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四回目終了: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一直。

    “很抱歉，起碼規則是公平的，實力強的獲勝。”

    科林嘆了口氣，看着對面的黑衣男孩，那只抖動的手，不由得有些爲難:“很明顯，我也想要和你公平的對決，不過現在看來，事與願違了。”

    長羽楓左手拿着新手劍，什麼話也沒有說，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很生氣吧……”科林依然看着沉默的長羽楓，將自己的新手劍杵在地上:“我插一句話……你知道你在地下場的勝率嗎？”

    長羽楓冷眼看着他。

    “哦……小孩子可能還不懂這個……因爲這太黑暗了，不過沒關係，我告訴你。”科林看了一眼裁判，裁判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平視而下。

    “因爲你上三輪的表現，你已經擁有了上千倍的賠率。只要你一直贏下去，贏得了冠軍，莊家，就會輸的底褲都沒有了。”

    長羽楓有些聽不太明白，這讓科林笑了一下。

    科林晃晃悠悠的坐在地下，在長劍的兩邊，他的兩隻清秀的雙眼如此的深沉。

    “哎……真難啊……你說我打假賽吧……你又打不贏我，你說你不打假賽吧……看到那些人輸，我心裏想着都要樂開花了，真是難辦。”他擡頭示意長羽楓也跟着自己一樣坐下。

    觀衆不明所以，因爲其他人組還在激烈的比賽，所以他們的。就連嘉賓席也都看着這兩個人，默默的不再做聲。

    長羽楓站着，左手拿劍，不僅僅是不熟悉，還有着所有招式的都要反着，肯定是不方便。

    只是科林這麼一說，他就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孩子和艾瑞卡有幾分相像。

    都是心裏憋着話一般，大道理一堆，想要同別人講來，心裏也落得個舒服的境地。

    見科林不打，自己也不有傷，他便真的按照科林的意思，慢慢的坐下來。

    臺下的觀衆嘖嘖稱奇，倒是有其他的組在對戰，也沒有太在意，就是嘉賓席的貓貓狗狗們都探過頭來，他們看的清晰，也沒有做什麼言語。

    再是臺上的拉傑爾和艾蕾亞看着自家兒子依然還在顫抖的右手，有些不得已的擔心。

    只見長羽楓一身黑色華衣，華衣下襬輕輕的放在地上，倒是第一次穿這類衣服，沒有什麼不喜歡，只是仙風道骨半點沒有，滿是憂鬱憋悶。

    不成想，這些日子都在捱打練習自己的皮肉，鍛鍊自己的精氣神，不要說跑動速度，揮劍速度，在艾瑞卡大導師的教授下有所進步，就是捱打的承受力，在同齡人的出龍大會也有說法，只是現在，手抖成這樣，確實有點不舒服。

    身體不舒服，心裏不舒服。

    “我想要，讓你贏。”科林去看長羽楓的右手，正色道:“我還覺得，你可以贏霍爾，我也想要打贏霍爾，但是我打不贏，我把這個機會讓給你。”

    “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哪裏認識你，但是我和其他的人都不太交流，所以，我應該，是不認識你的。”

    長羽楓思前想後也沒有在腦子裏想到這樣一個男孩子，科林很清秀，倒是也很好看。

    不過，科林明顯更加的開朗活潑，自己就和艾瑞卡說過話，見到生人，他雖不怕生，但是也不會說什麼話。

    雖說，他覺得自己挺放的開的。

    只是確實缺了根筋。

    “嗯，但我，認識你……”科林一臉開心，倒是笑了起來，或許是覺得他有些幼稚可愛，所以，也笑的很開心。

    “你叫……”

    “長羽楓……”

    我叫……

    長羽楓……

    我……叫……

    什麼？

    不，我當然知道，我叫長羽楓……

    “咳……”

    “咳……”

    “咳……”

    【查理街202號】

    “這是新熬的湯藥，你多多少少，喝點吧……”艾瑞卡將湯藥放在長羽楓的牀櫃上，用手背測了一下長羽楓的額頭，驚呼着如此嚴重的熱度，又急着衝下樓去，喊了醫師過來。

    醫師看着長羽楓半睜半閉的眼睛，忽是垂死的感覺讓醫師也嚇了一跳。

    治癒的魔法貫注到全身，卻是毫無作用。

    他還在咳嗽，咳的心肺都要出來。

    “他的病，實在是太奇怪了……”醫師搖了搖頭嘆道:“我們只能出些止咳鎮痛的藥了，能不能撐過去，全得看他自己。”

