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參論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野問字數:2616更新時間:24/06/27 22:13:00
大殿上,在佛陀大像悲憫的目光裏,蕭聰與衆僧人相對而坐,端端正正,不卑不亢。
“小友今日想與我等參論何禪?”坐於衆僧中間身着錦襴袈裟的老和尚言道,語氣與方纔一樣,雖然慢慢地,但聽起來很有力,也很清晰。
蕭聰擡起右手,輕輕一託,
“客隨主便,此事由方丈定奪。”
老和尚笑了幾聲,聲音裏隱隱多了幾分嚴厲,
“小友好大的口氣,要知道,萬般禪理雖然相通,但也是分難易的,佛法在小友眼裏,難道就這般膚淺和隨便嗎?”
蕭聰聽着,表面上虔誠恭敬不勝惶恐,心裏邊卻開始忍不住腹誹,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爲懷,寬廣可容天地,爲生靈啓智,不惜犧牲自己,這些禿驢連這點理解都不到,還敢說自己是出家人,真不知道出的哪門子家,這麼多年修的又是哪門子法!
“方丈不要誤會,弟子一心向善,對於貴教從來沒有過多半點怠慢之意,弟子並不認爲自己有與各位大師參禪論道的資格,此番前來,終究還是以學習爲主,而且弟子認爲,各位大師洞見分明細查秋毫,本着啓蒙之意,定會教授給弟子一些難能可貴的東西,更不會爲難弟子,所以……若弟子之前有語失之處,還望給位大師不要介懷。”
說着,微微欠身,作揖一拜。
老和尚坐在那兒還是一動不動,但語氣聽上去多少還是稍微和緩了些,
“小友此番言談情真意切,貧僧已然明白,小友既然敢來到這裏,想必對禪道還是有些領悟的,所以參論還是要進行的,算了,姑且就由貧僧出題吧。”
蕭聰又是作揖一拜,
“謝方丈。”
老和尚沉思片刻,啓齒道:
“那就請小友在禪道本真色與空上與我等論個高下吧,小友請。”
蕭聰沒見過這般陣仗,更不知道所謂的參論到底走的是什麼程序,一時無從說起,於是急中生智道:
“大師請。”
老和尚旁邊一位穿着烈火袈裟肥頭大耳面若彌勒般的胖和尚不再推辭,緩緩開口道:
“空不異色,色不異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等認爲,這世間的一切皆是假象,無有謂然,五蘊皆空,萬法皆空,所以一切皆不可求,也不值得求,生靈修行萬般,最終也只不過爲鏡花水月,千秋如夢一場空罷,故我等甘願沉寂於這世人眼中臭名昭著的忘生谷裏,正如佛祖所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視萬惡而不動,我性自然,方爲解脫,小友以爲如何?”
蕭聰向胖和尚拜了拜,道:
“弟子認爲,大師說的甚是在理,不過對於此,弟子還有別的想法,不知大師可否容弟子小作闡明?”
胖和尚的腫眼皮始終耷拉着,語氣平靜如斯道:
“小友但講無妨,我等洗耳恭聽。”
蕭聰又挺了挺身子,正襟危坐,
“弟子認爲,禪理之中的色與空,歸根結底還是於本心而言,不論是修者還是凡人,不論何時何地,只要真心向佛,最後都能得到解脫,這世間的一切真假與否弟子不敢說,但只要能在心裏拋得開萬物,魂化自然,便是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的,心中無想,自在極樂,心中既然無想,那這世間一切的真假與否便沒有意義了,禪理的終極奧義最後還是落在一個無字,將自身存在完全地放空,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隨心所以,如此,便是如來藏性,如此,才是終極涅盤的真理。”
“那以小友看,如何才能做到隨心所欲,悟得大自在真理?”胖和尚雖然還是一動不動,但聽其聲音,情緒已經有了些明顯的起伏。
蕭聰平靜回道:
“此心不動,隨心而應。”
“這句話,好像並不是出自於佛法吧。”
“萬法皆空,故萬法皆通。”
胖和尚的眉毛終於微微抖了抖,
“心不動,那人不就死了嗎?”
