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遠古之卵——夜之子

    高階祭司變異的暴龍有一雙畸形的變異巨爪長達三米，朝着格裏菲斯接連掃來。這頭巨獸的體型十分高大，爪擊自上而下掃過時，聲勢驚人，像是兩柄粗重的巨斧，又彷彿銳利的刀陣，給人以任何東西都能一爪擊碎的強勢壓迫。

    格裏菲斯堪堪避開，掏出一瓶減速藥劑，朝着駭人巨獸的腳下砸去。棕色的煙霧翻滾，暴龍的雙腿立刻被粘液纏住。但是，它龐大的身軀和驚人力量無視了束縛，只是稍稍拖延就憑着蠻力悍然突破。

    食屍鬼，上！

    格裏菲斯見減速藥劑無效，便指揮跟隨的三頭食屍鬼一擁而上。

    食屍鬼接到命令，眼窩、尖牙、利爪上竟然同時爆出赤紅的閃光，攻擊速度比平常快了三倍以上。它們對着暴龍的雙腿牙咬爪撕，在龍皮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傷口，噴出令人作嘔的黑血。

    食屍鬼被強化了……格裏菲斯察覺到自己執掌的神祕似乎在增強。但是，不等他細想，音波如海嘯鋪天蓋地的罩了下來。

    “嗷——！”

    暴龍張開大嘴，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

    撕心裂肺！

    正要拉開距離的格裏菲斯立時覺得雙腿如灌鉛般僵硬，頭腦眩暈劇痛，幾乎要失去行動的能力。正在圍攻暴龍的食屍鬼被音波掃過一掃而過，全部陷入麻痹僵硬的狀態，從巨獸身上掉了下來。

    暴龍順勢一爪掃去，將一頭食屍鬼斷成兩截，張口就吞進嘴裏，大口咀嚼了起來。

    血漿四濺，骨骼崩裂聲清晰入耳。先前被食屍鬼撕開的傷口也隨着咀嚼開始快速癒合。

    永恆階梯強化的巨魔領主都這麼強橫的麼……格裏菲斯憑藉戰爭騎士的抗性掙脫狂嘯的負面效果，閃到一塊岩石後去。

    “格裏菲斯，再找些肉盾來！”

    話音剛落，一道電光從高處疾射而下。

    艾露莎找到了狙擊位置，投槍貫穿了暴龍的側腹。暴龍龐大的身軀都被擊倒在地，肚子上被砸開了一個大洞，隱約可以看到裏面有什麼東西正在如沸水般強烈翻涌着，隨時會爆裂開來。

    艾露莎的投射威力驚人，着實重創了暴龍。

    就在這時，格裏菲斯卻感覺到自己被一種難以描述的靈能包裹，炙烤！暴龍體內涌動的物質在逃逸，流失的靈能有一部份被米諾斯吸收了過來。

    暴龍頓時發了狂，不顧重傷爬了起來。剛剛挨了足以擊殺數頭山怪的強力一擊，它不僅毫無退意，反倒朝着艾露莎的方向狂掠而去！

    它一邊從創口處噴灑着不可名狀的污液，一邊揮舞駭人的巨爪，扔下格裏菲斯不管在陡峭的山坡上橫衝直撞。

    艾露莎翻手一握，第二支投槍在手，朝着暴龍擲去。這一擊打飛了巨獸一條胳膊，卻不能讓它停下來。

    一旁的格裏菲斯手握斷罪想要支援。但是暴龍不是沿直線突擊，而是在高速衝刺中翻折出讓人驚詫的角度，讓人無法掌握攻擊的角度和時間。

    物理攻擊不行，那麼邪能如何！

    格裏菲斯擡起右手，向着勢不可擋的暴龍一指。

    “在死亡纏繞的威能下戰慄吧！”

    一團介於液體和氣體之間的墨綠色物質在骨戒上凝聚，猶如有着生命一般躁動起來。但是，這團強大的邪能卻沒有立刻射向暴龍，反倒是帶着強烈的排斥在指尖旋轉。

    冥冥之中，格裏菲斯預感到極強的危機——死亡纏繞非但不能阻止氣勢滔天的暴龍，還會強化它！

    莫非是因爲米諾斯的邪能與這巨魔的力量出自同源……格裏菲斯一念之間，已經來不及轉換其它能力。他下意識的轉變指向，朝着地上躺着的縫合怪一指。

    “站起來，縫合怪。”

