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章 借住

    一輛車漆都有大片剝落的長途大巴，緩緩停在了狹窄的站臺。

    在經歷了十多個小時的漫長旅途之後，原本奄奄一息的乘客們，又突然有了精神，連片刻都不願意多等，爭先恐後的向着車門擠去。

    一名普通的青年，就這麼普普通通的混在人羣中向車站外走去。

    幾個開旅館的在車站口拉着客。長久以來的經驗，讓他們把目標放在那些帶着大包小包的外地人身上。所以在目光掃過青年空空的雙手之後，便再沒有去多看他一眼。

    假如事後有人讓他們回憶的話，幾乎不可能想起這個同時存在於他們視覺和思維盲點中的青年。

    離開車站後，青年，準確的說，是名爲秋羽的青年，將感知向四面八方蔓延開去，以高效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收集着自己想要的一切信息。

    這已經是末日倒計時的第五天。自五天前放出關於末日的信息後，秋羽便再沒有做哪怕一絲算得上大事的事。僅僅是不停換乘着車輛，一路來到了這個被羣山環繞着的小縣城。

    雖然坐飛機或者火車會快上不少，但感知蔓延畢竟不是隱身，多少都會給有心人留下可追查的痕跡。所以爲了安全，同時也是讓末日手冊有足夠時間發酵，這五天也不算浪費。

    從計劃的最初開始，秋羽就沒有打算自己去建立避難的場所。

    先不說時間是否足夠完成準備，即使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也會過於顯眼。所以秋羽就導演了一出“讓所有人都成爲聰明人”的戲碼，將自己隱藏在無數人造的聰明人當中。

    只要十個人裏有一個人看到末日應對手冊，看到的一百個人裏有一個相信，一百個相信的人裏有一個真的去挖坑，那麼光是這個國度就會出現上萬個避難坑。而且這些避難坑還都是在合適的位置，並且有着合適的配置。就算出現高智能的敵人，也很難在這麼多隱蔽的坑中輕易找到秋羽。

    說簡單點，秋羽下面要做的就是直接搶一個過來。快捷，安全，高效。

    當然，他也沒打算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託到別人手中。既然時間還有富餘，也可以搶一個半成品的坑，自己動手稍微做些改造。

    在走過數條街道過後，如同信息黑洞的秋羽便收集到了多到超乎他預想的大量情報。

    即使現在身處的是偏遠得不能再偏遠的城市，但是因爲網絡的便捷，就信息這塊而言，這裏並不比大城市落後多少。街邊隨處都能聽到對緊急末日應對手冊的談論。而最出乎他預料的，還是這些信息的傳播效率實在太高了。

    理論上說，在思維正常的人看來，所謂緊急末日應對手冊，這是在散播恐慌信息。不出意外的話，政府很快就會出面處理，在絕大多數人所能接觸的網絡上，將一切相關的信息全部屏蔽掉。然而，就目前來看，這個世界的政府似乎徹底無視了這個東西。

    在部分特殊人羣眼裏，足夠刺激的信息如果不被政府否認，他們就會認爲政府是在默認其真實性，然後，他們就會不遺餘力的將這些能讓他們興奮的信息瘋狂傳播。

    不過傳播度高不等於接受度高，能把手冊推到人盡皆知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在於，這幾天世界各地似乎確實發生了不少匪夷所思的超自然事件。每一起事件都有板有眼，無論證據還是邏輯性都完善而嚴謹，至少秋羽光看網絡上流傳的信息，也找不出明顯得破綻。

    只是每一起超自然事件一旦引起足夠多人的注意之後，又會突然消失，無論如何調查都再找不到一絲蛛絲馬跡。就彷彿有着比超自然力量更加超自然的力量在將其抹除。

    秋羽獲得的信息越多便越是心驚。一方面是驚訝于于末日尚未開始，居然就有了如此之多的跡象。另一方面則是震驚於，在如此之多的跡象中，自己居然完全無法判斷出末日到底是什麼類型。

    緊了緊口袋中那張守門人給予的紙條，秋羽加快了計劃的實施。

    兩天後，在距離小城二十多公裏的山村中找了一個讓他稍微滿意的坑位。

    雖然和前面找到的十多個地下室一樣，都是臨時建成，但是這裏的完成度較高，應該是在原有建築的基礎上進行的擴展，不但有着超過一百立方米的空間，而且進行了一定的加固和合理的空間分割。地理位置則處於海拔兩千米的一個山坳之中，距離山村進行了路面硬化的聚居區在一百米左右，不算遠，但也說不上近。

    只有水源要稍微麻煩一些，附近百米內既沒有水井也沒有山泉，是依靠從堰渠接過來的水管進行供水。

    但不夠完美也有不夠完美的好處。至少如果有人完全照着手冊上的內容進行篩選搜索，有很大機率會忽略這個地方。

    選中地方後，剩下的就是如何處理原主人的問題了。

    對於秋羽來說，能用錢和武力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而且從邏輯上來說，這裏的主人之所以會建這個避難所，也是因爲從秋羽處得到的信息。反之，如果秋羽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他們很有可能在幾天後就默默死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甚至於在死前還可能會受到各種血腥恐怖的折磨。由此得出結論，秋羽現在把他們扔出去或者直接殺死他們，都不應該有什麼心理負擔。

