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又見鴻生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野問字數:5157更新時間:24/06/27 22:13:00
    在衆人愈加焦灼的等待中,蕭聰終於悠悠醒來,在年輕人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衆長老似乎心有所感,那環形的七彩光暈也隨着緩緩消失,只有來不及停止的寥寥幾個符文繼續往蕭聰那兒飄去。

    蕭聰坐起身來,揉揉眼睛,像個剛睡醒的孩子,吧唧嘴的聲音清晰可聞,那副憨萌可愛的惺忪之態,讓人看着感覺陌生而又羨慕。

    “小聰。”星流雲踮着腳跟伸着脖子喊了一聲。

    蕭聰聞聲轉首,見大家都在,微微一笑間滿臉和煦燦爛。

    盤坐在周圍的龜府長老紛紛起身,自動分開一條道兒出來,蕭聰長身而起,衝衆長老作揖致意,衆長老拱手回禮,一來一去,誰也沒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本來就是一報還一報的事兒,一切盡在不言中。

    歐陽尋等人走上前來,他們還在細細打量着蕭聰的上上下下,好像直到現在還沒確定蕭聰完好與否,星流雲忍不住伸手拍打蕭聰的胳膊和後背,多少使了幾分力氣,讓毫無防備的年輕人身體搖晃了幾下。

    見蕭聰真的已無大礙,星流雲訕訕幾聲笑,

    “不錯,還是跟以前一樣硬朗。”

    歐陽尋趁機譏諷,

    “可拉倒吧,小聰之前是靈魂出了問題,你腦子也出問題了?”

    “趕緊滾一邊去!你腦子才有問題!不知道身體和靈魂是一個平衡的整體嗎?你見過哪個體弱多病的傢伙精神頭兒好的?憨貨!”星流雲連說帶罵,一點面子都不給歐陽尋留。

    蕭聰瞅着星老大情緒又有點高漲,搞不好又得拉着身爲龜府少節主的歐陽尋在這兒丟人現眼,別的地方也就罷了,可這裏是歐陽尋的地界,讓他在衆長老面子丟的太多,也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於是趕緊岔開話題,幫歐陽尋及時止損,

    “雲浦長老怎麼樣了?”

    一說起雲浦長老,大家都微微皺起了眉頭,歐陽尋哀嘆一聲,道:

    “聽我師父說,雲浦長老的神魂確實已經歸位了,但不知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醒轉的跡象,咱也不敢多問,唉,還挺讓人掛得慌。”

    蕭聰擡手摸了摸鼻子,扭頭看向正在跟衆長老交代事情的歸師父,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個來回,而後微微一笑,

    “想來歸師父心中有數,對雲浦長老另有安排吧。”

    “怎麼說?”星流雲挑眉問道。

    蕭聰朝歸師父那邊揚揚眉毛,

    “你看歸師父那嚴肅的模樣,這件事很明顯還沒完嘛。”

    “這都不算完!”星流雲的聲音聽上去帶着點氣急敗壞,也有些無奈,“都已經花了那麼多時間精力和功夫,還沒有把雲浦長老完全解救出來,這業圖天也太坑了吧!”

    說着,他看向歐陽尋,一副悲天憫人之色,

    “你們龜府到底是造了幾輩子的孽,才出了這麼個不讓人省心的玩意兒。”

    歐陽尋攤攤手,撇嘴道:

    “這誰知道!”

    歸師父那邊把話交代完,也信步走到這邊來,關切道:

    “小聰,怎麼樣?”

    蕭聰點點頭,面色真摯,

    “前輩不用擔心,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那就好!”

    歸師父喜笑顏開,像星流雲那樣隨手拍了拍蕭聰的肩膀。

    “前輩,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蕭聰輕聲問道。

    “接下來?”歸師父幽幽一嘆,“唉,接下來還得靠你這大馭陣師一臂之力啊!”

