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謁婆薩訶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野問字數:9187更新時間:24/06/27 22:13:00
就這樣,蕭聰三人又在忘生谷外的野地裏躲了七天。
七天的時間裏,蕭聰喝茶下棋參研陣法,閒情逸致與修煉兩邊都不耽誤,尹諾晝伏夜出,每天晚上都到北街的魚龍混雜之地打探消息,鴻翔還以那樣好吃懶做,推一推走一走,撥一撥轉一轉,不撥不轉,不推不走,混吃等死,懶的要命,蕭聰對此視若無睹,不料沒過多長時間,這傢伙竟然自己勤奮了起來。
隨着尹諾帶回來的有用消息越來越少,蕭聰知道,時候到了,齊啞巴和陸瘸子皆不再找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兒對胡老栓旁敲側擊,這說明他倆已經放鬆了警惕,至於寶莊老闆丁不善,一直都沒什麼動作,結合當日如他所見深沉內斂的形象,對於這傢伙會不會上當,他還真拿不準,他要是單純的不上當還沒什麼問題,就怕他丫的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等他們跟胡老栓殺的天昏地暗之時,他斜刺而出殺他們個出其不意,再把他們給一鍋全端了,那就可悲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好的辦法以防萬一,話說回來,就算丁不善半路殺出與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又能怎樣,反正胡老栓橫豎都是個死,而他想要的,不過也僅是胡老栓的死而已,至於齊啞巴和陸瘸子的死活,跟他沒關係。
所以第七日晚上,蕭聰用迷藥弄暈死活要跟着的鴻翔並將其扔進事先準備好的匿影藏息陣裏,換上遮檐斗篷跟着尹諾踏上了回北街刺殺齊啞巴和陸瘸子的佈局之路。
尹諾說他在這北街住了上百年,這北街裏的每一個老鼠洞他都清清楚楚,所以有他帶着去找齊啞巴和陸瘸子的宅邸,走得絕對是最佳路線。
這前半句純屬無稽之談,不過後半句蕭聰倒是深以爲然,尹諾雖然腦子轉的慢點,但卻不傻,換做是他,別說是在北街住上百年,也別說是在北街逛七夜,只給他一天,他就能把整個北街的情況摸得透透的,說到底,這有何難。
正如尹諾所言,兩人沿着最佳路線,來到第一個目標人物——齊啞巴的宅子院牆邊,別處都熱熱鬧鬧的,只有這裏人跡罕至冷冷清清,空氣中不斷有異香漫進鼻腔,讓人感覺極是享受,不過這享受一般人怕是消受不起,事實證明尹諾之前所言非虛,這宅子裏毒物不計其數,所以連空氣中都染了劇毒,得虧兩人事先吞服了姜採君親手煉製的避毒丹,現在才得以倖免遇難。
院牆不高,尋常高手就能翻牆而入,可這院牆上爬滿藤蔓,確實讓尹諾心虛得緊,躡手躡腳始終不敢跳,蕭聰看着這一片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老藤,心中也是一陣驚悚,若不是尹諾提醒,他還真沒注意到,這一片竟然是在外面小有名氣的草龍纏,這玩意可是輕易招惹不得,不光自身毒性極大且具有攻擊能力,裏面還他娘寄生着一種叫屍裏爬的蛇,這東西體格不大,但毒性卻比草龍纏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即使是強如渡河境的尹諾,在服了避毒丹的情況下若是讓他嘬上一口,估計着也得吃點小虧不可。
至於他自己倒是不怕,因爲當日在落日山脈妄闖大刀螳螂的陵墓時,爲解通冥蚺之毒曾服下一口小虛空獸的沾血唾沫,那口唾沫號稱能解百毒,能不能解得百毒不知道,反正通冥蚺的劇毒拿他確實是沒有辦法,如此說來,對付着草龍纏和屍裏爬也定不在話下。
可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若是讓這些玩意有所察覺,裏面的人定然也會知道,到時候就不是刺殺,該是找死了,再說,事兒也辦不成啊。
蕭聰左手抱着胸,右手撫上下巴,稍遲片刻,伸手就要去解褲腰。
尹諾見狀目瞪口呆,小聲道:
“蕭四少爺,您這是要幹什麼!”
