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對賭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野問字數:4034更新時間:24/06/27 22:13:00
    龜府向來以“窺天地玄機,推世事流轉”而享譽玄真修界,那些泄露天機的超凡之輩們,慘遭天譴的不在少數,這其中自然有僥倖留下幾縷魂魄的幸運者,那奉靈樓,便是龜府專門用來供奉未滅殘靈的地方。

    嚴格來說,奉靈樓其實是一件用來儲存靈體的玄器,但遠遠看上去,它也是一座與尋常樓閣大同小異的建築,這座古香古色的小樓高約四丈,整體分爲三層,穩穩地矗立在金剛巖砌成的基座上,脊柱筆直,彷彿上下貫通,飛檐翼然,讓整座小樓隱隱有起升之勢,角樑上置有走獸和檐獸,栩栩如生形態各異,每一頭檐獸的嘴裏還各銜着一隻八角鈴鐺,鈴鐺無風自動,聲音說不上悅耳,但也說不上難聽,雕鏤成祥雲樣式的勾欄圍在每一樓層之外,最上面蓋着一懸山頂,而在懸山頂的中央處,卻是一件極爲考究的寶剎。

    小樓無門,窗子都大開着,裏面燈火通明,站在外面可以勉強看見裏面的一些佈置,還有時隱時現的人影,從下往上數第一層放着諸多樂器,卻一個人都沒有,仔細看可以看清那琴絃在微微顫動,胡琴的弓在拉來扯去,鼓槌在上下敲打,彷彿有一雙雙看不見的手撩撥着、牽引着,蕭聰知道,那些樂器全都是附靈寶器,所彈奏的旋律,應該也跟這座奉靈樓有關。

    第二層的景狀相對來說便正常許多,有桌椅、軟榻還有蒲氈,上面全有人影,年輕人想不通,龜府供奉的不滅殘靈都是差點隕落的老龜,按理說他們靈體的形態都是烏龜的樣子才對,但在這裏,竟然無一例外全是人形,看其裝扮,錦衣華服峨冠博帶者大有人在,把小樓第二層搞得跟戲臺子一般。

    至於第三層--也就是懸山頂下的那片小了許多的空間,只有三尊看不見五官和裝扮的金身。

    這般模樣的樓閣,蕭聰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也只是多看了兩眼,他好歹是見過太多光怪陸離的人物,這點怪異,不算什麼。

    歸師父現在一旁,輕輕開口道:

    “佛法的《波羅禪唱》和南宮家的《賦靈仙音》一上一下,相得益彰才穩固了這一片寧靜祥和的空間,只有巡機司太節和龜府督節主死後才有資格進入奉靈樓,把你這位朋友暫時安置在這裏,你大可以放心,不會有任何差錯的。”

    蕭聰微微一笑,並沒有把對於《波羅禪唱》和《賦靈仙音》出現在這裏的驚訝表現在臉上,他只是恬淡地回了句,

    “前輩辦事兒,晚輩自然安心。”

    法靈既然也是靈體,那麼在這做奉靈樓裏小住一段時間,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蕭聰要做的是在此佈置一座法陣,讓法靈從神忌劍脫離而出,進而進入鳳奉靈樓,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這次所要佈置法陣的難度,要比上次容易許多。

    這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之後歸師父要拿着沒有法靈的神忌劍去往獨孤家,作爲交換業圖天消息的籌碼,然後再帶領一衆高手去端了業圖天的老巢,不過關於這一步驟的具體事宜,歸師父並沒有多說,想來也是有所顧忌,當然,蕭聰對此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因爲他知道歸師父是絕對不會讓他一同前去冒險的,他要做的只是在歸師父帶回業圖天的肉體之後,再建一座法陣,幫法靈與這具肉體合二爲一,如此也算是功德圓滿。

    事情進展的十分順利,蕭聰用半天的時間佈置完法陣,而後法靈又用了近兩個時辰,便從神忌劍脫離,而進入到奉靈樓裏,這時候大家可以清晰的看見,整座奉靈樓都染上了一層綠油油的光芒,如此景象說明法靈的進入已經到達了奉靈樓所能承受的極限,法靈畢竟是從天道脫落而下的靈體,生來強大,奉靈樓能夠容得下這尊大佛,就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俗話說,好的開始等於成功的一半,第一步走得如此順利,讓大家的心情都變得特別好,歸師父依計進行,攜帶神忌劍快馬加鞭地踏上了去往獨孤家的路程,他也怕夜長夢多,節外生枝,而蕭聰他們則是回到了府主閣,與其他人匯合在一起。