    蕭聰笑得謙遜,

    “前輩您這話晚輩哪兒擔當的起吶,有什麼事兒您吩咐就行,晚輩自當竭盡全力。”

    歸師父笑容欣慰,微微正色道:

    “要想讓雲浦長老恢復正常,得五大掌節使聚齊才行,所以還有最後一步,讓那法靈順利入主業圖天的軀殼,與四位掌節使合力將雲浦長老喚醒就是了。”

    歐陽尋略顯詫異,

    “還有這事兒?”

    歸師父輕然頷首,

    “這也算是龜府的一個重大祕密,連業圖天都不知道,否則他才不會將這具軀殼如此完整地留給你們。”

    “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還是蕭聰比較直截了當些。

    歸師父莞爾一笑,

    “這個不急,大家都忙碌了那麼長時間,總得休息一下嘛。”

    星流雲忽而陰陽怪氣道:

    “別介啊,還是趕緊的吧,小聰還有事急着去做呢。”

    衆人聞言紛紛轉首,尤其是蕭聰,最爲疑惑,

    “我有事兒急着去做?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歐陽尋眼皮上擡,臉上浮現出幾分壞笑,隨聲問道:

    “對啊,小聰有什麼急事,我們也不知道吶。”

    “嘖,”星流雲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提醒說,“人家公主殿下還在皇城那兒等着呢,都說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人家公主殿下在皇城那邊心急如焚望眼欲穿,咱們卻在這裏悠哉悠哉,這肯定說不過去嘛!”

    “嗯,確實說不過去。”歐陽尋一副深以爲然之色,“自古真情難覓,且行且珍惜呀。”

    歸師父對此頗感意外,

    “小聰,你跟公主殿下……”

    蕭聰面色自然,輕輕擺手,

    “沒有的事兒,我一直拿他當兄弟看,可從來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歸師父稍作斟酌,一臉認真道:

    “如果事情真像他倆說的那樣,我倒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人家對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能薄情寡義啊。”

    “薄情寡義?”蕭聰哭笑不得,“這詞用的太過了點吧,我說了,我一直拿他當兄弟看,這兄弟突然變成姑娘,就已經很讓我猝不及防了,讓關係一下子再進一步,還得讓我接受,你們這要求也太離譜了點吧!”

    “小聰,我不是那個意思,”歸師父苦口婆心道:“大家都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感情的事向來不複雜,它很簡單,我想說的是,人家對你用情至深,如果有可能,不妨成全這段佳話,可不要因爲某些感情之外的事耽擱了自己,也負了人家。”

    “感情之外的事情?”蕭聰挑眉問道,略帶狡黠。

    歸師父面色微微一凜,毫不客氣地說,

    “小子,別跟我裝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蕭聰打了個哈哈,信口應道:

    “好好好,前輩的金玉良言,晚輩記下了,正事兒什麼時候開始,你找人跟我說一聲,我先去準備準備。”

    說着,快步往外走去,堂堂蕭四少爺,竟然這個時候選擇落荒而逃了。

    “前輩,你看看,每次提到終身大事就是這副作態,都讓我們這些做兄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沒事,別急,水到渠自成,是人都過不了感情那道坎兒,情到深處心自開,他只是還沒到那個時候罷了,等到了時候,也就能體會到情不自勝無法自拔的滋味了。”

    聽着身後傳來的議論,蕭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用力甩了甩腦袋,腳步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幾分。

    身爲擁有卜天卦的執卦者,龜府的每處地方蕭聰都門兒清,他的目的地不是歸師父的府主閣,而是歐陽尋的小別院,不過他並沒有利用卜天卦從鏡湖堂直接到達這裏,而是抄最近的路線走了過來。