蕭聰微微一笑,
“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據說這草龍纏和屍裏爬最怕童子尿,我正好憋了一泡,姑且撒上試試。”
說着,一溜清亮直衝牆頭,飄飄灑灑猶如甘露。
尹諾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嘟囔道:
“像您這樣名門望族的少爺,都這麼把年紀了,竟然還是處男,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了。”
尹諾的話,蕭聰裝沒聽見,嘴裏吹着口哨,將一泡童子尿一滴不落地全撒在了爬滿草龍纏的牆頭上,撒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看那樣子好不暢快。
看着一條條屍裏爬跟着草龍纏慢慢縮回到院裏,尹諾喜出望外,少見多怪道:
“我去,還他娘真行,不愧是從天道軒出來的人,是有兩下子!”
蕭聰重新繫好褲腰,頭也不轉道:
“事不宜遲,走。”
話音剛落,便已縱身往牆裏翻去。
尹諾看蕭聰平安無事,於是緊跟其後翻進牆來,身形剛落在蕭聰身後,便不解道:
“你我都是有摘星翼的人,幹嘛這麼麻煩!”
蕭聰還是頭也不轉,但聽聲音好像是笑了兩聲,道:
“連你都知道藉着摘星翼就能輕易翻了這牆頭,難道齊啞巴會不知道,再說了,這樣玩兒多刺激!”
尹諾輕輕“哦”了一聲,擡腿跟着蕭聰往裏走去。
一路花團錦簇奼紫嫣紅,沐浴在皎潔的月色裏,依然帶着點兒絢目,尹諾畏手畏腳小心翼翼,那煞有介事的模樣,連蕭聰看着都難受,於是忍不住埋怨道:
“我說你走得別這麼猥瑣行嗎,堂堂七尺的大老爺們,對些花花草草怕的跟鬼一樣,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給你的丹藥!”
尹諾苦着一張俊臉訕訕一笑,猥瑣道:
“這……有區別嗎?”
蕭聰:“…………”
終於行到齊啞巴的寢室牆邊,尹諾長舒了一口氣,心有餘悸道:
“這一路,可累死我了。”
蕭聰冷冷一笑,無情打擊道:
“你以爲到這兒就完了,別做夢了,之前路上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鬧,齊啞巴寢室裏那些才算是動真格的,好鋼用在刀刃上,毒性最高的玩意兒當然是要被它放在他認爲最有必要的地方,這道理誰都懂,”
正說着,後知後覺直眉輕挑道:
“哦,不對,你不懂,要不然剛纔不會花那麼大的力氣來躲避那些無關緊要的毒物。”
對於蕭聰的揶揄調侃,尹諾只是偷偷摸摸看向對方時撇了撇嘴,隨即換了張無比燦然的笑臉,湊近幾分諂媚道:
“蕭四少爺,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蕭聰腆着小臉人畜無害道:
“我都把你送到這兒了,你還想怎麼樣!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嘍,一牆之隔一刀的事兒,速戰速決,快去快回,恩恩,去吧。”
說着,輕輕在尹諾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尹諾那張帶笑的俊臉又苦了幾分,
“蕭四少爺,都這時候了,您可別再開玩笑了,你不覺得這院子裏很是蹊蹺嗎?”
“什麼蹊蹺?”蕭聰詫異問道。
“咱倆在這院子裏走了那麼久,一個人都沒看到,這實在是有點不太應該啊,雖然說齊啞巴的宅子一般沒人敢進,可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齊啞巴的宅子裏沒有下人這件事兒,這些年來實在是沒有聽說過,您看,是不是再偵察一下以防不測……”
蕭聰稍作沉吟,眸子深邃,搖搖頭,
“沒必要,再往別處偵察,若是打草驚蛇就麻煩了,齊啞巴善於用毒,這一點,我算是他的剋星,咱們這一次直奔主題就行,不管怎麼樣,你都性命無虞,放心。”
尹諾咽了口唾沫,看向蕭聰的目光此時變得怪怪的。
兩人對視良晌,蕭聰翻着白眼無奈搖頭一嘆,聲音沉沉道:
“怎麼,還是不相信我?”
尹諾嘿嘿幾聲笑,
“您只說保我性命無虞,照您的行事風格,但這皮肉之苦,恐怕得生不如死吧。”
聞聽此言,蕭聰看向尹諾的目光,霎時變得蔭翳了許多,小聲罵道:
“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還真會給自己打算,想主意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聰明!”
