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陽光

這場常識之外的風暴結束得比秋羽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不到一個小時，大廳外壁的撞擊聲便徹底結束。

    只是漫天的飛雪並不降到地面，而是上下不停飄動着，以至於大廳外的的視線超不過十米。

    “現在可以出去了嗎？”秋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徵詢秋羽的意見。

    秋羽想了想，然後閉上眼睛，像是在傾聽什麼，可他的表情卻越來越不安。在秋羽的感覺中，看起來平靜的大廳外卻有着有一陣陣讓身體如同針扎般的危機感。

    秋羽睜開了眼睛，斷然道，“不行。”

    看到秋炎應聲坐回了椅子上，秋羽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

    “我去試試行嗎？”

    幾天前想砸電視卻沒砸成的那個男孩怯怯的走到了秋羽面前。

    “在跟我說？”秋羽顯得有一些疑惑。

    在秋羽的意識裏，自己人的概念目前只有自己，錢笑和秋炎，其他人不過是一些被湊在一起的路人。但在其他人心裏，能把那個看不見樣子的恐怖怪人呼來喝去的秋羽，已經隱約成爲了衆人默認的領導者。

    男孩緊張地點了點頭。

    “現在外面恐怕還很危險。”秋羽對於肯主動和自己說話的人總是有一種好感，想了想，然後用充滿威脅意味的腔調大聲道，“不是有人強迫你吧？”

    男孩飛快的搖着頭，用滿含溫柔的眼角餘光看了一眼身後。在他目光停留的地方，是電視裏放的那個被他吃了的女孩。

    見男孩看向自己，即使只是一點點眼角的餘光，女孩仍然立刻嘟着嘴把頭別了過去。

    秋羽幾乎馬上就明白了男孩想要出去的原因，“是想向她證明自己？”

    雖然秋羽沒有說這個她是指誰，但男孩作出的反應，立刻證實了他的猜測——男孩先是拼命的搖頭，然後搖頭的速度逐漸變慢，最後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秋羽語重心長的道，“證明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種，但用性命來證明是最傻的。”

    男孩沒有回答，只是倔強的看着秋羽，本來還有很多勸解男孩的話要說，但秋羽的目光在對上他眼睛的一刻，所有話都被收了回去。這種眼神，幾天來，秋羽已經在那些一次次被秋炎扔回來的人眼裏見得足夠多了，那些迷失在自己執着裏的人，沒有一個被自己成功勸解過。進入這種狀態的人，只有秋炎才能對付。

    “那麼你去問那個人。”秋羽指了指秋炎，“如果她同意的話，你就可以出去。”

    秋羽知道自己的話有效了——男孩看向秋炎的眼裏充滿了恐懼。但讓秋羽意想不到的是，現在位置本來已經和門相距有三四米的秋炎在聽到自己和男孩的對話後，提起椅子坐到了距門更遠的位置。

    秋羽的腦袋裏突然一聲炸響，秋炎這是在用行動說明，她不會阻止男孩出去。

    “外面很危險，他不能出去。”秋羽的話是對着秋炎說的，秋羽知道，秋炎才是男孩會不會出去的關鍵。

    秋炎的反應是把椅子移到了更遠的地方。

    秋炎這次的舉動，讓一直被她重點鎮壓的幾個重新活躍了起來。

    “危險危險，就知道危險，要是再等下去，整個人類文明都危險了。”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你有什麼權利阻止。”

    “要是等到蜥蜴人來了，你能負得起責嗎？必須要有人出去試試。”

    ……

    秋羽求助般的把目光投向還算平靜的其他人，但凡是和秋羽目光接觸的人，全都默默的低下了頭。

    “好，好，好。”秋羽看向了最後的殺手鐗，“錢笑，把想要出去的人都給我狠狠的揍一頓。”

    錢笑猶豫了半天，才在秋羽幾乎哀求的目光下低着頭向着男孩走了過去。

    男孩意識到了危險，但仍然站在原地，用憤怒與恐懼的目光死死瞪着錢笑。

    當錢笑走到男孩面前，緩緩擡起手的時候，男孩沒有作出任何躲避或者格擋的動作，只是狠狠的閉上了眼睛。

    但良久後，男孩想象中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出現，反而是聽到了秋羽憤怒的咆哮。

    “錢笑，你瘋了嗎？”

    錢笑什麼也沒說，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對秋羽說，只是用宛如鐵鉗般的雙手，將秋羽死死摁在椅子上，不讓拼盡全力的秋羽動彈一絲一毫。

    男孩向錢笑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輕聲的道了一聲謝。

    在男孩轉身跑向門口的一刻，似乎聽到這個看起來有些可愛的胖子，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了句什麼。男孩本想告訴他剛剛他說的話自己沒有聽清楚，但那個胖子卻始終低着頭。

    “等自己成爲英雄，回來之後再問吧。”男孩這樣想着，回頭看了一眼仍然生着氣的女孩，然後，把手伸向了那道充滿光明的大門。

    秋羽小聲的重複了一遍那句男孩沒有聽清的話，“對不起……”

    男孩打開了玻璃門，飄揚的雪像一隻只歡快的精靈，輕輕停在自己的肩上。

    外面似乎比剛纔還要暖和一些。男孩覺得，如果沒有這些雪擋着，也許能看到明媚的陽光吧。

    （如同女孩那樣明媚的陽光……）

    或許擁有兩道陽光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一道給身體以溫暖，而一道則給予心靈。

    想起給予心靈溫暖的那道陽光，男孩險些忍不住回頭的衝動，明明幾秒種前才看過……（居然又想看了啊……）

    男孩向門外邁出了腳步，雪軟得就像棉花，微微把男後的腳向後彈起了一些。

    男孩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雪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彈性。

    把腳踩得更實了一些，正打算邁出另一只腳時，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短促但熟悉的聲音。

    （她還是在乎着他的……）

    男孩更加堅定的走出了大廳。

    “快看，時間少了一半後還在減少。”

    “6小時，5小時，4小時，3小時，2小時，從2小時開始算的，每兩個小時就能有一點生存點。”

    聽到身後的聲音，男孩知道，自己成爲英雄了，至少也算是半個吧。

    “快回來。”這是女孩的叫聲。

    “快回來。”這是那個叫秋羽的聲音。

    虧他還因爲感覺敏銳而被那個胖子大師，大師的叫着。這次，自己陽光的感覺還要比他快上一些……是因爲我的原因嗎？

    （是的，是這樣的……）

    但是回不去了啊，男孩低頭，看了看那根從視線外一直延伸進自己身體的東西，疙疙瘩瘩的，像條醜陋的舌頭。

    自己才不要在臨死前看這麼醜陋的東西。

    男孩拼命的扭頭，想再看女孩一眼，但身體已經沒有了力量，但至少……

    “讓開，讓我過去……嗚……求你們了，讓我過去……”

    陽光又像以前一樣，主動接近自己了，這應該算是已經得到她的原諒了吧……這樣的話，只剩下唯一需要擔心的事了。

    咔

    這是門被關上的聲音，女孩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

    安全了，已經沒有可擔心的了……

    男孩因痛苦而咧開的嘴角緩緩收攏，變成了一個向上揚起的驕傲弧度。

    洞穿男孩的那根醜陋物體，拖着已如雪般輕盈的男孩，緩緩消失在了無盡的白色之中。

    最終，女孩也無法看到這個爲她而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