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日月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世間卿字數:3780更新時間:24/06/27 22:59:57
    秦欽不記得他,也不記得他自己。

    秦欽被他問得一愣。

    “你不記得你是誰,也不記得我們所有人,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裏,對不對?”顧北林急切的問,他意識到一絲轉機。

    秦欽可以不記得他,也可以不記得黎鑠,這可以是意外造成的遺忘,但人絕不會忘記自己。

    一個人唯一忘記自己的辦法,只能是死亡。

    秦欽不記得了所有,這說明一切都還有挽回的可能。

    他只是在凜白域中不小心失去了記憶,等那個印有鬼骷髏的圖案消失,一切都會恢復正常,這不是永久性傷害。

    只要不是永久性的記憶傷害,一切都有挽回的地步。

    暫時的遺忘,和永久性的比起來,都不算什麼。

    秦欽愣愣的點頭,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人,對他沒有危險性。

    “是,我不記得了。”

    “沒關係。”顧北林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聲音帶着劫後餘生的輕鬆:“沒關係,我說給你聽。”

    你不記得了,我再告訴你。你是親人,所以多少遍都沒有關係。

    御神充沛的靈氣充斥着整個房屋,將一切鬼魅都隔絕在外,舊盒骨一直在外等候,它看見遠處滔天的火勢漸漸平息,又聽見了屬於人類的痛苦叫聲。

    顧北林和他小叔已經在房間中待了整整三天,他已經拿到了足夠的烏水晶,祕境的出口已經開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只是...它望了望遠處的大殿,它覺得,按顧北林這樣的做法,最終只有他們才能走出去,他們錯是沒有什麼錯,只是其他參加者...

    算了,那與它何干?它已經在這凜白域待了幾百年了,它真的該走了。

    舊盒骨正猶豫要不要叫他們一聲,就見門從裏面打開了。

    顧北林依舊拿着劍,秦欽已經脫下了紅嫁衣,穿了一身素白。

    “黎鑠呢?”

    “那個會飛的嗎?”舊盒骨飄過來:“他前天就已經離開了。”

    舊盒骨高興的說:“你的卷文應該指示了你出口,我們可以出去了!”

    哪知顧北林搖了搖頭,看向旁邊的秦欽:“我們暫時先不走。”

    “不走?”舊盒骨張了張嘴,他瞬間明白顧北林要做什麼,但是他怎麼看這小變態都不像仁心仁德的人,那就只能是....

    舊盒骨看向秦欽,秦欽也回頭望了它一眼,他身上還充沛着御神的天靈氣,舊盒骨一驚,像被燙着一樣縮回了眼神,它嘆了口氣,自覺的走到前面帶路去了。

    “按你的說法,這裏的鬼物在刻意引發參加者們的互相殘殺,在後院起火後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把刀刺向你們,我覺得,這不是巧合,它們是有目的這樣做的。”

    顧北林點點頭,他想過這一點,只是當初不打算仔細深究,便隨活死人便了。

    顧北林看了看天,說:“這裏陰氣很重,沒有亡魂是維持不了的,我猜,它們是將參加者都當成了養料,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好好的完成任務,想在婚禮上將他們都留下。”

    他能半路劫走秦欽,也是利用了這一點。

    活死人本來就想與參加者開戰,它們準備充足,來參加婚禮的九方亡靈就是證明。

    他放了一把火,只不過更加的拖住了活死人的腳步而已。

    好在,他救回了秦欽,哪怕沒有記憶,至少是意識清醒的人。

    他不在乎那些參加者的死活,可他知道,秦欽一定會在乎。

    果不其然,即便這個人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是守衛萬千子民的將軍,可他聽到有同類受難的時候,第一反應還是出手相救。

    秦欽說:“他們中總有迫不得已才來這裏的。”

    這個人就是這樣,永遠的正義爲上,永遠的不會捨棄同類弱者。

    哪怕什麼都不再記得,可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顧北林打開了第二個卷文,這個卷文明顯比上一個有料多了,不僅記載了活死人的起源,還註明了它們世代守護的聖物。

    像它們這種鬼物,本沒有什麼‘聖物’值得守護,只不過那東西關乎它們一族的生死存亡,那東西不在了,整個活死人族也就會灰飛煙滅,這裏的一切,鬼氣森森的大殿,房屋,都會化爲虛有,不復存在。

    舊盒骨聽後受驚的咋了咋舌,它還從來沒有見誰做任務做絕到這個份上的。

    完成了任務還不夠,一把燒了人家屋子還不夠,還要一鍋端了人家的窩,直接滅族!

    說實話,很殘忍,但是它很興奮。

    誰不想擁有一個強大的隊友呢!

    很明顯,這小變態說得出就做得到啊!

    那聖物是兩塊透亮漂亮的玉石,與這鬼氣森森的地方格格不入,誰能想象,看起來這麼聖潔的寶物,卻孕育出了這麼一羣吃人的怪物。

    活死人本來是打算在婚禮上結果了參加者們,被這該死的人類放了一把火,讓它們元氣受了損,便只好先關押起來,待恢復後再行斬殺。

    當然,這場火災的罪魁禍首,那個倒黴大鬍子,早已經被憤怒的活死人現場就斬殺了。

    舊盒骨帶着顧北林和秦欽潛入了活死人關押參加者們的石牢,石牢很大,內部很高,其下是深不見底的潭水,手臂粗鐵鏈從四面八方牢牢地牽制住石牢空中正中心的鐵籠子,籠子裏關押的,便是待殺的參加者們。

    籠子很大,顧長風遠遠的坐在一角,眼神平靜的看着參加者們的狂躁和恐懼。

    他雖然被關在籠子裏,但就好像是他自己主動進來的一樣,渾身上下一塵不染,依舊風度翩翩,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裏打坐。

    他這個樣子,自然有人看不慣。

    大家都是階下囚,憑什麼你裝得跟個神仙一樣,我們卻像落了水的狗?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凶神惡煞的走過來,推了顧長風一把,指了指他那價值不菲的劍,語氣很倨傲:“那個。”

    他見顧長風沒有反應,變本加厲:“聽不懂人話?老子叫你把劍拿來!”