    以紅色爲基調的房間中,一行人照原來的位次坐着,只是少了歸師父,他們誰也不說話,歐陽尋還在糾結,龜府中的局勢現在尚未明了,之前歸師父也說業圖天可能已經在龜府找到了他的接班人,這讓他總感覺心裏墜得慌,於是剛纔便提議說讓大家去他的小別院,雖然只有他跟蕭聰能進入小別院,但這樣一來蕭聰的安全能夠得到一些保障--他倒是無所謂,與其他人呆在小別院外邊也行,可這個提議被蕭聰直接否定了,原因沒有明說,反正大家心裏都清楚。

    此時的蕭聰在沉思,他總覺得腦海中有朦朦朧朧的靈感,卻總是抓不住它,儘管百爪撓心,他還在強作鎮定,因爲他知道,按照一般情況來說,這樣的情形都會有莫名的驚喜,只不過之前這驚喜總是鴻翔率先參透,可惜現在鴻翔不在這裏,便只能由他自己苦心琢磨了。

    不經意間,那縷靈感被他緊緊抓住,年輕人霍然起身,恍然大悟道:

    “將計就計,將計就計啊!”

    蕭聰的異樣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或錯愕或迷惑,只有星流雲開口問道:

    “你又想到什麼了?”

    而歐陽尋卻始終緊皺着眉頭,蕭聰的話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或許在他看來,像他這般聰明的人,本就應該一點就透才對。

    “沒功夫給你們解釋,時間怕是來不及了,我得趕緊做才行。”

    蕭聰說着,盤腿坐下,閉目掐訣,寶象莊嚴,這時候,歐陽尋的眉頭剎那舒展,他終於想透了其中的玄機,爲其他人解釋道:

    “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重要人物,業圖天留下來的那個接班人,才是我們真正應該抓住的線索,哼哼,業圖天這根老油條,深謀遠慮做事周全,我們都明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他怎麼會考慮不到?

    所以那個所謂的接班人應該不是歸屬於古刑庭,而僅僅是他在龜府留下的眼線而已。

    我們在大庭廣衆之下制定了對付業圖天的計劃,可謂是有理有據勝券在握,神忌劍都拿出來了,那接班人不應該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業圖天既然信任他,那他對業圖天便肯定有足夠的忠誠,出了這種狀況,他一定會把消息告訴業圖天,我們只要抓住這條線索,不用去求獨孤家,便能把業圖天給端了。”

    衆人聽着紛紛點頭,星流雲又在磨砂着下巴,斟酌着道:

    “這件事說來簡單,但做起來恐怕沒那麼容易吧!”

    歐陽尋咧嘴一笑,看上去甚是自信,

    “對你我而言,基本上不可能,但對於小聰來說,就比較簡單了,他有卜天卦,對整個龜府都瞭如指掌,另外還有個追蹤高手呢,你看。”

    說着,朝九諦鶴追遲努努嘴,衆人轉首望去,果然看見追遲亦是閉上了眼睛,很明顯是被蕭聰給召喚去了。

    歐陽尋接着道:

    “被稱爲先天聖靈的九諦鶴絕非浪得虛名,無論那接班人以何種方式向業圖天傳訊,一旦被追遲鎖定,就肯定沒法逃脫,到時候咱們再撐開那面屏障悄無聲息地跟過去,伏誅業圖天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星流雲猛地抽抽鼻子,

    “不怕這是業圖天的陷阱嗎?他肯定早就已經知道龜府的卜天卦在小聰手上,而我們已經回來幾天的時間,九諦鶴的事兒估計也早就在玄真修界傳開了,業圖天老謀深算,難保他沒有計劃到這一步。”

    歐陽尋垂首沉思半晌,而後搖頭道:

    “我看事情沒那麼嚴重,老油條心思詭譎,一般不會這麼直來直去,其實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他的第一目的並不是小聰,因爲要想控制雲浦長老,需要很長時間的籌劃和準備,而這個計劃卻不能直接禍害小聰,這好像不是老油條的行事風格,尤其是後來聽了師父對老油條境況的解釋之後,我越發覺得,他的第一目標其實就是雲浦長老,雲浦長老的神魂對他或許有我們所不知道的用處,而對小聰的謀害不過是他使的障眼法,有這一茬兒,一來可以轉移龜府的注意力,二來則是像之前推測的那樣,可以讓他招來像孤獨家這樣的幫手,總之,我覺得,他比我們更需要時間!”