    “醫生，真的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艾瑞卡愁容滿面，擔心的看着長羽楓已經發白的嘴脣，他的疲態，病入膏肓，甚至讓人覺得，他撒手人寰，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樣，太過於悲情。

    醫師不再說話，只是嘆息着收拾了東西離開。

    查理街202號，此時只剩下艾瑞卡和皇女二人，都看着病牀上咳嗽的長羽楓，悲到無法說話。

    “他身體一向好的……只是，現在，跟病了許久似的，發病了，便是這般樣子，連醫師都救不着……”艾瑞卡抹着眼角的眼淚:“他向來低調做人做事，從不和什麼人生是非，怎麼會這樣子呢……”

    “艾瑞卡別難過，醫師雖然說沒藥可醫，但是也沒說你哥治不好，你哥一定能夠撐過來的。”皇女扶着艾瑞卡坐下:“這幾天你幾乎沒有合過眼，你快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她。”

    皇女有些不捨艾瑞卡沒日沒夜的守在自己哥哥的旁邊，幾乎是瘦的看得見的，艾瑞卡手指頭也有如白骨了，臉上更是瘦削的厲害，和幾天前的她，完全不像。

    憔悴，又難有好的神色，彷如墓地裏的枯骨。

    “我和他相依爲命，也沒有見過他生過這麼重的病，莫不是他瞞着我，我估計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艾瑞卡想要去拿湯藥，卻又停住了。

    只見長羽楓沉沉鬱郁的在病牀上睜開了眼睛，操着一口沙啞的嗓子有氣無力的呼道:“現在，什麼日子？”

    聽他這麼一說，兩人都面面相覷，艾瑞卡又是喜，又是泣緊緊握着他的雙手流着淚答道:“2032年，10月5日。日中時分。”

    “哦……”

    長羽楓不曾點頭，倒是將頭轉向艾瑞卡，用蒼白的聲色笑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說完，便又是劇烈的咳嗽，一聲一聲帶着咳的血出來，讓艾瑞卡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要說話了，好好休息！醫師說你的病只要你堅持下去，就會痊癒的……”艾瑞卡心急，又不得不去給他舒胸口，讓他不要多說話。

    “你昏倒在路上，還是行人看了你的校服認出了你，不然……”艾瑞卡難再說，但是他醒來，這才讓她有些喜的，只是悲還太大，讓她很快又悲愴起來。

    “那一日，發生了什麼……”她問道:“你被愛麗絲叫去，卻昏倒在了大街上……我去找愛麗絲，她卻總是不見……”

    “不是她的錯……”

    長羽楓有些精神了，想要起來，卻實在是沒有辦法，沒有半點力氣，而艾瑞卡是萬萬不會讓他起來的，他也就平躺着，看着自己房間裏的天花板，像是發呆一般，猛烈的咳嗽一聲，輕輕的說道:“是我自己……身體欠恙……怪不得別人。”

    “你好好休息，這些事情等你好了，再說不遲。”皇女也擔心的看着他，掀着自己的裙子立在一邊。

    “沒事的……只要我醒了，就代表我快痊癒了……你們不用擔心。”說完，長羽楓又是咳嗽一聲，惹的艾瑞卡和皇女又是側傾身子，生怕他出什麼事，只是這下，長羽楓見到他們驚慌的樣子，有些笑意。

    只見皇女拉着艾瑞卡側到一邊，提醒着艾瑞卡道:“精神氣，確實是回來了……就是怕迴光返照，多陪他說說話，不要讓他忽然歇着。”

    艾瑞卡又驚又嚇，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向長羽楓道:“哥，你生病的這幾天，真是嚇死我了……你可得快點好起來，不然，我……我……”

