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黎牧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野問字數:5624更新時間:24/06/27 22:13:00
    天色已晚,即使是在靠近枯木林的中心地帶,連夜趕路也讓人總覺得那麼不安,況且僅是一夜而已,也趕不了多少腳程,這中心得帶不是等閒區域,指不定有什麼幺蛾子,萬一要是走錯了路,那可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所以衆人索性就地過夜,保險起見,還是佈下了匿影藏息陣。

    經此一役,饒是離陽境初期的至強伽音,也是累的不輕,更何況是摘星境的贏族子弟和冥烏族兄弟,同是摘星境的蕭聰境況還好些,畢竟他除了跟老胖子做了會兒貓鼠遊戲外也就擋了老胖子一式,這一式有其他四名摘星境高手助他化掉了不少力量。

    天境的歐陽尋和星流雲也不好受,以天境的修爲抗下高手老頭報復性的一擊,雖然對方沒下死手,但畢竟是存心使壞,力道控制近乎已經到他倆承受的極限了,雖然這倆貨現在還有心情談笑風生,但箇中滋味自有體會,那體內翻江倒海的痛苦,不過是強忍着不說罷了,同是天境的幽女和鴻翔狀態最好,一個只是御劍攻擊,遠離戰場自始至終都沒受到傷害,另一個打了近一個時辰的醬油,一直以來也只是在求自保而已,相比於其他人,尹諾可就慘多了,雖然身在渡河境,但卻是生生承受了高瘦老頭兩記存着殺心的硬招兒,再加上連續施展阿陀道三刀中的“苦”字訣和“集”字訣,可謂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傷害,這不,現在還躺在地上緊皺眉頭面色痛苦。

    蕭聰看着不對,他知道尹諾這傢伙一向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跟在他身邊這麼長時間,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矯情”過,於是對其身體仔細查驗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尹諾所受的重創哪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全身經脈斷了大半,精神細若遊絲,恐怕再虛弱一點就得散掉,蕭聰着實被他這副狀態嚇了一跳,問其緣故,尹諾苦笑道:

    “在施展完‘集’字訣後,本想再施展一記‘滅’字訣,只可惜,力不從心了。”

    蕭聰聞言,恍然大悟,尹諾沒能成功施展“滅”字訣,自身必然受到蓄力未盡的反噬,那時候的他就已經搖搖欲墜了,之後跟高瘦老頭糾纏了那麼久,靠得估計全是堅不可摧的意志,可他最後還被高瘦老頭再次重創了一下,這一回便是真的有心無力了,畢竟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損耗,是客觀事實,幸好在此之後沒有再經歷激烈的戰鬥,直到蕭聰用計將兩名離陽境至強完全抹殺,他這口氣一鬆,終於還是撐不住了。

    對此,蕭聰也沒有好的辦法,只能花大代價佈下一座幫助尹諾恢復精神元氣的修神補元陣,讓其在裏面好好休養。

    修神補元陣,顧名思義,具有幫助修者恢復精神和元氣的雙重療效,本來也是在修元陣的基礎上改進而來的,雖然論療傷效果比基礎的修元陣強了不是一星半點,但若說能修補精神,其實根本沒那麼誇張,因爲精神是一種很神祕的存在,蕭家雖然有這方面的法陣,但以蕭聰現在的陣法造詣,還無法將其參悟。

    而這座修神補元陣中的修神,其實是通過某種方式藉助其他人的精神力來修補受創者的精神力,說白了就是拆東牆補西牆,正好鴻翔在白天的戰役中沒出什麼力,精神力在衆人中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所以在衆人準備晚飯的時候,蕭聰安排他在修神補元陣旁用心誦唸神祕古經,用以幫助尹諾恢復精神力。

    準備過夜的人中少了鴻翔和尹諾,他倆的事兒就得有人來替做,不過今晚的“宴席”不是那麼隆重,所以佈置起來相對也就簡單些,歐陽尋升起篝火,並將蕭聰取出來的生肉架在火上,幽女撿了火炭放進石畏,燒水悶茶,只可惜這周圍沒有石頭,老樹也都砍不得,於是大家只能席地而坐,幸好當年進瀕陽荒漠時鴻翔的桌子還在,讓這場晚宴看起來至少不那麼寒酸。

    晚飯將要開始的時候,架在火上的肉糜已經開始散發原始的香氣,鴻翔藉着撒調料的名義來到篝火旁,看見歐陽尋正拿出一包東西灑在上面,他急得大叫道:

    “歐陽尋,你撒的什麼!”