    墨綠色的邪能呼嘯而出。與此同時，艾露莎的護盾劇烈震盪。駭人巨獸的利爪撕碎了層層護盾，在胸甲上破開一道裂痕。

    這頭暴龍的攻擊還帶着破甲的特性！

    艾露莎直面巨獸，向後一個翻滾避開致命攻擊，接着雙腿蓄勢，凌空躍起，旋轉中將手中的長槍扎進了暴龍的眼窩。

    頭部遭此一擊，哪怕是傳奇生物也要當場斃命。但是，在刺穿硬甲、眼球，長槍刺進暴龍的大腦之後，沿着槍桿傳來的，卻是陷入沼澤淤泥一般的腐敗黏稠。

    暴龍毫無停滯，揮起寒光閃閃的巨爪，朝着女獵手狠狠掃下。

    眼看着避無可避，一條骨鏈斜刺裏射了過來。艾露莎伸手一抓，立刻隨着收回的骨鏈脫離而去。

    縫合怪古拉託尼被死亡纏繞的力量治癒了！它先是遵循格裏菲斯的意志投出骨鏈鉤回隊友，接着用搖晃着龐大的身軀衝上前來，悍然頂住了巨獸的猛撲。

    米諾斯報告道：“米諾斯吸收到大量源質，偵測到高等級的不死生物靈能波紋，建議吸收，重組軍隊。”

    奇特的氣息瀰漫在天地之間。那種與活屍如影隨形的淒厲、陰森的氣息減弱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活躍、繁榮到近乎瘋狂的生命能量。

    與此同時，格裏菲斯得到了一些神祕學知識。

    死亡纏繞已經變得更加強大。擁有死亡力量的黑暗之箭可以治癒不死生物，也可以對非不死生物造成巨大傷害和恐懼。敵人遭受的打擊損失的生命能量將會治癒死亡騎士。

    格裏菲斯來不及回味這股新增的力量，側身而立，將斷罪舉起。

    槍管中已經裝填了一枚對抗神話生物的噬淵彈。

    “砰——！”

    槍聲在夜空迴響，火焰、煙霧和勢不可擋的黑褐色彈丸噴射而出，在暴龍的腿部炸裂成一個旋轉的靈能漩渦。

    暴龍被這一槍打斷了右腿，龐然身軀轟然倒地。

    這頭橫衝直撞的巨獸終於停了下來。但是，被打碎的右腿斷面像一團黏稠的膿液蠕動着，順着傷口粘合，甚至還滋生出無數瘋狂揮舞的肉芽。

    這些肉芽越來越瘋狂，竟然長成了長長的觸鬚，像狂風中的藤蔓一樣肆意抽打。這些觸鬚還捲起地上食屍鬼的殘骸，將它們快速腐蝕、吸收。

    哪怕打到這個份上，這頭巨獸竟然還能從吞噬中獲得自愈的能量。

    “格裏菲斯，退後，

    “我要將它燒成灰燼！”

    艾露莎手中的投槍被嗡鳴的銀色光弧包裹，朝着暴龍轟鳴擲下。

    空氣中響過一聲嘶啞的嗡鳴。

    暴龍剛剛修復的身軀瞬間瓦解成破碎的粉末。怪異腫脹的血肉也被一擊鑿穿，觸鬚和骨頭都被撕裂。

    這頭巨大的怪物在攻擊下瓦解。它揚起噩夢般的恐怖觸鬚想要捕捉女獵手，但是第二發光弧已經接踵而至。

    這一擊點燃了巨獸。被撕裂的傷口被燒灼，超凡者的火力壓倒了暴龍的身體，毀傷的速度壓制了自愈。

    終於，這頭怪物的身體開始溶解，不停的滴着粘稠的物質，就像燃盡的蠟燭被燒溶了似的。

    突然，詭異的黑血炸開肚皮噴射出來，暴龍發出了長長的哀嚎聲，想用前肢捂住肚子的破洞，但是滑膩的內臟卻都化成了液體，從爪子縫隙漏了出來。

    在毀滅的前夕，這頭暴龍上已經看不清楚的人臉痛苦的哀嚎起來：

    “如果，我的勇士沒有被康茂德徵召，又怎麼會落入如此，境地。”

    高階祭司溫諾希斯顫抖着，瞪着格裏菲斯的方向：

    “瞧瞧你們幹的好事，外鄉人，遠古之卵即將孵化，

    “血神會吞噬，這個世界！”

