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執意留下的蕭天宇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野問字數:3845更新時間:24/06/30 16:02:28
    元都事畢的第二日,蕭聰幾人坐在玄悅的鳳背上回到聖城,元械長老未蕭家,蕭聰覺得讓他一人趕來元都已是足夠危險,實在不忍心再讓他一個人回蕭家去,所以便請他去往聖城,以便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能與蕭天宇有個照應,元械長老欣然應允。

    現在所有的平民都被盡數撤出,寂靜蕭索的空城裏,瀰漫着的風聲鶴唳的氣息卻越來越重,屯駐於此的重甲士兵在高高的城牆上肅然而立,巨弩、火炮架在城牆上堪稱密集,黑色的金屬在冬日裏苦澀的陽光下泛着冥芒,甚至連偶爾被驚飛起的鳥兒的鳴叫聲都充滿了怨恨和殺氣,壓抑的氣氛裏活着壓抑的人,在這壓抑的季節裏艱難地呼吸着。

    不知是不是在元都呆得太久了的緣故,初回聖城,竟覺得這裏的冬意更深了幾分,按理說,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嚴寒之後應該是乍暖還寒的春意才對吧。

    於聖城議事樓拜見過四大御王之後,蕭聰與元械長老回到蕭天宇的住處,住宅之外已被冰冷肅殺籠罩,而這裏看起來卻依舊是老樣子,灰色的陽光懶懶的灑在青石板路面上,將花花草草映出別樣的影子圖案,幾隻不知名的鳥兒站在黑色的枯枝丫上跳躍着、嘰喳着,看上去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從外院走至內院,蕭聰感覺自己像是慢慢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某一刻,他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疏鬆了,他喜歡這種自由呼吸的感覺。

    “父親。”

    “族長。”

    兩人走進書房,相繼躬身作揖一拜。

    “元械長老快快起來。”

    蕭天宇走到兩人身前,輕輕將元械長老扶起,蕭聰也直起身來,聽得蕭天宇笑着道:

    “元械長老能來聖城,實在讓我倍感欣慰呀,小聰此次元都之行,多虧有長老相助,才得以善終,晚輩蕭天宇在此謝過長老。”

    說着蕭天宇雙手合十向元械長老作了一揖。

    “族長言重了。”

    元械長老受寵不驚,聲音不卑不亢,

    “族長能派老朽赴元都輔佐少爺,實是老朽的榮幸,況且少爺天資聰慧,心藝俱佳,老朽在旁不過是打打下手罷了,不過能親眼得見蕭家年輕一代的第一人佈陣,倒是歡喜的很吶。”

    “哈哈,元械長老,你倒還真是像從前那般謙虛的很哩,我蕭家就需要長老這種德高望重之人,不過你也別太拿他當回事兒了,他哪有你說的這般好。”

    說着蕭天宇用盈滿笑意的眼睛看了蕭聰一眼。

    “族長謬讚了,初心不改,方得始終,這只是老朽的本分罷,不過少爺的確是棵好苗子,老朽還是希望族長能在少爺身上多用點心才好。”

    “好,好,長老的話,天宇記住了,來,長老這邊坐。”

    說着蕭天宇摟着

    元械長老的肩膀,示意在其手邊一張椅子上坐下,元械長老欣然接受,然後,蕭天宇轉過頭來,伸手一張,示意蕭聰坐在另一張椅子上,蕭聰笑了笑,趕緊將屁股挪了上去。

    “元都之行我蕭家不辱使命,百萬生民,全數送出,未有死傷,今夜我要擺酒設宴,爲爾等慶功!”

    蕭天宇袍袖一甩,一派激揚之色,

    “小子,別忘了將你那四個小夥伴喚來,至於四個老匹夫就不用了。”

    但想了想,似乎又覺得不對,便補充道:

    “嗯,別說是我請,就說是你請,這就合乎情理了。”

    蕭聰猛的起身,一臉詫異道:

    “父親,星伯伯告訴我說,今夜我們就可以啓程回家了,怎麼……”

    “回家?孩子你是在逗我嗎!大敵當前,難道我蕭家要做縮頭烏龜?”