    這咄咄逼人的陣仗,好像只有他的調料才是最美味的祕方。

    歐陽尋一頭霧水,怔怔道:

    “撒的調料啊,又不是毒藥,你叫喚什麼,搞得好像我在投毒一樣。”

    “你胡亂撒什麼調料,你能保證你撒的調料能讓烤出來的肉比我調出來的更好吃嗎?”

    歐陽尋嗤之以鼻,

    “你可拉倒吧,你烤出來的肉那也叫好吃,哥們我吃了那麼久,都快吃吐了,就是顧着你的面子一直沒說你,還真把你自己當棵好蔥了,你等着吧,待會兒肯定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絕味烤肉!”

    鴻翔還來不及說話,便聽得旁邊的蕭聰笑着揶揄道:

    “鴻翔,話說的可別太早哦,你身邊這位萬事通,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多面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身上的好東西多着呢,好歹當年也是北國首富家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他要說好吃,味道絕對差不了。”

    星流雲趁機起鬨,

    “歐陽尋,本少爺可等着你的絕味烤肉呢,你可不能給咱四大王族丟臉啊。”

    接着話峯一轉對蕭聰道:

    “噯,我說蕭聰,不說今天這艱苦一戰僥倖生還值得慶祝,咱就爲歐陽大少爺第一次出手烤的這份絕味,是不是也該整兩口啊,要不然,如此對不起自己,這日子過得也太沒味兒了。”

    蕭聰莞爾一笑,順着星流雲的小心思道:

    “該整,該整,難得今天大家都高興,第一次殺離陽境的至強,而且還是兩個,這事兒必須得慶祝一下!”

    星流雲擊掌而贊,

    “敞面兒!”

    歐陽尋嘟囔道:

    “拿着雞毛當令箭,還不是自己想喝酒,把四大王族的臉都丟光了。”

    ……

    半刻不到,烤肉的醉人香味兒開始放肆彌散,不少人開始不由自主的翕起鼻子,星流雲忍不住丟了句粗口,學着老胖子的強調說道:

    “我勒了個去,這味兒,還真不孬咧。”

    烤肉被端上餐桌,因爲桌子有點小,所以足足騾了好幾層,估計今晚大家都得捧着放有烤肉的葉子坐在地上吃了,星流雲早已將酒碗擺好,蕭聰這一次拿出來的從落仙府洗劫的陳年頂釀,估計是只有府主還有輩分極高的長老才能喝到的那種,星流雲一看裝酒的罈子跟之前的不太一樣,經驗豐富的他就知道蕭聰這一次拿出來的酒絕對比平常酒水好一些,於是趕忙迫不及待地將酒倒入碗中,因爲心太急沒收住手,酒從壇口淌出,順勢而下到碗裏,酒溜兒看着着實不小,卻沒有半滴濺出,足以看出這酒比起其他好酒來具有不一般的粘稠性,連歐陽尋都不禁有些動容,

    “小聰,你這是將落仙府的酒漿拿出來了吧!”

    蕭聰只是笑笑,

    “這還不算是落仙府最好喝的酒,更好喝的酒今晚先不拿出來了,不過過不了多久你們就會嚐到的。”

    贏沛聽着會心一笑,知道蕭聰這算是埋下了記伏筆,卻沒有點破。

    星流雲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夫般對着壇口用力吸了一口,沉醉道:

    “還有比這更香的酒?我是不敢想了,要是爺們天天能有這樣的好酒喝,就心滿意足了。”

    幽女看着自己略顯醜態的弟弟,翻了個白眼,吐槽道:

    “沒出息!”

    清冽而醇厚的酒香混在饞人的肉香裏飄進修神補元陣,尹諾用兩根胳膊用力撐起身子,輕聲喚道;

    “星大少爺,給我也來一碗。”

    這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沒出息的人跟沒出息的人最不客氣。

    不過,星流雲的反應跟其他人一樣,對此表示有些詫異——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喝酒,癮頭也真是到一定境界了,他古靈精怪地向蕭聰投了個詢問的眼神,蕭聰微微一笑,

    “給他一碗,不礙事。”

    星流雲揚起了高調兒,像戲臺上的戲子那樣抑揚頓挫道:

    “來了,此情此景,怎少得尹兄,帶我滿斟一碗,速爲兄長端來!”