    ……

    “妖術師基拉卡，向強大的使徒致以無上的敬意！”

    曾經的吉拉帕卡薩長老，現在的基拉卡跪拜在地，向着勝利的格裏菲斯連連跪拜。跟隨高階祭司溫諾希斯撤離的巨魔幾乎全滅，只有他獨自活了下來。

    艾露莎從瓦解的暴龍殘骸裏撿起一枚析出的非凡特性結晶，拋給格裏菲斯：

    “我們不能耽擱，康茂德的追兵很快會到。”

    基拉卡恭敬地請示道：“如果二位使徒想要前往祖哈卡，在下或許能貢獻綿薄之力。”

    “你說說看。”格裏菲斯點了點頭。來到南方以後，他一直想要招募一支屬於自己的巨魔部隊。

    得到允許，基拉卡便說：

    “祖哈卡的位置非常險要，唯一的入口處有強大的守衛和陷阱。入口之外的城牆四周有劇毒的河流和瘴氣，攻擊那裏，哪怕幾萬勇士都無濟於事。

    “高階祭司溫諾希斯、高階領主維瑪耶克、高階督軍埃基魯姆、高階巫醫耶克裏克鎮守的四處領地控制着水流，摧毀它們，才能攻擊祖哈卡的城牆。

    “但是，想要進入祖哈卡，也不只有這一種方法。”

    說到這裏，基拉卡停了停，然後繼續說道：

    “四位高階領主禁錮着一個名叫奇岑·伊扎的生物。這是一頭古老的飛蛇，妄圖竊取血神的王座。

    “它的肉體早已毀滅，殘存的意志還在荒野遊蕩。每倒下一個高階領主，奇岑·伊扎的靈魂就會增強一分。當所有的看守者都已倒下，它就會掙脫囚籠，撕開祖哈卡的屏障，前往神聖的永恆階梯吸收神力。

    “到了那個時候，強大的使徒閣下，您可以從那裏城牆的缺口進入祖哈卡。”

    格裏菲斯與艾露莎對視一眼。這個自稱上古血神奇岑·伊扎的聲音曾經試圖聯繫他。

    基拉卡不值得信任。但是，僅僅消滅四位巨魔領主，而不是摧毀整個領地的方案可以考慮。如果那條大飛蛇能夠突破祖哈卡的屏障，格裏菲斯和艾露莎就能先康茂德一步奪取永恆階梯的力量。

    有了這股力量，格裏菲斯和艾露莎就能擊敗康茂德，穩定林能，完成晉升。

    格裏菲斯思考了一會，原則上可以接受基拉卡的建議。現在，他手頭的戰力有些捉襟見肘。

    基拉卡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的族人中有一些勇士，也許能幫助大人，是否……”

    “基拉卡，這裏有沒有召喚陣？”格裏菲斯問道。

    “我們沒有這樣的力量，大人，”巨魔答道，“但是，大人如果需要召集一些強大的勇士前來。離這裏不遠的礦坑飼養着一些變異的翼龍和其它飛行生物。我們可以去那裏。”

    ……

    康茂德的追兵越來越近。

    格裏菲斯已經能感覺到他們強大的靈能波紋。當他抵達東方礦井，準備大戰一場，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景象。

    幽綠色的礦脈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感染，只是走近它就讓人極度不安。雲海翻滾，林間的狂風呼嘯被扭曲成音域奇詭的笛音，昭示着涉足這古老祕境的生物悲慘的後果。

    這裏歸高階領主維瑪耶克管轄。

    這裏如同屠宰場。

    一具具身首異處，被掏空血肉的殘骸被慘無人道的掛在廢墟上，來不及逃走的平民只剩下空空的皮囊，像一堆撕碎的橘子，褶皺的堆疊在一起，無法辨認身份。

    “這太邪惡了，”哪怕是艾露莎都難以接受這樣的慘劇，“和你的屍潮難分伯仲。”

    格裏菲斯面色平靜，心中卻是躁動不安。真相，隱隱有些預兆卻尚不清晰。通往他所追尋的真相的道路似乎就在前方。即便是眼前如此駭人的悲劇，依然無法壓抑蠢蠢欲動的內心。

    許許多多的答案，似乎越來越近了，在這片被植物和時間掩埋的太古迷城，便能得到解答。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合理的答案正在心中滋生，只是，身爲人類的理性不允許他講述出來。