尹諾還是嘿嘿幾聲笑,沒臉沒皮道:
“在這兒生活得久了,這點能力還是有的,沒辦法,都是被逼出來的。”
蕭聰小臉斜仰看天,雙手背到最後,晃着身子,一副吊兒郎當之色,尹諾可能以爲蕭聰這是不打算再幫他了,於是訕訕笑了兩聲,轉身就要往門口走。
哪知身子還未得轉過半圈,蕭聰的手便又伸了出來,尹諾的臉猛地轉回來,只是身子沒能跟上思維的節奏繼續轉了過去,由此便擺出了一個分外扭曲而搞笑的姿勢。
看着尹諾那幅瞠目結舌的模樣,蕭聰一聲哂笑,
“喏,看好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如意藻苓丹,用在這種地方,不含糊吧。”
“不含糊,不含糊。”
尹諾邊回答一邊狠狠點頭,可目光自始至終都沒離開蕭聰手裏淺紫色的丹藥半刻,一副鬼迷心竅的寒酸模樣,看上去既覺得有點兒可笑又覺得有點兒可鄙。
蕭聰看着呆呆的尹諾,臉色耐人尋味,冷冷道:
“拿着。”
尹諾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懸在半空。
蕭聰近乎是將丹藥狠狠地拍進了尹諾張開的手掌裏,恨鐵不成鋼道:
“堂堂渡河境的絕世高手,怎麼會有你這樣沒出息的東西,一枚如意藻苓丹而已,看把你勾的,我當日爲救你用的乾坤佇靈丹比它珍貴可止千倍。”
半晌,尹諾終於回過神來,擡頭問道:
“嗯?你說什麼?”
蕭聰忍不住咳了一下,感覺自己受了內傷,稍稍平復了下情緒,正視尹諾,一臉鄭重道:
“速戰速決,早去早回!”
尹諾重重點點頭,拱手作揖一拜,
“定不負蕭四少爺之重望!”
說完,一口將丹藥吞下,昂首挺胸,轉身離去,雄赳赳氣昂昂,得意衝昏理智,一掌排碎齊啞巴寢室的窗戶,身如靈猴,揉挪而入。
蕭聰得見於此,右手一拍腦門發出一聲生無可戀的低淺哀號,
“我操,這個傻逼!”
自尹諾揉挪而入的一瞬間,便傳來一陣密集的金屬交擊聲,叮叮噹噹響了一陣兒,突然就停了下來。
蕭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施展靈隱步躲到了不遠處的大青石雕之後,緊接着,齊啞巴的寢室便暴碎開來,斷木茬子攜帶着刀氣朝四面八方疾刺而去,停在哪兒就毀哪兒,勁風奔襲,所過之處無一倖免,連蕭聰用來躲避的大青石雕,都被其吹得晃了兩晃。
高手過招,果然不同凡響,不過看這架勢,齊啞巴應該吃虧不小,畢竟高手只有尹諾一個啊,而且,這傢伙爲了速戰速決,還真他娘使了全力!蕭聰在心裏暗罵了幾聲娘,他知道這傢伙今兒晚上有點興奮過頭,所以真怕他一個不留神真把齊啞巴給宰了,那可就誤了大事了!