    艾瑞卡想要說些好話，可是說着說着，就有些悲起來，眼睛裏的淚水還未停住，便又眼前茫茫然的流下來。

    “你妹妹這段時間真是太辛苦了，你可得快點好起來，傑克同學，看你的樣子也有了一些精神，不如仔細講講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吧，我們都想停一停，再是如果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是別的意外……艾瑞卡也好告知內務府，讓他們去抓人。”

    皇女用手帕擦拭艾瑞卡的淚水，倒是與長羽楓說話，也變得平常，她的悲明顯有些舒緩，畢竟長羽楓已經不再是只會咳嗽了。

    只見長羽楓看着天花板，那呆滯的眼神也稍微有了些神色，看的清楚些，他的眼睛裏，似乎有很多，很小的人兒。

    他便是陷入了回憶，說給了兩人聽。

    “那天……不是愛麗絲叫我去見維多利亞公爵麼……我到了那裏，見着了她。”

    維多利亞公爵猛的將那只小羊抓起來，拎在自己的眼前，直盯着他的眼睛罵道:“我告訴你了，不要去想什麼人生意義之類的事情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想通人生的意義，就不應該是在這裏空想。”

    “她說，他欣賞我的努力……想要我爲他效力。”

    維多利亞公爵又把那只狼崽子也掛起來，那只狼崽子極其虛弱，也被拎起來，和羊崽子的臉擠在一起。

    她正聲的罵道:“你還這麼年輕，就在這裏說什麼人生意義，人生意義，我看，你就是不願意去面對人間的世界，這個世界那麼多在水深火熱中掙扎的人，有那麼多需要有人爲他們挺身而出的人，又那麼多被壓迫的人，而你，卻叫嚷着，人生的意義，人生的幾種意義？你自己的人生意義？你不覺得羞恥嗎？既然你想要那麼自命清高的擺脫俗世，爲什麼又不去出家當和尚呢？想要說自己活明白了，卻又放不下身邊的一切，想要說自己活不明白了，卻又自私自利。”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維多利亞公爵對着狼崽子罵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憑什麼你不可以正面的引導他，想要報仇！報仇！報仇！你的仇就那麼重要嗎？憑什麼就不能告訴他當年的真相？！讓他和你一起分擔？”

    “你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都屬於那種缺根筋，少根弦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最重要！”

    “活不明白就不活了？不知道人生的意義就不活了？你讓養了你幾生幾世的親人們情何以堪？他們沒有教你做人的道理？他們沒有教你好好的活下去？他們沒有教你們人間正道？”

    她憤怒的將兩隻崽子丟在地上，再是狠狠的罵道:“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但是，我告訴你！你要是想不明白你的一生應該怎麼活！都給我好好的再去經歷一遍生死輪迴！活着！先要有心！”

    “她說，我雖然可以受到她的重用，但是我需要先去看一看人間的疾苦……或許，我真的無法改變什麼，但是我依然需要爲此而改變。”

    艾瑞卡聽的一臉茫然，因爲他沒有說，他的病，到底是什麼來的，反而只說了維多利亞公爵非常欣賞他，讓他感受一下，人間的疾苦……

    這八竿子打不着的東西，讓她們都覺得，他們的一切……都好似……他在說胡話……

    艾瑞卡和皇女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所以，你想要……去雲遊……世界？”

    “嗯……我是這樣想的……”

    “我也去！”艾瑞卡大聲的叫着。

    彷彿，就像是回到了某個已經被全然廢棄的城市，溫緹郡，一個小男孩總是挎着一把荷傘想要去城裏，而他的妹妹總是旁邊扯着他的衣角哭喊着，她也想要去城裏。

    因爲，在慕斯村，沒有同齡人的玩伴……

    他也總是拒絕。

    因爲他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他總是這樣吧……自私自利……

    因爲她根本不是自己的親妹妹。

    這一次，他倒是沉默了。

    “我想……很多事情……”

    “我也去……你這樣子的身體狀況，我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出遠門呢！”

    “你在這裏，完成學業……”

    “我也要去！”

    長羽楓看到了一張極其瘦削的，像是……枯骨的臉。

    她曾經那麼好看……她還是個俊姑娘……在現在，卻只有一雙紅着的，佈滿血絲的眼睛。

    那雙藍眼睛確實漂亮。

    他轉過頭去看着天花板……

    發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