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夕陽無限好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野問字數:2771更新時間:24/06/27 22:13:00
惠風和暢,午後的陽光懶懶地灑在桌上,耳畔不時傳來幾聲若即若離的鳥叫聲,新翻泥土的芬芳混在茶香裏沁入心脾,引發了身體裏的某些東西,蠢蠢欲動,在毛孔裏呼之欲出。
蕭聰再次放下手中茶盞,身體後傾,輕輕地壓在椅背上,仰起頭來,深吸一口氣,便閉上了眼睛,去享受這一刻久違而難得的靜謐。
他終於感覺自己的身心真正地放鬆了下來,精神世界裏洶涌的波濤也漸漸平息,內外皆是一片祥和,安靜得像一面秋日的湖水。
小憩片刻,蕭聰睜開眼睛,勁腰輕輕一挺,便直起身來,這短暫的休息,竟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彷彿腦海裏那些驚險刺激的回憶只是一個夢。
他喜歡這種心境,卻不敢在此逗留太久。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吶,呵呵。”
年輕人自嘲一笑,順手從彌芥中取出之前幫法靈從商荼劍進入神忌劍時繪製的陣圖,將其平鋪在桌子上,仔仔細細地研究起來。
日頭不緊不慢一刻不停地往西走,於不知不覺中開始有墜落之勢,在金燦燦的落日餘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拉着一輛板車往小別院這邊行來。
久置不用的板車,車軸因缺油而吱吱作響,卻與鴻生樸實的形象一起,爲整幅畫面添了幾分詩情畫意。
蕭聰擡起頭來,揉揉乾澀的眼睛,轉首望向窗外,正好看見鴻生拉着板車進入院子裏,車上有各種鮮果時蔬肉脯和一口大箱子,箱子看着像青銅質,稍微一想,倒也知道裏面裝了些什麼。
年輕人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笑道:
“喲呵,運來的還不少,辛苦了哈。”
鴻生放下肩繩,笑容靦腆,
“不辛苦,不辛苦,這才哪兒到到哪兒啊,對了,蕭四少爺,這些東西,我卸在那兒?”
蕭聰四下一望,忽然想起,除了歐陽尋和他之外,沒人能進得了小別院,所以這席宴還得擺在小別院外面,可歐陽尋他們還沒回來,將板車直接擺在門外好像也有點兒不太像話,於是回答說:
“先放在那兒吧,等你們家歐陽少爺回來,自有他的去處。”
鴻生點點頭,
“蕭四少爺,那接下來我乾點什麼?”
蕭聰微微一笑,
“接下來就沒你什麼事兒了,換我來疏鬆疏鬆筋骨,不過你要是願意的話,給我打打下手也行。”
“好嘞!”鴻生答應的既乾脆又快活。
擡頭看看天色,蕭聰納悶道:
“都這個點了,你們家歐陽少爺怎麼還沒回來?”
鴻生一邊解着車上的綁繩,一邊說道:
“剛纔聽內院的長老們說,爲了答謝你們的相助之恩,府主帶他們去寶經閣了。”
“嗯?”蕭聰詫異問道:“蕭家將也去啦?”
“您說的是那二十幾名鐵甲人嗎?他們一直都在門口守着呢。”鴻生向蕭聰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繼續轉回頭去認真解他的綁繩。
“哦對,他們進不來呀。”
明白了其中的緣由,蕭聰莞爾一笑,而後大步向門外走去。
二十七名蕭家將,在小別院外圍成一圈,一個個就那麼直挺挺地站着,跟出自於名家之手的雕像一樣。
見蕭聰走出門來,收在正門牆邊的幾個蕭家將朝蕭聰恭敬行禮,爲首的蕭大說道:
“族長,您來了。”
蕭聰擺了擺手,
“說過多少遍了,這些沒必要的禮節都免了,整天拜來拜去的,也不嫌累的慌。”
說着,長嘆一聲,接着問道:
“歐陽尋他們呢?”
“跟着歸師父去寶經閣了。”
“就那麼簡單?”