    顧長風笑了笑:“這是我的劍啊。”

    男人見這小白臉竟然還敢笑,頓時抽出了刀,聽不懂話的人,他決定用武力教他該怎麼做人。

    那刀直直的劈向了顧長風,不遠處的黎鑠呼吸一滯,顧長風給了他一個眼神,黎鑠最終握緊了拳,沒敢過來。

    男人伸出手去搶顧長風的劍,那手還沒有碰到劍,火光電石之間,竟然就直接被斬斷了,斷手甩出,血珠四濺,啪的一聲落在了圍觀參加者們的中間,參加者們齊齊跳出一步,‘嘶嘶’的聲音在其中炸開。

    接着一道白光閃過,劍對上了劈來的刀,將鋼鐵白刃的刀直接斬成碎片。

    “啊!——”男人倒地慘叫,面色猙獰。

    顧長風輕輕的湊近他,臉上依舊是笑着的,他的聲音是那樣的輕,在這許多人的牢籠裏卻那樣震聾潰耳:“我說了,這是我的劍呀。”

    可他才說完這句話,沾了血氣立在他身邊的寶劍就咻的一聲飛走了。

    顧長風臉上的笑凝固了。

    不光是他,籠中所有人,他們身上的武器都一一飛走,連小暗器也沒有被放過。

    衆人七嘴八舌倉惶望去,只見不遠處站在岸邊的活死人首領陰惻惻的笑出聲:“真是謝謝你們,給我們的新人送了這麼寶貴的禮物。”

    活死人將手被在背後,乾癟的臉上皺出難看的笑:“只是我們的新人,更喜歡你們送上的另一份禮物啊,不要着急,我們不久就會來取的。”

    它說完,便帶着一堆活死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顧長風眯了眯眼,臉上又重新恢復平靜,他望着頭頂那明耀奪目的玉石,眼眸深了深。

    巨大的牢籠上懸掛着一個恢宏華麗的寶冠,寶冠上屹立着兩顆璀璨明媚的玉石,那便是活死人的聖物——陰陽日月。

    圓的那塊名爲陽日,彎彎的名爲陰月。

    兩塊玉石,護佑活死人族多年。

    陰陽日月,違天的存在。

    顧北林眼裏也盯着那兩塊玉石,他說:“活死人用他們的聖物壓制了參加者的修爲,參加者只能互相攻擊,沒辦法對它們攻擊。”

    顧北林和秦欽躲在石牢的壁峭上,舊盒骨飄在他們的背後,剛纔顧北林用御神隱藏了他們的氣息,才沒有被發現。

    舊盒骨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直接衝上去毀了陰陽日月嗎?”

    顧北林眯了眯眼,只說了一個字。

    “等。”

    舊盒骨疑惑的偏頭,來都來了,等什麼?活死人可是隨時會回來的呀!

    秦欽也偏頭,顧北林指着顧長風給他看,問:“小叔,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秦欽順着他的手看過去:“挺強的,就是....”

    “就是不知道他怎麼被抓進來的,對不對?”顧北林玩味的看着顧長風盯陰陽日月,從顧長風在那籠子裏起,他就覺得不對勁,他總覺得,顧長風不該是會被抓進來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再等等看。”

    這陰陽日月,一定還有點什麼他不知道名堂。

    秦欽看着顧北林臉上運籌帷幄的笑,他腦海突然疼了一瞬,秦欽猛地扶頭,他雖然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但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這麼陌生。

    似乎在他的印象裏,顧北林不是這樣的。

    可他明明什麼都不記得。

    顧北林見他扶着頭,連忙扶着他:“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適?”

    秦欽腦袋只疼了一瞬,他搖了搖頭:“無事。”

    “有事要告訴我。”

    “好。”秦欽應下。

    天漸漸黑下來,石牢裏也不見黑暗,白日裏不覺得,直到夜裏,一行人才發現頭頂的陰陽日月的光芒竟然如此強盛。

    特別是陽日,整個石牢在它的照耀下都明亮似白日。

    鐵籠中的衆人也發覺了這一現象,有的人甚至不死心的動起了心思,即便身處劣勢也不是很安分。

    不過更多人還是一臉灰暗,也許他們在外界也並不是什麼登峯造極的大師級別人物,來這凜白域也是迫不得已,來時就已經做好了被永久的留在這裏的打算。

    寂靜的暗夜裏,秦欽聽見了有人細微的嗚咽聲。

    那嗚咽聲在暗夜裏顯得無助又絕望。

    遠遠望去,鐵籠中佝僂着幾個單薄的身軀,他們蜷縮着將頭埋在膝蓋裏,靜靜的抱着自己。

    顧北林奔勞了一天,秦欽讓他靠在石壁上小憩一會兒,舊盒骨不需要睡覺,它坐在秦欽的下方百無聊賴的搖着腿。

    舊盒骨擡起頭來,剛好撞進秦欽深邃的眼眸裏。

    舊盒骨一愣,那眼眸裏藏着悲憫與同情,喚起了它遙遠的回憶。

    它原來的家鄉經常打仗,有一次它遠遠的看見了它們國家騎着高頭大馬的常勝將軍,那將軍的眼裏也是這樣的。

    這樣的悲憫神色。

    有一些人,天生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