不遠處傳來齊啞巴嗚哩哇啦的鬼叫聲,蕭聰探頭偷偷看了一眼,見這傢伙在半空中正暴跳如雷張牙舞爪如一個罵街的潑婦,像是恨不得衝上前去撓死尹諾,可這是高手過招,這樣做實在是有失風度,更辣眼睛,不過饒是如此,這模樣也已經夠掉價的了。
不多時,齊啞巴嗚哩哇啦的詈罵聲戛然而止,蕭聰忍不住又探出頭偷偷看了一眼,可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選在半空中的齊啞巴全身上下已經全部化爲一種詭異的會灰白色,在朦朧月色下顯得格外滲人,活像一隻面目猙獰的厲鬼,正向尹諾無情地恐嚇着。
直眉緊鎖,瞳孔皺縮間一聲驚詫,
“大梵般毒術,這下壞了。”
他是自天道軒走出來的蕭家四少爺,見多識廣遠非一般古教神庭之後所能及,他能看出齊啞巴修煉的是在幾個紀元前另衆修士聞風喪膽的大梵般毒術,可尹諾不一定能看得出啊,以那家夥的見識,恐怕連這大梵般毒術都沒聽說過,不知道其厲害之處,仗着自己服下了傳說中的如意藻苓丹,不知死活,虎了吧唧地往上衝,最後連能不能落下個全屍都難說。
正想着,耳邊忽有悉悉簌簌聲響起,在寂靜之夜聽來格外清晰,蕭聰回過神來,張開紫瞳舉目環望,覺如芒刺背頭皮發麻,不遠處,正有一片蟲潮漫襲而來,蜘蛛蠍子蜈蚣……應有盡有,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合着齊啞巴的宅子地下是個大毒窟,這文章還真是不小。
蕭聰縮回身來,緊靠着大青石雕,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呼出,不由發出一聲苦笑,隨口罵道:
“他娘的,這一次可真是踢到鐵板上了。”
蟲潮還在靠近,離他還剩不到三丈之距,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了。
雖然此情此景足以將他倆說是成身陷囹圄,可蕭聰心裏卻一點也不急,說實在的,以他這兩年的奇葩遭遇,即使齊啞巴修煉的是傳說中的大梵般毒術,這會兒的他也沒有將其放進眼裏,他蕭聰這麼多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一個屈居在忘生谷北街地頭蛇的私宅,能算的了什麼?是能比的上大刀螳螂的陵墓,還是能比的上瀕陽荒漠藏着火之靈的大洞,就算是凜原深處的那些險惡之地,恐怕也不比十之一二吧。
他緊靠着大青石雕,喃喃自語道:
“憑自身表現是難看出修煉大梵般毒術之人的境界已經到達什麼層次,但是靠它所能控制的毒物卻能看出一二,這些東西這麼多,怕是已經傾巢而出了吧,如此這般,一是可以看出齊啞巴的大梵般毒術修煉到了什麼境界,二是可以看出這傢伙面對渡河境的尹諾貌似也有點緊張,可這傢伙知道的僅是尹諾之前沒有得到妖刀傳承時的實力,看來,現在的尹諾對他,威脅還是很大的。”
“可那是大梵般毒術啊,根據顏色劃分,灰白色在傳說中貌似還是很厲害的一支,以他摘星境後期的修爲,再加上大梵般毒術,與尹諾這種靠外物速成型的渡河境高手理應能夠一戰,他這般緊張,莫不是他的大梵般毒術有什麼問題?”
他再次將頭探出盯着空中的齊啞巴看了半晌,搖搖頭,因爲他對這傳說中的大梵般毒術也是知之甚少,一時也看不出更多有用的東西來,
“傳說修煉大梵般毒術的人必須借一毒體一同修煉,如此才能達到相輔相成相依共存的效果,如果齊啞巴修煉的真是大梵般毒術的話,應該也有一隻相依爲命的毒體啊,可爲什麼他還沒有召喚出來呢?”
正想着,一條五彩斑斕有如水桶般粗細大蟒破土而出沖天而起,張着血盆大口直向着尹諾咬去,一雙三角形的眸子在夜空之下恍若掉落的兩顆寒星。
“這不是那邊的品種啊,依據大梵般毒術那嚴苛的修煉要求,這條大家夥怎麼夠格!呵呵,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竟然連大梵般毒術都有人敢擅自簡化篡改,就算不怕被人追殺,也不怕遭到反噬嗎?一個敢改,一個敢練,還真是絕了。”
他忍不住發出幾聲冷笑,繼續自言自語道:
“我說怎麼會這麼倒黴,今晚第一家就能踢到這麼硬一塊鐵板,大梵般毒術出現在忘生谷最爲下賤的北街,這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既然不是真正的大梵般毒術,想必尹諾一個人就夠了。”
他頗沒良心地伸了個懶腰,身子放鬆下來,舒舒服服地倚在了大青石雕上,連看都不再往尹諾那邊看一眼,心也真夠大的。