幾名蕭家將面面相覷,蕭大回道:
“這個……屬下實在不知。”
蕭聰撇撇嘴,語重心長道:
“我說哥兒幾個,咱可不能這麼繼續木下去了,怎麼說你們也都是成年人,該有的本事咱可一樣兒都不能少啊,不然以後怎麼行走玄真獨當一面。”
蕭大低頭稍作沉默,而後擡起頭來定定回道:
“族長教訓得是,屬下記住了。”
“真記住了?”蕭聰狐疑。
蕭大狠狠點頭,
“真記住了!”
“好,那我就看你們以後的表現,不能讓我失望哈。”
“族長放心,屬下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蕭聰笑笑,忽而問道:
“你們怎麼不跟着去寶經閣走一趟?”
蕭大回答不假思索,
“屬下只負責守護族長,其他事一概不過問。”
蕭聰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勾勒出一副意味難明。
蕭大看着主家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一下子醒悟過來,連忙糾正道:
“不,屬下應該跟着去的,準確掌握他們的動向,也是對族長的保護。”
笑容消失,蕭聰如翻書般換上了一副不悅之色,
“這一根筋的毛病怎麼就是改不了呢?有些話沒必要說出來,心照不宣就行了。”
蕭二十七現在後面忍俊不禁,調侃道:
“族長,蕭大的榆木腦袋就這樣兒,這輩子肯定是沒救了。”
此言引得其他幾名蕭家將跟着笑出了聲,卻也讓蕭大有點無地自容氣急敗壞,
“閉上你的臭嘴,我說我能做到,我就能做到!”
“好好好,你是頭兒,你說是啥就是啥。”蕭二十七故作妥協以退爲進,讓不善言辭的蕭大有氣撒不出,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的確讓人有點抓狂。
蕭聰看得有趣,忍不住添油加醋,
“蕭大,聽聽人家說的,不是你族長我挑事兒哈,這咱能忍?”
蕭二十七一聽這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抻着脖子怨道:
“族長,您這就是挑事兒,有您煽風點火,他要真急了肯定得揍我!”
“哎呦,怪我嘍?你自己找的事兒,還不允許我說一句了。”
“族長,您這可不對,我那是配合您教育蕭大,您可不能卸磨殺驢啊!”
“我讓你配合我了?”
“您是主,我是僕,但凡您有需要,我就得全力以赴嘛,要是什麼都得經您吩咐,那我豈不是太差勁了!”
“哦,”蕭聰緩緩點頭,瞭然道:“就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嘍?”
蕭二十七打了個哈哈,
“族長,咱這事兒可沒到那麼嚴重的地步,不過理兒確實是這麼個理兒,當然,還是那句話,您是族長,您說是啥就是啥。”
蕭聰嘴角忍不住抽了兩抽,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這蕭二十七明顯是參透了他話裏的圈套--用君臣之道來噎人,對於這麼一句流傳已久的前賢聖理,若是反駁,則表示自己心中有悖逆之想,可若是承認,之前重重也就成了譁衆取醜。
蕭二十七不能反駁,但也不願承認,於是劍走偏鋒釜底抽薪,直接將問題淡化,模棱兩可的回答半是反駁半是妥協,倒讓蕭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他還能說什麼呢?反正不能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了,否則他就有上綱上線濫用淫威的嫌疑,可他一直都在做一個平易近人的明主啊,算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正好也能稍稍拉進一下跟他們二十七個之間的關係,
“好一副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你這樣的出現在蕭家將裏,也算是一朵奇葩了,今個兒念你是初犯,便饒了你這以下犯上之過,下不爲例。”
“蕭二十七謝過族長!”
身着玄甲的少年趕緊躬身作揖,聲音裏帶着青春氣息的快活,透過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蕭聰可以想象在冰冷的面具之下是一副怎樣頑劣的表情,這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天道軒的時候,於是心中不禁感嘆,
“能活得跟個孩子似的,真好!”
他又擡頭看了看天色,那燈籠似的日頭已經碰到矮山的山尖,在空地上投下越來越長的黑影,殘光染紅了雲團,殷殷勝血,明暗之間,如歌如泣,像極了他就快要結束的青春。
年輕人心有所感,低下頭,輕聲說了句,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