    被幾座矮山圍在中間的小院落還是老樣子,簡樸而乾淨,並染着些歲月的質感,斑駁的牆面,灰色的瓦片,歪歪扭扭的幾片籬笆,還有院子中間那神祕古老的大鼎,勾起了蕭聰不少回憶,尤其是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是他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經歷--本想深入調查業圖天,卻不想一不小心着了老油條的道兒,被鴻生一腳踹進這尊大鼎裏,通過百丈石室的考驗後接觸到老古董,給強行嫁接了因果,還得到了卜天卦……

    與他至今爲止光怪陸離的某些遭遇相比,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其實並不是那麼值得讓人銘記,年輕人之所以無法忘記它,是因爲那是一次慘痛的教訓,更是他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冥冥中的某些東西,其實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命中註定了。

    再想起來,感覺一切都已經釋懷,在此之前,那一晚於他而言,潛意識裏好像是一件重逾千鈞的大事,現在如夢方醒,才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他從來就沒有埋怨老古董爲他強加因果,也不曾因前路兇險而懼怕過,仔細深究起來,他心裏的沉重,不過是因爲業圖天給予的恥辱,極大地傷了他那有些過分的自尊,好在業圖天已經栽在了他手上,所以他的心情才如此舒暢。

    當然,如果老油條至今逍遙法外,那此時站在這裏的他,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感想了。

    距離第一次拜訪龜府,已經有七八年之久,雖然在此期間也回來過幾次,但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要不就是偷偷摸摸不可張揚,自然也就沒有機會到歐陽尋這小別院來,看看那個給過他些許感動的老朋友。

    年輕人大大方方地踏進小別院,不多時,正堂主室的門裏便探出個碩大的腦袋來,潦草拼湊的五官構成一副不可思議,他在那兒怔了怔,而後一下子摔倒外地。

    “你是……蕭四少爺?”

    那摔倒在門檻上的人兒仰起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能在這時候出現在歐陽尋小別院裏的傢伙,除了鴻生,不會是別人,身爲歐陽尋在龜府最信任的侍從,他的生命早已在歸師父和幾位長老的幫助下跟這座院落緊密相連着,估計是蕭聰的進入讓他心有所感,所以才出來查看。

    如今的鴻生已經不是幾年前的醜陋少年--雖然模樣還是說不上好看,但看上去可比記憶裏協調得多,不知道的肯定以爲是易容術。

    “沒錯,正是本少爺!”蕭聰粲然一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鴻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動作麻利地跑到蕭聰身邊,驚喜道:

    “蕭四少爺您怎麼來了,這一別好幾載,我都認不出您來了。”

    蕭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後者雖然比他矮了半頭,但身姿也算魁梧,想來在他當年教授的拳術確實是下了不少苦功夫,他滿意的聲音裏摻雜着幾分感慨,

    “是啊,一別好幾載,要不是在這兒,我也認不出你來,看這樣子,你這幾年過得應該還不錯,不枉我當年對你一番指點。”

    鴻生搔着腦袋憨笑起來,

    “蕭四少爺的栽培鴻生自當銘記於心,這幾年勤學苦練不敢有絲毫懈怠,若非如此,現在恐怕還活不得這般明朗,今天能聽到您這般肯定,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之前還怕自己天分不夠,再見到您會讓您感到失望……”

    說着,鴻生長揖向地,

    “請受……”

    蕭聰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將鴻生穩穩扶住,好像早就料到有這一出兒,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搞那麼鄭重幹什麼,好像我此番前來就是爲找你討帳一樣,就算要報恩,也是跟歸師父,跟我可沒關係,趕緊給我起來!”

    鴻生又憨笑幾聲,順勢站直了身子,

    “好,一切都聽蕭四少爺的。”

    兩人相視而笑,蕭聰打趣道:

    “怎麼,不打算請我進入坐坐嗎?”