    但是做不到，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做不到。

    力量或許會改變性格，但就秋羽目前所擁有的那點點力量，還遠遠到不了讓他把人命當做草芥的地步。

    苦笑着敲響了地下室上方那幢簡易鄉村別墅的大門。

    “幹啥？”

    將近半分鐘後，開門的是一個穿着背心褲衩的網癮青年。

    靠近門的一瞬間，已經足夠秋羽用清晰模式完成對屋子的全部掃描。

    屋內只有少量最基本的傢俱。便於打整的地方有風乾的水漬，而那些角落和較高的地方還佈滿了灰塵。房子裏四間臥室有三間的牀都空着，連被褥都沒有鋪。唯一一間有人居住的，衣櫃裏只有寥寥幾件應季的衣服。衣櫃的旁邊是一個大號的旅行箱，那幾件衣服應該就是從這個旅行箱裏拿出來的。在臥室牀頭扔着一個女式挎包，挎包中有幾千元現金，數張銀行卡以及兩張身份證。

    其中一張身份證便是網癮青年的，身份證上的地址寫着他是省城居民。另外一張則是與她年齡相仿的一名女性的，身份證上地址正好就是這間房子。

    房子裏的狀況說明這裏不久以前都還空着，沒人居住。

    沒有進行徹底的打掃，說明打掃者沒有常住的打算，只是臨時應付下。

    兩張身份證被放在一起說明兩人不是臨時見面，就算不是夫妻也應該是交往很長一段時間的男女朋友。

    只有一個旅行箱以及混雜在一起的個人用品，意味着他們並不是在這裏會面，而是一起從同一個地方到的這裏。

    至於爲什麼說開門的這人是網癮青年......

    很久沒人住的地方肯定是斷了網的，如果只是住幾天時間，用手機流量也能對付着過。而此時的房間裏卻有着IFI信號。沙發上一臺筆記本電腦正在遊戲狀態中。

    當然，爲了打發幾天時間專門帶臺電腦，交個網費，也可以說是會享受生活。佐證這名青年網癮的另一個依據在於，地下室。

    就在他玩着遊戲的此時此刻，那名大概是他老婆的女青年正獨自在地下室中貼着壁紙......

    大量的信息收集以及分析不過是一瞬間。

    青年因爲玩遊戲被打擾，所以顯得不太友好的兩個字才剛剛出口，秋羽便作出了迴應。

    “我想借住幾天。”

    “借住？”網癮青年愣了愣，“我沒開展這項業務。”

    啪——

    一個被拉開了一條縫的提包被秋羽丟在了他面前。

    網癮青年低頭一看，被包裏明明不會發光，但卻扎得眼疼的紅色晃得有些暈。

    “開門見山的說吧。我從工程隊那裏打聽到，你這裏剛剛加固了個地下室。時間就是這幾天。所以我估計你也是因爲手冊才這麼幹的吧？我看到手冊的時間稍微晚了那麼一點，現在要自己從頭挖一個避難所，時間肯定不夠。雖然也不是真相信什麼世界末日，但防範於未然嘛，所以拼了命從省城趕過來。”秋羽指了指地上的揹包，“裏面的錢應該夠把這裏買下來了，但我買了沒用，我就住幾天。如果世界末日了，大家可以有個照應。如果什麼事都沒發生......”

    秋羽故意頓了頓，在網癮青年焦急的注視中，徑自走進了屋內的沙發上坐下。

    “如果什麼也沒發生，裏面的錢就當是我幾天的房租了。”

    秋羽知道，他沒有拒絕的可能。

    短暫的說明中，秋羽以從建築公司那裏聽說爲由，減少了他的戒心。以手冊爲由，給出了合理的行爲原由。以從省城來，從潛意識層面拉近了雙方的關係。最後以大量的現金讓對方的思維強制性接受這一切。

    網癮青年蹲下身，拉開包看了半天，“你有錢就想當大爺？呵呵......沒問題，你就是我大爺。不過我倒不是貪你這點點錢。就是剛剛把下面弄好，錢都花得差不多了，在採購物資上還缺那麼一點。”

    既然秋羽知道了地下室的事，網癮青年也沒隱瞞，直接走進自己住着的臥室，拉起地面的木板，提着包走了下去。在裏面和女青年小聲嘀咕了幾句後，又迅速回到了客廳。

    “以後就是室友了，我叫李誠，叫我小李就好。你怎麼稱呼？”

    秋羽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李誠？和身份證上有半個字一樣嗎？不過他願意這麼叫就這麼叫吧。

    “就照剛纔的稱呼吧，我覺得挺好。”

    “剛纔的稱呼？”自稱李誠的人想了半天，不確定道，“大爺？”

    秋羽點頭，“既然相互介紹過了，帶我去參觀下我的避難所吧。”

    “......沒問題，你是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