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暗夜

    回到最初的坑洞中，秋羽本打算找東西把入口賭了，但周圍根本就沒有說得上完整的物品，只能從系統揹包裏清了些東西出來，然後撿了些石塊。回到坑裏後，倒出石塊堆在了入口。不能說效果有多少，但聊勝於無。

    既然遊戲裏能做的都做了，下面就該做現實裏的事了。

    秋羽偏頭，問到，“夜晚的威脅來自哪裏？各種怪物？”

    遊戲中的夜晚已經徹底降臨。彷彿怕是自己的聲音會傳入到遊戲當中，李誠停頓了好幾秒才醞釀好情緒，壓低聲音答到，“怪物......嗯......對，第一場遊戲中的威脅只有怪物。”

    李誠話音剛落，遊戲裏便響起了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那是彷彿人類與野獸的聲帶被擰在一起之後才能發出的嘶吼。尖銳與低沉交織，能理解的咒罵與無意義的咆哮混合。絕望、瘋狂的氣息附身其中，向一切聽聞到的人露出腥臭而猙獰的獠牙。

    屏幕前的秋羽還只是微微感覺不適，遊戲中的角色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擔心出現角色失控，自己跑出去找死的情況，秋羽又控制着他向坑洞的角落裏移動了一些。

    角色確實動了。但也讓秋羽感覺到控制上明顯出現了延遲與不協調。剛剛還想把視野晃出去觀察情況，現在也只能先放棄。

    隨着黑暗中的嘶吼聲越來越多，隨後又出現了更多怪異的聲響。

    有銳物在石塊上的摩擦聲。

    有沉悶的撕裂聲。

    有石塊、泥土被擠壓在一起的沉重摩擦聲。

    有整塊大地都隆隆作響的震動聲。

    還有更多連秋羽都無法辨識的，帶着無盡負面氣息的聲音。

    當光明無中生有般出現的一刻，那明明幾分鐘的黑暗，卻讓秋羽感覺彷彿真了過去了漫長的一夜。

    黑暗中的幾分鐘，並不是盯着屏幕等着天亮就行。遊戲角色在各種恐怖的聲音中，大概是被迷惑或者理智崩潰，好幾次失控着往外衝，幸好秋羽反應快，介入控制，強行停了下來。

    李誠也遇到過這種狀況，在提醒了一聲後便再不開口，生怕打擾到秋羽，直到天亮了才說到，“你看，這遊戲雖然做得不錯，但設定上明顯不合理。明明都怕得要死了，怎麼可能還會往外跑嘛。”

    站在普通遊戲玩家的角度，李誠的說法不能說有錯，秋羽也不和他討論，控制着角色向坑洞外移動。

    在被陽光照射到的一刻，系統的揹包頁面伴隨着一條提示自動彈了出來。

    ——請選擇將暫時使用不到的物品進行出售。

    ——方便麪2元，方便麪2元，碎裂的方便麪1元，毛巾12元，佈滿灰土的毛巾6元，壓扁的衛生紙1元，壓扁的牙膏2元......

    “驚訝吧。”李誠的聲音又適時響了起來，“這是第一局遊戲最大的優待，不用等到遊戲結束，只要每撐過一天，就可以把包裏的東西直接賣給系統。而且所有東西的價格完全參照現實世界。如果品質有問題，也會和現實中一樣打折甚至是一分不值......你雙擊一個東西，所有的同類物品就都會被選中......還是先別研究了，外面的時間沒有停的，直接選全部出售，反正這局遊戲裏都用不到。”

