妙的召喚物都顯得十分的破爛。

    但事情還是要進行下去。

    秦妤並不知道檢測中心內發生了什麼，周遭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那道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

    “請如實的介紹出召喚物的所有信息。”

    “冥影，正如你所見，是一把卷了刃的匕首，至於用途和普通的匕首沒什麼兩樣。”她並不是有意想隱瞞，主要是目前對於它們的瞭解確實僅僅停留在表面，“那盆仙人球，有一定的療愈作用。”

    花苞頭女人這次沒有繼續往下進行，而是看向了一旁沒什麼起伏變化的陸修黎，但對方並沒有因爲她的注視而有所動作。

    就像是完全忽略了她們的存在。

    她嘆了一口氣，繼續道：“請發揮出它們最大的效果，不用擔心會破壞負九，它的堅固程度遠遠超乎了你的想象。”

    秦妤“……”

    其實，就算她有心想要弄壞也發揮不出那麼大的威力吧。

    於是，在滿懷期待的注視下。

    她還是任勞任怨的憑藉着本能，揮出了幾段看似流暢的擊殺動作。

    當然了，這僅僅是她的以爲。

    當她的戰鬥畫面實時轉播到屏幕上時，就算是見多識廣、見過大範圍殺傷性災咒的檢測員都陷入了沉思。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簡直爛得像坨屎。

    她們皺眉如實的寫下了對於秦妤戰鬥的評級判斷。

    “好了，停下吧……”

    秦妤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說實話，她才剛剛找到了那麼一點感覺，忽然被打斷，心中還有些癢癢的……

    她有心想再表現一下，檢測員似乎也看出了她的躍躍欲試，一言難盡的打斷道：

    “請展示療愈能力。”

    這下倒是把秦妤難住了，但當視線和冥影相撞時，她果斷的在手心上劃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嘶……

    還挺疼。

    冥影也在同一時刻捕捉到了秦妤的心聲，在意識觸角的觸碰下，她似乎聽到了類似於賠罪的嗡鳴聲。

    但是想象中和光板上所描述的回血和療愈並沒有發生。

    難道是必須要在安全屋展開之後才能生效？

    還好自己割的不深，不然估計等下就要因爲失血過多而暈眩了……

    她再次熟練的割下衣角在傷口處纏了一圈，最後又打了個不甚美觀的結。

    這下可把檢測員們難壞了。

    難道她是在故意隱瞞自己的實力，但是在開始檢測之前，他們明明事先說過，自身能力的高低將直接影響到未來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個優秀的咒靈師可以享有聯邦最高的待遇，地位、財富這些往日裏遙不可及的東西，在災降的出現後徹底打破了固有的輪轉。

    他們將誘惑擺在了面前，從前那些來測試的邀請者，恨不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唯獨到了秦妤這裏，竟一次次刷新了他們對於弱的認知。

    花苞頭女人關閉了話筒，說出了自己的疑慮：“陸祕書，您看邀請者是否存在有意隱瞞實力的傾向？”

    陸修黎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想。

    她嘆了口氣，看來先前的期待要落空了。

    另一項召喚物的能力再次被打上了爛的像坨屎似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