    “不,父親,我不是那個意思……”蕭聰急忙連聲辯解,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那就照我說的做,強敵一日不退,我蕭家人就一日不歸。”

    蕭天宇語氣平靜,面色波瀾不驚,但一雙眸子,卻深如寒窖。

    不知爲何,蕭聰有一種心慌的感覺,似乎父親身上冥冥中多了什麼東西,一些現在的他所不知道或不能理解的東西,他慢慢地坐回到座位上,循着心裏的感覺,沒頭沒腦地尋找,結局終是一無所獲。

    元械長老見蕭天宇如此慷慨激昂,心神不盡一陣盪漾,他壓制着情緒,努力保持着平靜,道:

    “族長一番話,可真是道出了老朽的心聲啊,想我蕭家,於玄真屹立千萬年,而如今卻是一代不如一代,是時候該爲這些養尊處優的小娃娃們吸取點兒新的活力了,就讓我們這些老輩人先做個榜樣吧!”

    說着,他猛然站起身來,衝蕭天宇躬身一拜,道:

    “聖城一戰,老朽願時刻輔佐族長左右,嘔心瀝膽,在所不辭!”

    “好!”蕭天宇聲音鏘鏘,“就憑長老這番話,你我大事可成!”

    蕭聰皺着眉頭,看着暢意正酣的兩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入夜,冷月高懸,蕭聰依照蕭天宇的吩咐,請來星流雲、冷笑鳳,歐陽尋和宇文豐都四人,在蕭天宇宅院的前廳裏圍坐一圈,宴席之上,衆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氣氛好不甚融洽。

    與此同時,聖城的議事樓裏,四個老家夥卻皆愁眉不展,一臉苦澀,連宇文乾這陰柔沉穩的老狐狸都坐不住了。

    “唉,”星廣浩端坐在高高的廳堂上,嘆了口氣道:“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將天宇賢弟請來,現在鬧得如此這般,叫你我如何收場……”

    “事已至此,大哥切莫過於自責。”歐陽傲天神色沉重,勸慰道。

    冷亦空一隻腳抵在椅沿上,一身

    勁裝,像個老痞子般坐着,頗不耐煩道:

    “不就一個夜府嘛,你我兄弟四人出馬,有四獸相助,他還翻得了身?我可有時間也沒舒展拳腳,展露實力了。”

    “不可!”

    宇文乾沉聲叱道:

    “天宇賢弟的性子你不是不知,此次強留聖城,怕是已下定決心要手刃葉方城了,我們若是搶在他前頭把人給宰了,拂了他的意,日後若再找蕭家幫忙,就難了,此事關係甚大,還需從長計議。”

    “怕什麼!我們悄悄地去,大不了把葉方城帶到他面前,讓他砍就是了。”

    “二哥莫說氣話,你我兄弟四人插手修界之事,自然應不遺餘力,但插手這凡間之事,可就得掂量着點兒了。”

    “凡人已盡數送出,你我可以將此當作修界之事對待。”星廣浩冷冷道。

    “但以蕭天宇的性子,怕是讓你我插手都難吧,還有他兒子蕭聰,若是知曉這其中的隱情,定是要支持蕭天宇這般魯莽行事,到時就怕阿尋他們會跟着瞎胡鬧。”

    “你兒子歐陽尋不知道,但星流雲這小子定是跑不了的。”

    老痞子冷亦空戲虐道,他的一隻腳依舊那樣抵在椅沿上,一把小巧精緻的匕首,在五指間被玩兒出了花。

    “得了吧,星流雲若是要去,你女兒還不得屁顛兒屁顛兒地跟着。”

    “切,”老痞子將臉一揚,“只要我女兒願意,我這當老子的沒話說,但是以豐都那孩子的心性定也是會跟着,到時候你兒子若不去,面子上會掛得住?你能攔的住?唉,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可如何是好。”

    歐陽傲天被氣的吹胡子瞪眼,說不出話,但奈何人家冷亦空根本就不把他當回事兒,依舊像個老痞子般自娛自樂地坐在那兒,跟沒事兒人一樣,匕首在指尖分外帶有節律地移轉着,彷彿就像他此時的心情般輕鬆自得。