    星流雲若有所思,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外加一手瞞天過海,我明白了,他這是在賭小聰的人品和我們的膽量啊,竟敢如此冒險,真當我們小聰在他手上吃了一次虧,就成驚弓之鳥了嗎?我呸!這一次非得弄死他!”

    “那你之前怎麼不把這些話說出來?害的歸師父白跑一趟孤獨家,還讓孤獨家撿到神忌劍這麼一個大便宜!”幽女撅着小嘴,面色很是不滿。

    歐陽尋憨笑着搔搔腦袋,

    “我這不也是剛剛理清事情的全部嘛,而且當時我師父在那麼多人面前說那接班人的事兒,搞得我腦子有點亂,所以就……嘿嘿。”

    星流雲猴急道:

    “亡羊補牢,爲時不晚吶,你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聯繫上你師父,現在追回,應該還來得及,神忌劍,那可是神忌劍啊!”

    歐陽尋扁扁嘴,一副爲難之色,

    “這個還真沒有……就算有,怕是也沒法及時派上用場,小聰這邊暫時還不能確定有沒有戲,萬一那接班人不爲所動,我師父那邊就成了解救雲浦長老的唯一途徑,還是不要輕易放棄的好,免得弄巧成拙。”

    頓了頓又說道:

    “不過,若是能在我師父到達獨孤家之前就殺死業圖天,我師父必然有所感應,以他老人家的智慧,到時候就會終止這次行動了。”

    星流雲面色陰晴不定,拳頭也跟着攥了起來,歐陽尋見狀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

    “我在想,以我們這些人的實力,在就算是陷阱的情況下,能不能斬了業圖天。”星流雲聲音十分平靜。

    歐陽尋幾聲哂笑,引得星流雲豁然擡起頭來,

    “你笑什麼?”

    “我笑你想的太多了,如果這真的是業圖天佈下的陷阱,那陣仗絕對不會是一般的大,我們這些無關痛癢的小跳蚤,恐怕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這事兒就看小聰的態度了,只要他願意祭出一座曠世絕陣,保證一步到位,直接讓業圖天就此飲恨而終!”

    “你就不怕孤獨家把破陣蟲借給業圖天?”

    “先別說這種可能性小之又小,就算獨孤家將破陣蟲借給業圖天又能怎樣?破陣蟲破解法陣難道不需要時間嗎?等它破解了法陣,我們恐怕早就帶着業圖天的遺體回到龜府了!你剛纔不也說了嘛,業圖天這是在賭小聰的人品和我們的膽量,那裏就算有陷阱,也是給龜府準備的,可一但小聰做出正確的選擇,他也就一敗塗地,沒必要做多餘的掙扎了。”

    “嗯……”星流雲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聽你這麼一說,這事兒就能幹,小聰連神忌劍都願意拿出來,何況是一座曠世絕陣,幹他丫的!”

    無聲無息中,蕭聰和追遲同時睜開眼睛,熟悉的聲音兀然響起,

    “鎖定了嗎?”

    追遲狠狠點頭,

    “放心,絕對跑不了它!”

    “好!”年輕人說着站起身來,“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咱們趕緊出發吧!”

    歐陽尋連忙問道:

    “要不要我再從龜府調一些信得過的人手以備不時之需?”

    蕭聰搖頭,不容置否道:

    “別,追遲和承法駒的事,最好還是別讓外人知道。”

    歐陽尋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好,聽你的!”

    蕭家將們跨上承法駒,其他人動作麻利地來到追遲背上,一禽二十七騎直接在府主閣的廳堂裏飛起來,就在剛要觸及穹頂的時候,卻又毫無徵兆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