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天御仁心

    啊……

    我好像……

    又睡了很久……

    這種久就像是把自己丟進了一片虛無縹緲的雲霧之中，涼涼的感覺像是順滑的肌膚接觸到全身，然後這種舒適一下子消散。

    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我都不知道何從想起的那種久……

    我叫做長羽楓……

    這個我還是記得的……

    那就好……起碼還沒有忘記自己叫什麼……

    但是……我好像已經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了吧……睡的很死，睡的很久，昏昏沉沉的腦袋，就像是永遠睡不醒……

    永遠醒不來……

    但是現在還是有意識的吧……那這樣算是醒來了嗎？

    我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嗎？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很像是無所事事，就只需要睡覺，腦子裏就只想要睡覺……

    “甦醒吧！神明！救救我們這些苦難之中的神吧！”

    有人……在耳邊吵鬧……

    神？

    對誰說的呢？

    對我嗎？

    這裏難道不是……尼曼農場嗎？這個聲音可不像是這一家四口的聲音。

    這聲音就像是用多了喉嚨，導致沙啞的越發低沉，如果更要生動的形容一下，就是嗓子壞的差不多了，很像是那種不可能再說話的永久性損傷。

    很像是強撐着吶喊……

    呼喚他們的……神？

    救救……

    我們……

    什麼意思？

    長羽楓完全不明白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他嘗試着睜開眼睛，就像是昨天，應該稱之爲昨天，那種感冒了的睏乏一樣，真想要有一種可以立刻清醒的方法，不至於這樣子總是感覺自己昏沉的不明所以……

    還是需要感慨一下……每天都過的太快了……只需要眼睛一睜一閉，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天了……

    自己可是什麼也沒有做……

    這樣子失去光陰的日子真是太糟糕了……

    “神啊！天災大旱三年！您的怒火我們已經悉知！您的寬恕我們已經明了！就讓我們真誠的獻上我們力所能及的祭品吧！請寬恕我們！”

    那種聲音又想起來……讓自己不得不使勁的聽清楚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祭品！

    什麼？

    長羽楓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祭品不會是自己吧……

    他猛的掙扎，周圍的空間震盪着，發出層層的波浪，忽然的，他的眼睛有些清楚的知覺。

    能夠感覺到了，眼睛！

    他猛的睜開，就像是陽光迷了眼睛，強烈的光火把他給閃了一陣，眼睛甚至刺痛的流淚，他啊的一聲趕緊閉上……

    還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所以只能繼續聽下去……頭在晃動，這種刺痛讓自己搖頭晃腦……無法疏解感受到的痛苦……痛的咬牙切齒……

    爲什麼會有這麼強的亮光……

    他啥也沒看到……

    但是那個聲音又開始喊起來了，甚至是更甚！

    “點火！”

    點火！

    點什麼火？

    【噗轟】

    只聽這個聲音，就能感受到那火焰的氣浪沖天，那種熱氣一下子猛的叮咬自己的全身，然後是火辣辣的疼……

    不會吧……

    自己是祭品？！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火焰翻滾在全身，這下子全都感受得到了……手，腿，腳，尤其是腳，一下子就感覺被火舌略過，再是滾燙的燒灼着！

    一點！

    也動不了！

    該死的！

    這種痛苦！

    自己竟然是活祭品！

    起碼將自己作爲一個小羊宰了啊！該死的！

    不對！怎麼可以用活羊來當祭品呢！

    羊就沒有寶貴的生命了嗎？

    可這種真實的灼燒疼痛感，根本不是夢境……

    他感受着這一瞬間的灼燒感翻滾着他的大腿，再是蔓延到他的全身，他又是猛的睜開眼睛！

    這一次，他清晰的看到了那股強光！

    再是，像是萬衆矚目般的，自己被一羣人圍在高臺之上，那透過熊熊火焰而來的，是一個個冰冷的目光，他們貧瘠臉上的素削讓強光之下的陰影拉的更長，在他們的身上，都帶着一種陰暗的光，即使這裏的光如此刺眼……