蕭聰強憋着笑,可能那個胖和尚不知道,自己身爲一個出家人此時問了一個何其愚蠢的問題,
“生爲太極,心腦相應,此心不動,故無有主動,行隨事變,變化無常,故無有所懼無有所礙,與世同生也。”
胖和尚不禁咽了口唾沫,傳在偌大空寂的大殿裏,清晰入耳,他扭頭與老和尚交換了下眼神,而後,全體和尚站起身來,雙手合十衝蕭聰彎腰一拜,老和尚道:
“小友學道參佛,融會貫通,由此退脫出來的造詣的確在我等之上,言論廣博,毫無疏漏,實在是令我等汗顏,這次參論,小友贏了。”
這般容易的獲勝,實在是超出了蕭聰預料,剛纔想好的說辭現在還盤桓在腦中,可是,讓他十分緊張的侃侃而談就這樣被宣告結束了,他不由得恍了會兒神,然後才急急忙忙地站起來,衝老和尚回了記禮,受寵若驚道:
“弟子何敢受大師如此褒獎,所謂參論,哪有什麼輸贏,弟子能博得大師聖心,不過是僥倖罷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
“小友不必謙虛,一次參論,我樂梵講壇輸的起,至於小友之前所託之事,按樂梵講壇的規矩,若小友願意加入樂梵講壇,樂梵講壇鼎力相助,不用小友以身涉嫌,便能將小友的袍澤救出,若小友不願加入樂梵講壇,我旁邊這位故空大師,會帶着他門下弟子去助你一臂之力。”
蕭聰面露爲難之色,前思後想無法定奪之時,忽而一道聲音傳進識海,是老道士,
“有故空和他的弟子就夠了,不用加入樂梵講壇。”
蕭聰擡起頭來,雙手合十作揖一拜,
“弟子學識斑雜,頗不穩定,已經隱隱有走火入魔之象,現在加入貴地,恐會因此帶來爲貴地帶來不詳,所以,這件事,還是弟子完全穩定下來再說吧。”
老和尚點點頭,
“從你一進來時我就已經發現,你的靈魂的確跟別人有點不一樣,裏面似乎摻了些特別的東西,此時聽你開誠佈公地講出,原來是因學識斑雜所致,不知你師承何處,可否與我等一說。”
蕭聰微微一笑,小臉帶着點悽然,
“弟子師承西木教如戒大師,可惜……唉,可惜只隨師父修行了三個月,師父就遭到暗算溘然長逝了,但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啓蒙之情,沒齒難忘,我既承得師父衣鉢,就該將他的思想發揚光大,此番前來忘生谷,不過是爲了找尋師父當年留下的遺蹟罷了。”
老和尚搖頭悵嘆,略帶感傷道:
“原來小友竟是西木教走出來的驕子,怪不得一番言論能將我等說的心服口服,如此一來,你身上的怪異之處倒也說得通了。”
“不破不立,破後而立,向死還生,一往無前,這是師父遺志,也是師父生前始終秉承的重要思想,故而弟子一直以來無所不學,想要在前賢的舊法裏糅雜出自己的新法,想不到竟會將自己搞成了這般樣子。”蕭聰隨聲解釋道。
老和尚點點頭,
“一份努力一份收穫,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既然小友是西木教的人,並立志要走出去,那貧僧就不再強人所難了。”
頓了頓,他接着道:
“不過,樂梵講壇還是要遵守最初之時定下的規矩,我之前已經跟狐浪婆說好,她願意先保留小友袍澤的性命,直到你去找她,憑本事將你袍澤救出來,此事雖然有故空出面,但這是因爲他輸了與小友之間的參論,以個人名義自願前往,所以並不涉及千狐窟與樂梵講壇的恩怨,能不能活着出來,就靠你們自己了,貧僧言及於此,不再多說,小友這便回去吧。”
蕭聰再次作揖一拜,
“謝方丈,弟子告辭。”
說完,轉首離去,沒走幾步,便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