    秋羽完全採納了他的建議。

    唰——

    隨着揹包中物品的清空，在界面右上角的位置顯示了327元的字樣。

    關閉揹包界面後，秋羽繼續控制着這角色向外移動。但纔剛走了兩步，畫面的角度抖動着上移，然後又轉向了側面，最後與地面來了次親密接觸。

    秋羽瞬間反應過來，這是角色摔倒了。至於摔倒的原因就近在眼前。

    那是一大灘透明的粘稠液體。摔倒的角色爲了戰起來，用手在地面撐了下，結果整個手上都被沾滿了這種液體。

    從角色看到這種液體後發出的乾嘔聲判斷，它的味道一定相當不好聞。

    當秋羽再次獲得角色的控制權，晃動鼠標四下觀察了一圈後，驚訝的發現，這種噁心的液體竟然以自己藏身的坑洞爲中心圍了一整圈。

    秋羽皺眉看向李誠，後者嘿嘿笑道，“告訴你個讓你震驚的事實吧。你不管怎麼躲，都會被怪物發現的。如果不是系統的保護，天才剛黑的一刻你就被撕碎了。”

    “哦。”秋羽一點都沒耽誤時候，說話的同時，又控制角色在廢墟中奔跑起來，“所以你想說的是，這個優待第二天晚上就沒有了，而我會和你一樣，在第二個黑夜被降臨的一刻就被撕碎？”

    “不錯不錯，有覺悟就好。”李誠轉身，走回了自己的電腦前。

    秋羽輕嘆了一聲，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的屏幕上。

    兩分鍾後，他把目標定在了一家服裝店上。直到黃昏來臨才僅僅收穫了兩件T恤，一件衛衣。

    又快速回到先前的坑洞旁，控制着有強烈牴觸的角色用衛衣裹滿了噁心的液體後，將其穿在身上，躲進了坑洞中。

    又是一夜讓角色多次崩潰的恐怖叫聲，除此之外還多了幾乎進入到坑洞中的嗅探聲。很多石塊也被震落下來，讓這個本就不大的坑洞都被埋了小半。

    當秋羽控制着似乎有些虛弱的角色從坑裏艱難爬出的一刻，揹包界面瞬間彈了出來。

    ——輕微磨損的T恤5元，佈滿灰土的T恤15元。

    秋羽將角色身上的衛衣脫下扔進了揹包中。

    ——具有一定研究價值的衛衣5000元。

    沒有驚喜，一切都在自己推定的邏輯範圍內。至於5000這個價格，因爲無法判斷能在這個遊戲中發揮的實際效果，也僅僅是一掃而過。

    依然沒有關閉揹包窗口，就這麼把兩件T恤拿出來，裹滿值錢的液體後，放回揹包中。每件T恤被給出了3000元的價格。

    留下衛衣，將兩件T恤出售後，秋羽開始撿拾地上被液體沾染的石塊。

    ——具有一定研究價值的石塊100元，具有一定研究價值的石塊100元，具有一定研究價值的石塊100元......

    兩分鍾後，秋羽淡然的神色因爲新出現的信息，第一次出現了變化——具有少許研究價值的石塊20元......

    停頓了一瞬之後，秋羽依然繼續撿石頭賣。

    數分鍾後，系統給出的信息又是一變——沾滿噁心液體的石塊0元。

    如果說存在某些研究超自然生物的羣體，秋羽就是完整的經歷了他們對這疑似唾液液體的態度變化。從一開始的的感興趣，到後來樣品太多壓低價格，再到最後完成分析並確定這個液體毫無價值後，棄之如石塊。

    往更深一層想，恐怕這個世界中，一些超自然生物身上的材料能賣不少錢。換言之，獵殺它們比撿破爛更賺錢。

    但秋羽也只是想想。先不說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就算有也不會在獲得足夠的信息支撐前主動往這個陽謀裏趟。

    又撿了塊沒有沾染液體的石塊放進揹包裏——石塊0元。秋羽鼠標輕點，石塊消失。

    既然揹包窗口還沒有關閉，而石塊又可以賣掉，那麼很多事都會變得輕鬆不少。

    整片廢墟，早已在秋羽前面的行動中，被構建並還原爲了原有的建築景象，然後按照價值和搜尋難度進行了排序。而現在，挖掘的速度又被提升了數倍之後，秋羽重新進行了排序。

    瞬間的權衡之後，向着左側百米外的地方跑去。那裏是銀行，他的目標就是壓在下面的現金。

    然而剛剛站到銀行廢墟上的一刻，黃昏突然來臨。

    “是巧合，還是......”