    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盼着自己死……

    長羽楓稍微有些掙扎，因爲被捆綁着，手腳上的血液輸送被堵塞，整個感覺不到，但是卻讓灼燒的疼痛感刺激着能夠感覺的到，他想要掙扎，卻實在是做不到……

    “神啊！請給予我們恩賜吧！”長羽楓看着那轉身而過的身影，那身影也是消瘦的無法形容，那身影雙手合併放在自己的頭上，然後撲騰一聲跪下，像是禱告般的吶喊着。

    所有人，都跟着他下跪，他磕頭，便是齊刷刷的磕頭……

    他們的跪拜……讓從未可能到來的“恩賜”變的更加有虔誠……

    他們喃喃自語……咿呀着不知道再說什麼……

    長羽楓驚慌失措的看着，在熊熊的烈火之中，甚至驚恐的看着那些無法看清的臉孔……

    他無法發出吶喊……因爲一根繩子勾着自己的喉嚨……好像就是因爲這根繩子自己窒息的昏過去……現在才醒來……

    吶喊啊！

    吶喊啊！

    起碼！吶喊啊！

    “啊……”長羽楓發着一個現在永遠也發不出來的聲音……他想要去呼救……

    但是他好像又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的呼救毫無意義……因爲好像就是這羣人要將他燒死……

    就算是……可能的……

    發生了……什麼？

    “已經！沒有神了！”

    忽然！

    一個如轟天之雷的聲音在這個小小的火焰圈中震顫！

    震顫！

    像是轟天之雷的聲音！將長羽楓震住！

    那是！一個多麼熟悉的聲音……

    就像是縈繞在耳畔的絕響，直接傳到他的腦子裏……

    那冰藍色的風！

    席捲着天下的赤焰！

    呼嘯着來到長羽楓的身邊！

    火焰，翻卷着一切……

    甚至是那些跪拜着的人也措手不及的翻滾在地，撲打着，不停的磕頭，彷彿神蹟般的冰風在這炙烤了三年的大地上翻卷！

    他們並沒有因爲被冰風席捲而感到恐慌，甚至是驚喜的！忘乎所以的……瘋狂……

    “神啊！神！感謝你的恩賜！”帶頭的人狂喜着！一下一下的磕着頭，鮮血滴落……甚至是忘乎所以的瘋狂……

    一個人……

    緩緩的走出來……那已經熄滅的柴火散發着滾滾的濃煙……好像也看不清這個突然的出現的人……

    冰冷的風，帶着水汽，將所有的一切淋溼滴落……

    他一身白色的衣裳，五彩的流光飛轉在他的身上，像是輕輕的呵護着他，他身後的流光飛舞，帶着天上天下絕無僅有的逸彩……

    這身白色的衣裳更像是薄布的輕紗，白淨的就像是九天之泉清澈而下，他長長的衣袖卷着露出了毫無遐思的手腕，他光着腳丫，輕點過的地方，原本已經燒爲黑炭的地方已經是綠草叢生，百花竟放！

    帶着天上天下的真怒，又帶着天上天下的寬容……

    他看着長羽楓……

    長羽楓驚恐的看着他……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話！那他一定是神！

    長羽楓震驚的絕不是神……

    而是……他的樣子……就是自己……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呢？

    又或者說，是長羽楓像他……

    不，自己有什麼資格長的像神呢？

    那位神，手一擡，便將自己的繩子全部解綁，長羽楓跌倒下去……他的驚恐轉變爲肢體的痛苦，那雙毫無知覺的痛苦……

    【竟然如此的讓人難過……

    爲什麼……

    見到了神……

    還會如此的難過呢？】

    這……個聲音是……

    蘭洛……的聲音……

    長羽楓將要癱倒在地，便被那位神，長羽楓看到了自己的長髮……黑色的散落……已經焦黑，甚至是因爲火焰觸碰過，長髮的糊味傳到鼻子裏，那長發……絕對不是自己的……

    又或許……

    自己在體會蘭洛的一切？

    這怎麼可能？

    自己剛剛還在尼曼農場睡覺……

    現在卻又在早就已經無法明白時間的過去……感受着蘭洛的一切……

    蘭洛剛剛的想法是一片空白的……現在才有了想法……是嗎？

    即使是面對……這樣多的……人……

    她也毫無怨恨，毫無害怕的感覺嗎？

    爲何……

    現在又開始難過起來了呢？

    “很抱歉……”那位神率先開口了……他的抱歉讓長羽楓有些措手不及……

    爲什麼……

    道歉……

    他救了自己……

    長羽楓在他的懷裏……感受着來自神的溫暖……那些五彩的流光飛舞，環繞但他的身上……

    “我真的很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天命的常理……我始終無法改變……”天神自責般的點了一下長羽楓的眉心，就像是清泉叮咚而過，長羽楓感覺到一股如此的……美妙的暖流劃過自己的心臟，甚至是整個肢體，都能感受到身體迅速的毫無道理的修復……

    “這不是你的錯……”長羽楓開口，這讓他詫異，因爲自己已經被短時間內孫大聖的一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哪裏還能說出話來……