    鴻翔在幽女耳邊小聲嚼舌根子道:

    “這星流雲真是沒大沒小,還敢跟尹諾稱兄道弟,尹諾快三百歲的人,論年紀都夠做他爺爺了。”

    幽女鼻子裏一笑,泠泠道:

    “兩個酒蟲子喝高了,指不定誰喊誰爺爺呢。”

    鴻翔嘻嘻笑了幾聲,

    “說得對。”

    星流雲用一張大樹葉子給尹諾挑了些烤肉,連同一大碗酒一同送進修神補元陣中,回來剛坐下拾婉抿了一口,突發奇想,擡頭道:

    “要不,咱們把桌子搬到尹兄那邊去吃吧,這樣我們也能跟着沾沾光。”

    歐陽尋陰陽怪氣道:

    “話說的真好聽,星流雲,你怎麼想起一出兒是一出兒呢?還搬進修神補元陣裏去吃飯,那是給人恢復身體用的,是給你吃飯用的嗎?”

    星流雲撇嘴不忿,無賴道:

    “大家都受傷了好不好,再說,那修神補元陣空兒大,完全能盛得下咱們這些人,最重要的是能方便尹兄正常吃飯啊,對,我們也能給尹兄再單獨拿壇好酒讓他自己的盡情地喝,可是那酒他喝的能痛快嗎?咱們這邊歡聚一桌其樂融融,你讓尹兄一個人在那邊就着我們的歡樂冷清地自飲自酌,歐陽尋你這麼做……是吧,不像話啊。”

    “星流雲,你……”

    歐陽尋一時語噎,這星流雲藉着給尹諾打抱不平來懟他,還真是讓他無話可說。

    蕭聰無奈地搖搖頭,隨即笑道;

    “既然老大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就照老大說的辦吧。”

    蕭聰話音剛落,一向對蕭聰奉言如令的再農一手托起桌子,便轉身往修神補元陣中走,其他人拿着自己的酒碗或是茶碗緊隨其後,再農將桌子在尹諾身邊放下,其他人圍桌而坐,其中星流雲和霍鬧坐在尹諾左右,再農又挨着霍鬧坐下,從再農往右看,分別是贏沛、贏哲、贏拓和贏小影,這八個貨如此坐當然是爲了方便喝酒了,還真是心照不宣,相比之下鴻翔這次腦子就有點慢了,他的碗裏也有酒,可惜往左看跟他們八個中間卻隔着不喝酒的幽女和歐陽尋,往右看還隔着個蕭聰和伽音,那八個貨推杯換盞,他根本就跟不上溜兒,也沒人給他倒酒,無奈的他只能小酌一碗後啃起烤肉來,嘴裏還不忘嘟念着“其實也沒想象得那麼好吃”,嘴上雖是這麼說,但腸胃卻很誠實,因爲圍桌坐的,就數他的吃相最難看,蕭聰甚至猜測,這小子之所以能這樣輕易地放棄喝酒,指不定就是被這烤肉給勾的,就像他那一次說的那樣,少喝酒,得給佳餚留着胃嘛。

    正吃着,幽女神色驚變,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她猛地推了推身邊的歐陽尋,焦急道:

    “快點把你的烏龜殼打開,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

    接到聖旨的歐陽尋顧不得嚥下嘴裏的食物,一邊點頭一邊手忙腳亂地朝烏龜殼比劃了幾下,烏龜殼才打開一點,嬰啼驚座,同時一股子別樣的芬芳彌散開來,估計是沒能及時做必要的處理,孩子把排泄物都留在了襁褓裏的尿布上,衆人都知道這味道代表什麼,雖然聞着不噁心,但還是讓某些人倒胃,比如說,星流雲,

    “姐姐啊,你說你這時候把他拿出來幹什麼,這不掃興嘛!”

    幽女剮了自己弟弟一眼,頗沒好氣道:

    “掃興?掃誰的興了?掃你的興了?你要是覺得掃興,可以端着自己的東西躲一邊吃去。”

    “這……”

    星流雲梗直脖子,環視四周見衆人眼神紛紛躲閃,沒有一個有符合他的意思,只能悶悶嘟囔了一句,

    “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氣氛略有尷尬,蕭聰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輕笑一聲,

    “怎麼不喝了,喝你們的就是了。”

    見那八個剛纔還你來我往的人面帶笑容卻遲遲不動,蕭聰只好補了一句,

    “喝你們的吧,這裏沒你們的事兒,再說,又不是什麼大事兒,搞那麼緊張幹什麼。”