    秋羽沒有再回先前坑洞的打算，控制角色將廢墟上的所有東西全部往揹包裏裝。不管是石塊，碎玻璃，還是木條，塑料，全都都顯示的零元。也就意味着連往外扔的時間都省了，取出衛衣扔在一旁後，直接選擇全部出售就行。

    黑暗來臨，秋羽躲進來剛好供角色蜷縮在裏面的坑裏，然後把衛衣扔在了頭頂蓋住。

    這一夜比前兩晚更加不平靜，彷彿困難是在逐漸提升。

    第一夜只是一些聲音。

    第二夜多了不少物理性的震動。

    而第三夜，則彷如戰爭降臨般，四下都是垂死的哀嚎與掙扎。成片的廢墟在足以帶來大地顫抖的龐然大物撞擊下，接連倒塌、粉碎。

    一夜過去，當秋羽的角色從厚厚的沙土中鑽出時，看到的是如同被沙漠同化了千年的廢墟,既古老又脆弱。

    秋羽對着地面的沙土發出了拾取的指令，但是一捧沙土進入揹包之後，原地立刻被其它流動過來的沙土覆蓋。

    這些沙土不但掩蓋了怪物夜晚戰鬥的痕跡，也讓秋羽的挖掘計劃徹底流產。除此之外，角色身上還出現了一長串負面狀態。

    虛弱，受傷，理智瀕臨崩潰，感知錯亂，黑暗恐懼。

    這一切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別想活過今晚。

    秋羽花了一秒鐘思考，然後毫不猶豫的控制角色向廢墟外跑去。既然已經死定了，至少在死之前多收集一些信息。

    這個城市並不大，即使頂着一堆負面狀態，跑到邊緣處也不到兩分鍾時間。

    當秋羽即將越過最後的遮擋物，到達城市之外時，黃昏突然而至。

    沒有停留，秋羽繼續向廢墟羣的邊緣跑去，然後......猛然停下。

    角色的急停，將腳下的碎石帶落向一步之外的深淵。幾塊碎石在垂直的斷崖上碰撞着，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消失。

    小心控制着劇烈顫抖的角色低頭俯視，入眼的，是一片被巨大黑影籠罩，佔據整個大地的無底深淵。

    天空已經徹底爲血色。原本該是地平線的位置，天空的紅與地面的黑連接在了一起，之後，隨着天空的顏色越發漆黑，和地面相接的位置逐漸模糊，消逝。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濃重的黑暗之中。

    趁着角色還沒在黑暗中徹底崩潰，秋羽控制着他向廢墟當中衝去。也不管指令是否有效，不停進行着拾取的操作。

    “啊！”

    十多秒後，角色的慘叫在黑暗中響起。僅僅只有一聲，或者說他只來得急發出一聲慘叫，便被黑暗中的生物收割了生命。

    這種殺戮效率，讓知道多半會直面他們的秋羽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遊戲是秩序最初的產物，也是秩序的最直觀體現。

    ——遊戲本身便是由規則構成，所以遊戲是所有無序之物的天災。

    一連出現兩條讀取頁面的遊戲提示後，畫面回到了角色界面。然而秋羽的思緒卻久久回不過來。這兩條提示，讓他隱約有些懷疑自己當初對毀滅遊戲的猜測。眼前的這款遊戲，似乎比毀滅遊戲來得要直白得多。

    “喲，已經掛了啊。”李誠又站在了秋羽身後，“我剛剛查下了第一局遊戲的攻略，還以爲你有機會用呢。”

    秋羽回過神，“說來聽聽。”

    “目前網上已知在第一場遊戲獲得最多的資金是七千元，對方在高價賣攻略，不過因爲地圖是隨機的，買了的人表示完全沒用，正在吵着讓退錢。”

    “系統揹包在能賣裏面東西的時候，只要不關閉，就可以一直使用售賣功能。但是據說這麼幹的話，遊戲的難度會提高很多，基本上活不過兩天。”

    “有攻略大神在發文抱怨，說他發現那些怪物的口水可以賣錢。他撿了幾個粘着口水的石頭放揹包裏，在第二天早上系統回收東西的時候，發現這些石頭每個都能賣二十塊，可是等他截圖的時候，這些石頭的名字突然從具有少許研究價值的石塊，變成了沾滿噁心液體的石塊，價值也從二十變成了零。”

    秋羽“......”