    “怎麼會!蕭四少爺快請!”鴻生伸手,招呼着蕭聰往屋裏走去。

    正堂主室中,蕭聰在靠窗的小桌前坐下,鴻生洗了茶具,沏好香茶,爲蕭聰斟得八分滿,自然而然地說了句,

    “蕭四少爺請喝茶。”

    蕭聰拾杯輕啜,茶味雖然略顯清淡,卻口齒留香,帶給他一種捉摸不透和意猶未盡之感。

    “想必歐陽少爺也跟着蕭四少爺回來了吧。”鴻生說道,滿臉期待之色。

    蕭聰點點頭,面色詫異,

    “雲蒲長老的事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你難道還不知道?”

    鴻生猛地搖頭,

    “這幾天我一直都呆在這裏,真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雲浦長老怎麼了?”

    蕭聰淡然一笑,

    “他老人家之前被業圖天擺了一道兒,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業掌使……他又出現了?”鴻翔訝然失聲,緊接着是一陣出離的憤怒,“他爲什麼加害雲浦長老,怎麼可以這樣!”

    蕭聰輕輕擺手,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年輕人火氣別那麼大,我記得你之前挺和氣的一個人,怎麼現在變得跟那些鄉野村夫一個脾性了。”

    鴻生還在忿忿不平,

    “蕭四少爺您不知道,雲浦長老是整個龜府最和藹最善良的前輩了,龜府的所有人,包括府主在內,都承着雲浦長老的恩惠,至於業掌使,雲浦長老對他的恩情比別人更是多得多,這些事連我都知道一些,他卻如此恩將仇報,實在是讓人太寒心,太氣憤了!”

    蕭聰蔑然一笑,

    “算啦,人死如燈滅,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讓它過去吧,你我何必爲這些破事再浪費心情,不值得。”

    鴻生一聽這話,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

    “蕭四少爺,你的意思是說……業掌使已經死了?”

    “嗯,我親手了結了他,但留下了他的全屍,準備送給我一個朋友。”

    蕭聰話說得雲淡風輕,但落在鴻生耳朵裏卻無異於晴天霹靂,年輕人怔在那兒,久久不能言語,這些話既然是出自於蕭四少爺之口,他自然不會有所懷疑,但業圖天陰謀詭譎,手段頗多也是事實,讓他震驚的不是業圖天的死,而是這讓歸師父都無可奈何的老油條竟然死在了年紀輕輕的蕭四少爺手上。

    半晌,鴻生拾杯將茶水一飲而盡,抿抿嘴脣終於算是把心稍稍定了下來,

    “之前聽他們說蕭四少爺在外面如何神武如何傳奇,我還不敢相信,如今看來,那些都是真的了。”

    蕭聰莞爾一笑,

    “三人成虎,以訛傳訛,故事要是不誇張,那就沒人聽了,我們這幾年的經歷確實有點東西,但絕對不像你聽到的那樣,可話說回來,這一切都不重要,實話告訴你,能活下來,我就已經燒高香了。”

    鴻生跟着笑笑,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蕭四少爺,您以後的福分大着呢,連歐陽少爺都要跟着沾光了。”

    蕭聰輕輕挑眉,貌似對此很是意外,

    “哎呦,幾年不見,學會油嘴滑舌了哈?”

    鴻生趕緊擺手,鄭重其事道:

    “沒有沒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蕭聰無奈,低頭幾聲失笑,

    “行了行了,不跟你逗了,我們在這兒估計還得住幾天,今晚上你們家歐陽少爺就會回這兒來,人挺多的,麻煩你去準備一下吧。”

    “蕭四少爺這是說的哪兒的話,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我這就去安排。”

    鴻生說着,又爲蕭聰斟滿茶水,將茶壺輕輕放在小桌上,

    “蕭四少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先去了。”

    “嗯……”蕭聰探頭往竈房那邊瞥了一眼,稍作斟酌,說道:“除了現成的佳餚,記得多準備些新鮮食材放這邊。”

    鴻生循着蕭聰的目光,也往竈房那邊看了一眼,心中瞭然,微微一笑,

    “放心吧,蕭四少爺,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嗯,去吧。”

    “是,蕭四少爺。”

    鴻生衝蕭聰作揖致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