    星流雲舉杯,

    “來來來,小聰都說了,跟咱們沒關係,恭敬不如從命嘛。”

    一聲略顯沉重的碰碗聲響過之後,不久,便恢復到了之前歡烈的氣氛。

    幽女溫柔有愛地幫小家夥處理好身上的污穢,尿布由歐陽尋處理掉,並將蕭聰從母蓮中汲取來的汁液喂小家夥喝下,小家夥手舞足蹈,吮吸地格外用力,看得幽女一陣揪心,情不自禁地嘆息道:

    “小可憐,看來你真的是餓壞了,都怪我,沒能及時照顧到你,可是今天這種情況,我也是沒辦法啊,不過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注意些的,一定會的。”

    她十分可愛地朝孩子眨眨眼睛,孩子只是一邊用力吮吸母蓮的汁液一邊怔怔地看着她,眼睛裏滿是溼潤的光,卻看不出什麼東西來,又好像是孩子的目光正在被她深深地吸引,在她臉上,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小家夥吸完了母蓮汁液,旁邊的酒令還在繼續並頗有越演越烈之勢,幽女對此充耳不聞,所有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抱在懷裏逗弄不夠,還要半舉着逗弄,傳說中仙子的高冷氣質尋不到半點——其實那種所謂的仙子氣質,蕭聰在幽女身上就從來沒看見過,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歐陽尋忍了又忍,終於向幽女細聲細氣地建議道:

    “他這個年紀正是學事兒的時候,最容易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我看,你還是趕緊把他放回去吧,免得被潛移默化上什麼不良風氣,回頭再長成個不良少年。”

    幽女聞言,俏臉一黑,恨恨的朝星流雲那邊瞪了一眼,而後再轉向孩子時,卻又變成和顏悅色,她輕輕地將孩子放進烏龜殼,柔聲道:

    “小家夥,咱今天就到這吧。”

    然後開始用手輕輕推龜殼的邊緣,正好龜殼是倒着放的,弧面朝下可以充當嬰兒的搖牀,

    “睡吧,睡吧……”

    忽然又擡頭說了句,

    “對了,小家夥現在還沒有名字呢,小聰,你是不是該給起一個。”

    蕭聰笑了笑,然後乾脆俐落地將鍋甩給歐陽尋,

    “來,大才子,給起個名字唄。”

    歐陽尋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

    “這個……我哪會啊。”

    蕭聰面露“不悅”,

    “用不着你的時候瞎獻殷勤,這好不容易用到你一回,怎麼還掉鏈子了?趕緊的,取個名字的事兒,能有多麻煩!”語氣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歐陽尋赧笑幾聲,搔着腦袋低頭想了一會兒,擡頭說道:

    “叫黎牧吧。”

    “黎牧……”幽女細細品味,“倒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蕭聰笑問道:

    “何解?”

    歐陽尋眼中閃動着少有的流光,

    “他的出生雖然給靈脈一族帶來滅頂之災,但我們希望那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刻,僥倖從至暗中活下來,他的人生必然迎來黎明,可他又是帶着使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我希望他這一生可以活的像個牧者,能將他身上秉承的美好東西傳遞給更多的生靈,從而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一些。”

    蕭聰聽完,會心一笑,

    “那他以後就叫黎牧了。”

    幽女歡喜地對龜殼中的小家夥報喜,

    “現在咱就有名字了,叫黎牧,你喜不喜歡?”

    黎牧咯咯笑得更歡了一些,

    “看樣子你很喜歡啊,那以後就叫黎牧了。”

    蕭聰突然微微撇嘴,

    “但有一件事不對。”

    歐陽尋問,

    “哪兒不對?”

    “靈脈一族不是因爲它才覆滅的。”

    歐陽尋搖搖頭,定定回道:

    “不,靈脈一族就是因爲他的出生才暴露了藏匿之地。”

    “怎麼說?”

    歐陽尋對這個問題稍顯意外,頓了頓,回道:

    “靈脈是靈,沒有肉體,虛無縹緲,他的出生是一種類似於重生的質變,是靈脈一族集結全族的力量造就的希望。”

    歐陽尋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蕭聰一時卻不能理解,

    “爲什麼要這樣做?”

    “因爲靈脈一族已經發展到了極限,也是其族運的轉折點,若不謀求改變,最終的結局,只有自己滅亡。”

    蕭聰緩緩點頭,

    “盛極必衰,窮則生變,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