    “等等。”李誠終於注意到秋羽屏幕上的數字，“我眼瞎了還是屏幕壞了？咋我看到你的資金有三萬八千多塊！”

    “所以你有什麼建議？”能告訴他的東西都被剛纔他提供的三條信息堵死了，秋羽不覺得還有任何說明的價值，索性把他的興奮點轉到能差生實際效果的地方。

    李誠很配合的說到，“建議！當然有。你不知道你現在獲得了多大的優勢。第一局遊戲已經算是福利局了，但是普通人獲得的資金只有幾百塊。靠着幾百塊買吃買穿，根本就不夠用。如果一直賺不到錢的話，過個幾局就得和新手局一樣裸奔了。在那些高智商的NPC眼裏連乞丐都不如，沒人收留，沒人僱傭，連一次夜晚都別想撐過去。你就不同了，這麼有錢，完全可以把自己裝扮得高級些，然後再和NPC做做生意，用錢生錢，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就能......就能和現實裏一樣有錢了。”

    秋羽儘量和他的腦迴路同步，“那我的發家致富之路應該這麼開始呢？”

    “那個商城，你先點進去看看。”

    相比於剛開始，現在的角色界面並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也就資金從零變成了38542元。然後是右上角多了個商城的按鈕。

    點進去之後，秋羽眼睛一花，看着那恐怖的分類列表，恍惚間覺得自己是進了大型的購物網站。但和現實中購物網站不同的地方在於，除了分類列表，整個頁面相當整潔，沒有任何廣告和奇葩推薦，僅有一排銷量排行。

    第一位到第三位都是瓶裝水，只是容量不同。接着是各種最廉價的食品，例如饅頭，窩頭，碎裂的餅乾。再之後是衣物，劣質刀具，劣質揹包，編織袋，手電，打火機之類的日常用品。

    李誠的說明又適時響起，“下面的遊戲裏需要吃東西喝水，不然就會餓死，渴死。衣服也需要裝備上，NPC的觀感是一方面，主要還是不穿衣服的話，遇到低溫的地圖可能會被凍死。照明的道具應該也準備一些，據說有光的話可以一定程度上驅散晚上的威脅。還需要揹包或者編織袋裝東西，不然只能讓角色抱着一大堆東西走路。有的地圖可能是玩荒野求生，所以資金寬裕的話也可以買些野外用品。還有防身道具，劣質刀具賣的比較火，能防身能做菜還不重，關鍵是便宜，但是容易損壞，錢多的話還是買質量好點的，我推薦......有的地圖有輻射需要準備點藥，最好是弄套防輻射服，說到防輻射服，我看網上說還有太空地圖，太空服也......”

    秋羽一開始還認真聽着，但順着李誠越說越多，提到的東西越發誇張起來。

    “依你說的，我大概需要準備一列火車，裏面裝個一兩千萬的東西吧？”秋羽爲他作出總結。

    李誠彷彿一點沒聽出諷刺的意味，還認真想了想，“可能還不夠。大概這遊戲的精髓在於用有限的資源應對無限的絕境，用有限應對無限，本身就無解。”

    見秋羽用驚訝的眼神看着自己，本想裝會兒高人，但因爲太過不自在，李誠無奈解釋道，“這不是我說的，是遊戲讀取頁面的提示。”

    秋羽回了他一個預料之中的眼神，“爲什麼你一直在說買買買，遊戲裏的資源不好獲取嗎？”

    “也不能說不好獲取，你自己玩一局就明白了。”

    “說起來，這個遊戲好玩嗎？”

    李誠想也不想，“當然好玩。”

    “那好玩你不去玩，一直在我這站着幹什麼？”

    “我凳子坐得不舒服，想和你換一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