    “大哥,流雲可千萬不能去呀,他若去了,這事兒可就越來越亂了。”歐陽傲天不再理會冷亦空,轉過頭,對星廣浩懇求道。

    “這個………”星廣浩低首撫須沉吟。

    “你跟他說沒用,他管不了星流雲,有本事你去找星流雲說去呀,看看他買不買你這當叔叔的帳,不過,這吃閉門羹的準備你可得提前準備好嘍,別到時再接受不了。”

    “噗~”

    坐在最邊上的宇文乾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哥,你就別再戲弄他了,愛子心切我們理應理解,我想你也是明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再在阿尋身上做文章了。”

    歐陽傲天面色漲紅,他看看宇文乾,又看看冷亦空,濃眉微蹙,貌似一時還沒明白過什麼事兒來。

    冷亦空終於收起匕首,放下腿,抿着嘴巴,帶着一個滿意而神祕

    的微笑,慢慢地倚在椅背上,眯起的眼睛清亮異常,他字正腔圓,一字一頓道:

    “知我者,四弟也。”

    還在撫須沉吟的星廣浩擡首偷偷瞄了身旁的冷亦空一眼,然後趕緊低下頭,舌頭抿過嘴脣,右手在微微停滯了一下之後,繼續順着已摻了些白霜的鬍鬚向下滑去,歐陽傲天似乎也已明白了這其中的事情,他擡手模了模臉,然後把胳膊撐在膝蓋上,將拳頭抵在腮幫子上,目光下垂,找不到焦點,一副若有所思之色,議事廳裏一時陷入沉默寂靜,落針可聞。

    半晌。

    “哈哈,怎麼都不說話了?”

    冷亦空抱着胳膊,大張着腿,縮着脖子,懶懶的倚靠在椅背上,吹着涼風道:

    “商量對策嘛,不說話怎麼商量。”

    歐陽傲天聞聲擡首看了一眼冷亦空後欲言又止,他咽了口唾沫,然後慢慢將腮幫子重新移回到拳頭上,看來是不準備觸這個黴頭;宇文乾嘴角噙着似是凝固了的苦笑,看了看冷亦空,然後將目光向星廣浩身上移去;星廣浩擡首環視四周,目光正好與宇文乾投來的目光對上,後者微微頷首。

    星廣浩遲疑片刻,清了清嗓子,沉聲道:

    “那這件事就這樣吧,蕭家這件事你我兄弟四人就不要再插手了,隨蕭天宇鬧去吧,若非迫不得已,就裝看不見,至於皇族那邊,若是怪罪下來……”

    “我替你們擔着!”冷亦空在一旁不以爲然道。

    “呃,還是由我來承擔吧。”星廣浩嘆息道,聲音略有苦澀,語氣稍帶低落,

    “宇文乾願與大哥一同承擔。”宇文乾面色平靜,語氣不急不緩,但聽上去頗有分量。

    “還有我!”歐陽傲天挺直身子,抻着脖子,面色急切,甚至連手都揚了起來,看上去生怕落下什麼似的。

    “加上我。”冷亦空聲音悠悠傳來,聽上去懶懶的。

    星廣浩的目光自三人臉上一一掃過,嘴角泛出幾分帶着欣慰的苦笑,他擡手撫了一把鬍子道:“那好,皇族若怪罪,就由你我兄弟兄弟四人一同承擔。”

    “哼,這還差不多。”

    冷亦空的聲音再次變得陰陽怪氣起來,老痞子又回來了,他的身體離開了倚背,再次將一隻腳抵在椅沿上,歪着腦袋對着三人眉飛色舞道:

    “想當年我在千狐山大殺四方的時候,手起刀落,五步一屍,百年道統盡毀一旦,那叫一個好不暢快,男人嘛,就應該這樣,他蕭天宇就算再重要,他也是個男人,你說不是……”

    冷亦空繪聲繪色地在廳堂上侃侃而談,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其餘三人聞聲皆黯然垂首,不敢與其對視,這不是在忍受,這是在接受一種變相的屠戮,是關於人性的拷打,用業火將一些本不屬於那裏的東西盡數析煉而出,只留下鍛造錘擊後的本真永存。

    宇文乾長長的嘆息中,夾着似有若無的苦笑,輕聲道:

    “呵,人這一輩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