    他想到了一個名字……

    天御仁心之王……

    當然，更讓他詫異的是……

    自己說出了蘭洛的聲音……

    這個柔情似水的……甚至是嬌羞的聲音……如此的柔軟，可完全沒有冷冰冰的感覺……

    “這是……他們的錯……你應該讓我去死……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給予他們可憐的恩賜……”

    長羽楓聽着“自己”說話……他看到了神的沉思，而後，是慢慢的搖頭。

    “不……雨不落甘霖……是爲罪也……”

    天神的話很輕，而後便是輕輕的微笑。

    “他們如此渺小……怎麼可以與如此偉大的你相提並論呢！你是我們的王！不是我們的罪人！親愛的王！請你離開這塵世吧……他們不值得你……如此的憐憫……”

    長羽楓聽着蘭洛的聲音，笑着這樣一個說話如此柔情的人，爲何會變爲後來如此的冰冷……

    那被稱爲第一天大魔王的蘭洛……和現在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蘭洛根本無法想到一塊去……

    他明白了……剛剛的一切……包括那居住在尼曼家親眼目睹自己起點的一切……都是蘭洛的安排……

    “如果我離開了……只會有更多的和你一樣無辜的人被擡上火刑臺……那樣……只會讓我更加內疚……沒有保護好你們……”神輕笑，摸着長羽楓的臉頰，五彩的光將她黑色的長髮修復……

    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如此的迷人……

    長羽楓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位神……

    他雖然居高臨下，卻是如此的柔情……

    他環着蘭洛，就像一個抱着嬰兒……

    這是長羽楓最真實的想法……

    在這位神明的懷裏，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嬰兒，無論是年齡，還是其他的所有一切……都如嬰兒般稚嫩……

    “他們……不值得……相信我……親愛的王！所有心存的良知的人都會感懷你的到來，也會感恩你的離去！即使是赴死！又如何呢！能夠爲王赴死！是吾之光榮！”蘭洛咬牙切齒，長羽楓能夠感覺到自己眼裏的光……

    那是蓬勃的生命之光！

    那是奔流的信念之光！

    帶着決絕與無悔……

    “這才是我最害怕的……如果我的離開只會讓你們受到苦難……那你們的痛苦只會銘刻在我的自責之中，永遠無法抹去……我從未如此害怕……讓你們遭受苦難……”

    神的話就像是羽毛一樣輕，但即使如此……卻像是句句如大山壓頂，抗的住天地之間的渺小。

    “王！”

    蘭洛在吶喊……

    雖然長羽楓已經感受不到任何剛剛灼燒帶來的刺痛感，也完全沒有其他任何的傷痕……

    但是，就是痛苦，來自內心深處……

    這份痛苦讓長羽楓無端的，莫名的感同身受起來，甚至是……

    一下子有淚流出來……

    說不清那是蘭洛的眼淚，還是長羽楓的眼淚……

    【叮鈴……叮鈴……】

    又是……

    這個聲音……

    這到底是……什麼的聲音呢？

    爲何……在自己的腦海裏……

    揮之不去呢？

    時不時的出現……

    “長羽楓？”

    又什麼聲音……在呼喚……

    這個聲音如此的熟悉……

    就像是……

    琳兒的聲音……

    琳兒……也在這裏嗎？

    她在哪裏？

    她怎麼樣了？

    她……

    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長羽楓看着眼前被淚水模糊……此時的蘭洛閉上了眼睛，也就像是自己閉上了眼睛。

    她在哭泣……就像是長羽楓自己在哭泣……那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忽而，眼前的一切都無法通過睜開眼睛而改變……那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漆黑又渺小……

    他的身體平靜的旋轉着，就像是深淵般的下墜而去……

    那無聲的黑暗裏，一切都如此平靜……

    “琳兒……是你嗎？”長羽楓看着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他睜開眼睛，看向那越來越遠的光亮……

    那光亮就像是在天上，而隨着不斷下墜的一切而越來越遙遠……

    他想要伸手去抓……

    那道光……

    就像是漆黑的濃霧……

    “楓大少爺……”

    “嗯……怎麼了？”

    “多謝你送我回家……今天的事情就算老孃寬宏大量了不和你計較……”

    “真的嗎？那可真是謝謝了……我的大灰狼！嗷嗚！”

    “哈哈哈哈哈……再見了……我的羊……”

    “嗯，再見……睡個好覺……”

    “嗯……晚安……早點休息……”

    下墜……

    像是無法……

    明了的罪孽……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