蟲潮奔涌到近前,自動在大青石雕前約莫三尺的地方分開,繞過大青石雕後才再次匯在一起,這當然不是大青石雕的奇異,而是蕭聰玩的小小把戲,以贗品大梵般毒術控制的蟲潮沒有那麼大的威力,也沒有那麼高的服從意識,在他看來,出於生靈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用一顆由生前有着萬年道行的青冥蛇內丹鑲嵌的玄器足以,這是一把造型古樸怪異製作卻相當細膩的鏡子,看不出什麼用處,倒也不是出於鍾離秋之手,這是他當日在姜採君的彌芥中的雜物堆裏無意中發現的,想來當年高高在上的大煉藥師姜採君看上的也不是這把玄兵寶鏡,而是鑲嵌在它上面的萬年青冥蛇內丹,這玩意兒內涵劇毒,對於其他人來說不是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因爲在他們手裏壓根就不知道怎麼用,除了能顯擺顯擺裝裝逼之外一無是處,最好的用處恐怕也就是用以鑲嵌在自己的玄器上,就像這面寶鏡一樣。
可這玩意兒放在想姜採君這樣的煉藥大家手裏可就大不一樣了,一顆有着萬年道行身死卻靈不散的青冥蛇內丹堪稱可遇而不可求,用它可以練出在玄真界數得着劇毒之物,也能練出在玄真界數得着的解毒之物,至於練出的東西是在什麼層次,那得看煉物之人的手段,蕭聰閒着沒事就喜歡瞎猜,他覺得啊,姜採君得到這玩意兒時肯定已經小有成就,也沒對着玩意兒多看上眼,煉之無益,棄之可惜,所以隨手一扔,就扔在了彌芥裏的雜物堆裏,說不定已經這樣蒙塵多少年了呢。
蛇身已死,青冥蛇生前的全部靈力凝聚在這顆內丹裏,所以餘威尚存,這些道行抵淺的毒蟲們,就算受人控制,也得躲着走,沒辦法,畢竟那行控之人的大梵般毒術實在是太糙,只粘着些皮毛就敢使出來糊弄人,實在是太過自欺欺人。
半空中。
斑斕大蟒衝之尹諾身前,大嘴一合卻咬了個空,齊啞巴和斑斕大蛇一起夾擊尹諾,齊啞巴手握長劍,斑斕大蛇甩尾如鞭,毒針毒液四散紛飛,如初春細雨,幾不可見。
尹諾妖刀在手,凜然無懼,一招一式盡顯乾淨灑脫,雖然在名家看來,這傢伙的動作裏面還是帶這些畏手畏腳,但得到妖刀傳承後,這傢伙的招式越加流暢,也變得更好看了許多,刀氣如幕,殘影連連,將那斑斕大蛇砍得嘶嘶聲不絕,吐着蛇信子早就有了退意,只不過有齊啞巴在一邊催着,它不能不上,可上了也是幫人擋刀,實在是有點憋屈。
蟲潮聚在一起,層層疊疊堆成一座小山,越來越高,某一刻,斑斕大蛇低頭一吸,便將那山尖吸走了一半,這一吸在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裏讓他身體的傷痊癒了一小半,而後它蛇身大弓,衝着尹諾突出一道毒液柱。
毒液柱當然蹭不到尹諾的半片衣角,只是落地後所流之處的房屋建築造了大殃,幾排房子,就這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快速融掉了。
全身灰白猶如厲鬼般的齊啞巴此時也已經身受重傷,斑斕大蟒吐完毒液柱,再次衝上前來纏住尹諾,齊啞巴則急速往下,吸走了毒蟲們剛剛壘起來的新山尖,他這一吸可不是斑斕大蟒剛纔那一吸能比的,他這一吸,足足吸走了剩下毒蟲總量的一半。
尹諾早已看出這其中的端倪,只是一直被這倆貨輪流纏着短時間內抽不開身,可當他抽身而出的時候,那邊已經將吸進肚子裏的毒蟲消化完畢,正醞釀了大招等着他,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縱然他有蕭四少爺給的如意藻苓丹在腹,也不敢跟齊啞巴來硬碰硬,就算他不知道齊啞巴現在使的是跑偏了的大梵般毒術,但以他混跡忘生谷三百年的閱歷,不難發現齊啞巴所用毒術的厲害,而且是很厲害,對上這麼一個未知數,誰知道那如意藻苓丹還靈不靈,所以在他心裏,蕭聰給的靈丹妙藥只不過充當了不時之需。
用火來燒死這些毒蟲是最好的選擇,至於馭火之術,尹諾倒是也會兩手,可他會的這兩手馭的皆是尋常火焰,那斑斕大蛇即使不用身體去擋,單靠毒液也能將其澆滅,而他的尋常火焰卻不能傷那斑斕大蛇分毫,這讓他覺得分外憋屈——自己堂堂渡河境實力的絕世高手,弄死那斑斕大蛇不是輕輕鬆鬆的事兒,即使是把那齊啞巴捎帶上也不在話下,可蕭四少爺說過要有分寸,要留着齊啞巴的命去找胡老栓報仇,以至於他這一戰自始至終都爲手畏腳,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把齊啞巴給結果了,那蕭四少爺還不得罵死他!再說,他尹諾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答應蕭四少爺留下齊啞巴的狗命讓他去找胡老栓報仇就得留下他的狗命讓他去找胡老栓報仇!這事兒,沒得說,也絕不能含糊!
尹諾丟出幾記火焰無果的當兒,齊啞巴這邊的大招已經準備就緒,斑斕大蛇與他心有靈犀,拖着滾長的身體急速離開,尹諾戰鬥經驗豐富,見此情景瞬間瞭然,也深知現在阻撓爲時已晚,此時的他只有躲避的份兒。
一股子異樣的氣息瀰漫到蕭聰這裏,他趕緊將身子從大青石雕後探出望向伊諾這邊,他能感覺出,這異樣氣息的源頭是此時姿勢十分怪異的齊啞巴,他面色虔誠,金雞獨立,雙手掐着一種怪異的決,像是在行着某種怪異的祭祀,在召喚什麼,斑斕大蟒遊走至其身前並盤在他一動不動的身體上,尾巴緊貼在直立的左腿,腦袋擱放在右肩,三角形的眸子裏佈滿森寒殺機,上下顎間的細縫裏還在不停地吞吐着蛇信,身下的毒蟲們生命精華盡數被隔空抽離,正緩緩地沒入到寶相莊嚴的齊啞巴身體裏。
蕭聰一看大事不好,甚至開始後悔方纔的輕敵,右手食指一彈,彈出一縷紫焰,紫焰穩穩地落在蟲山之上,隨即燃起熊熊烈火,紫焰七迭燒的就是生靈的生機,可據蕭聰感覺,那蟲山之上,依然有屢屢生機自紫焰竄出沒進齊啞吧的身體,他明白,現在齊啞巴正在跟紫焰搶奪蟲山的生機,若是讓他攢夠了能將這一記絕招發揮的力量,那首當其衝的尹諾肯定要遭大殃!
尹諾是他花了大力氣才救回來,可不能讓他這麼輕易的給掛了!
“再不出手就晚了!”
他咬了咬牙,振翅而去。
身在半空的尹諾一看蕭聰衝上來,心裏也慌了,本來他還想看看這死啞巴到底要出什麼絕招,用他新學到的妖刀祕傳見招拆超,好讓他敗得心服口服,此時看到蕭聰衝飛上來,才知道這件事沒有他想的這般簡單,於是,他雙手緊握妖刀,將其舉過頭頂,大喝一聲,怒劈而下。
尹諾這招兒威力甚大,一道有如實質的巨大刀影重重落在齊啞巴的頭頂,然後歸於渙散,尹諾氣喘吁吁,雙手無力無力垂下,咽了口唾沫,疲憊地看着遠在五丈開外的齊啞巴。
全身散發金光的齊啞巴在遭到尹諾奮力一創時僅是晃了晃身子,嘴角雖有一絲鮮血流出,一晃之後卻依舊紋絲不動,然後,他微微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齒,顯得更加猙獰。
蕭聰已經衝飛到與齊啞巴相平的高度,用兩隻已經盡數化爲玫瑰金色的手,在盤蛇在身的齊啞巴身上一陣拍打,殘影連連,讓人眼花繚亂。
可結局是他自認爲的力挽狂瀾實際上還是於事無補,空間在這一瞬間發生停滯,但也僅是頓了一頓,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盤蛇在身的齊啞巴全身金光大方,光芒直衝霄漢,照亮半片夜空,街上行走的人們駐足遠望,在屋裏的人們紛紛探出腦袋,形形色色的人臉色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便是寫滿的驚詫,毫不掩飾難以掩飾的驚詫!
這一幕讓蕭聰亦是目瞪口呆,他所意外的不僅是他自認爲可以扭轉戰局的祕式沒能阻斷齊啞巴的召喚,他更意外於齊啞巴所造成這異象的真實與恐怖,他看到那漫天金光在雲層之下漸漸收斂,然後慢慢聚成一個手持降魔杵身着古老戰甲身盤長蛇的巨大金剛,他對着下方怒目而視,慢慢舉起手裏的降魔杵,與此同時,肩上的長蛇尖嘴大張,露出森森獠牙,對着下方吐出長長的信子,蕭聰甚至能感覺到金剛的怒吼和長蛇嘴裏發出的嘶嘶聲,他知道這並非法相這般簡單,也不是投影,而是以一種古老而神祕的方式對着遊離在空間中絲絲縷縷殘留氣息的凝聚,這是他生前的意志,雖然他早就已經死了,可他還在用它僅剩的一切來護佑着虔誠信奉他的生靈,只要這個生靈願意付出能讓他無償施以援手的代價,而這,僅僅是因爲信仰。
蕭聰強忍着心裏的激盪努力保持冷靜,他靜靜地站在那兒,看着雲層下降魔杵已經舉過頭頂的金剛,心思百轉千回,眼神漸漸變的篤定。
他想起了這尊金剛的名諱,也突然知道了齊啞巴之前爲什麼全身都是一種灰白色,那是白佛信仰,而這尊金剛則是白佛坐下四大金剛之一,世稱——偈婆薩訶。
尹諾身體緊繃,右手握着妖刀,望着雲層之下的偈婆薩訶,是一臉毫無畏懼的狠厲,看他的面部肌肉輪廓,腮部線條分明,半晌,吼出一句,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看刀!”
蕭聰看着尹諾,大喊一聲,
“不要!”
霎那間,尹諾氣息飆升,全身白光大方,其耀眼程度,比雲層之下白佛金剛偈婆薩訶一點不差,他再次雙手握刀,將妖刀舉過頭頂,暴喝一聲——“苦!”
妖刀之上光芒更甚,此時的尹諾像是舉着一個白色的太陽,直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暴喝聲還在天地間迴盪,尹諾已經揮刀而下,一道刀芒凝實猶如放大的刀身,對着雲層下的白佛金剛偈婆薩訶延展而去,白佛金剛偈婆薩訶面對妖刀竟然產生了些面部表情的變化,怎麼說呢,雖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隱約中覺得似乎更加憤怒了幾分,他揮動右臂,以降魔杵擋住尹諾的刀芒,一刀一杵,一時僵持不下。
空中的場面既宏大華麗又動人心弦,尹諾持刀而立,以一己之力對戰傳說中的白佛金剛由不死意志凝結出來的幻像,宛若另一尊神明。
浩瀚殺意席捲四方,這一刻,北街的所有人都趕到有了一種清晰的心悸。
“苦……”
蕭聰在下方小聲呢喃着,之前無以復加的震驚已經消失於無形,現在寫在他臉上的,是一幅若有所思。
“苦……”
他又呢喃了一聲。
天空中,妖刀巨大的白色刀芒與白佛金剛偈婆薩訶由不死意志凝結出來幻像慢慢消失,尹諾力竭,兩眼一黑往後一仰,便頭朝下如一顆隕落的流星般向下筆直墜去,蕭聰回過神來,張開摘星翼,急速斜往上飛接住下墜的尹諾,趁着也已經力竭的齊啞巴還沒緩過勁來,雙翅一振,飛到下方的衚衕裏躲了起來。
整個北街的觀衆還沉浸在方纔那股子由心而發的震撼裏無法自拔,幾個修爲高強者聞聲而動,此時剛剛趕到齊啞巴的宅子前,鬼鬼祟祟,只是礙於齊啞巴宅子裏的毒障還不敢輕舉妄動,但他們卻發現了抱着尹諾斜刺進巷子裏蕭聰,於是連忙向這邊聚籠,這個過程僅僅用了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等他們趕到這邊,卻發現理應還在這兒的那兩個人竟然不見了,消失得徹徹底底,神不知鬼不覺。
至於死而復生的尹諾刺殺齊啞巴這件事,不用等到明日,現在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北街,至於他爲什麼能夠死而復生,爲什麼來刺殺齊啞巴,最愛捕風捉影空穴來風的北街人一定各有各的想法,就讓他們盡情地猜去吧,反正最後一定會殊途同歸匯於一個點——胡老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