    無數生命葬生於混戰。鮮血已經流淌，不能毫無答案的回去。

    向前看去，經過萬古風蝕，這些上古留存的文明依然完整，令人困惑。

    在這險惡奇絕的世界邊緣，煙雲繚繞、蠻荒古老的失落文明，雌伏着無數醜惡兇險處處，危機四伏。

    “就在這裏。”格裏菲斯按了按劇痛的頭。他感覺自己的理智在喪失。

    在這眼前這詭異的礦井中，還隱藏着不可名狀，咆哮於人類理智的恐怖存在。

    有神祕東西就在那裏，很久很久以前，便盤踞在這裏。

    在匆匆組建的食屍鬼、縫合怪的護衛下，格裏菲斯和艾露莎進入了礦井。他們做好了激戰的準備，但是，奇怪的是，這裏並沒有強大的守衛，只有一些被驚嚇的近乎瘋狂的巨魔平民。

    “在這裏，大人。

    “翼龍騎手是最好的傳令兵，他們會不惜生命傳達您的意志。”

    基拉卡來到一些躁動的翼龍旁，他找到了一些嚇壞了的巨魔，強迫他們服務。

    艾露莎取來一些記錄了訊息的水晶和羊皮卷，交給巨魔，讓他們分幾路帶到外面去，召集援軍。

    “這裏發生了什麼？”格裏菲斯問這些巨魔。

    迴應他的是一堆支離破碎、混亂不堪的答案。受到了極度驚嚇的巨魔倖存者，花了好些時間才讓基拉卡提煉出一點有價值的信息——

    就在格裏菲斯和康茂德交戰，追殺溫諾希斯的那段時間，有一夥強大的人類和怪物衝進了東方礦坑。高階領主維瑪耶克與他們交戰，卻抵擋不住，只能帶着最親信的部下撤退到了礦井深處。

    “去吧，把我的援軍找來。”格裏菲斯放走翼龍騎手，轉身走向黑暗的礦井深處，“我們先去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麼。”

    ……

    在這個地下世界的巨魔帝國礦井深處，竟然是還有一處埋藏更深的遺蹟。

    堅固的大門被可怕的力量粉碎破壞，遍佈巖壁和穹頂的浮雕觸手可及。

    地上躺着一頭正在瓦解的巨獸，從散落的服飾、物品上看，這應該是高階領主維瑪耶克。他已經被殺死，取走了非凡特性。

    “格裏菲斯，我們應該離開這裏。”艾露莎越走越覺得不安。當她發現巖壁上的壁畫，本能的不想去看它們。

    “基拉卡看不懂這些文字，”妖術師大着膽子看了一會，愈發惶恐，“先祖的箴言裏也沒有提到這些東西。”

    格裏菲斯擡頭仰望。起初，壁畫的圖形抽象的難以理解，其中的文字無法辨識。但是，過了一會，他感覺到自己的天選者烙印變得炙熱，一些神祕學知識涌進大腦。

    壁畫上有個奇怪的，花瓣狀的生物被巨大的超乎想象的物體籠罩：

    “我們時日已盡。幾個世紀以來我們一直從輪迴終末給予的無限力量中受益。我們知道代價終將支付，我們認爲這個代價是我們能承受的，或者我們能找到什麼方法以躲避。

    “我們付不起，我們也躲不過。

    “我們付出的代價是一切。在一瞬間——快到我們沒時間反應，更不用說準備對策——首都……沒了。曾經是興盛的殖民地的地方，現在只有死亡和虛無。戰無不勝的強大艦隊，現在只剩下亡魂與殘骸。一切被終結吞噬了。

    “一切被虛境奪走了。

    “似乎我們的帝國一夜間被摧毀還不夠糟似的，一個巨大的能量實體開始顯形。在吸取了我們通靈者的意識後，它變得無比強大，現在它正在星雲間橫行，尋找更多的獵物。

    “我們做了什麼……”

    格裏菲斯不自覺的沉迷於壁畫中。某些似乎不應該存在的記憶和知識，正在意識的深淵重組，試圖爬上來。

    壁畫的最後，花瓣狀的生物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帝國殘存的一切由大主教帶領。這位預見了終結來臨的強大通靈者，帶領着極少數倖存者前往一個沒有被虛境標記的世界。

    “這是一個極其蠻荒，不適宜生存的荒蕪之地。

    “帝國的調查團曾經在一片冰原下建立了前哨，如今，這將是我們倖存的族人最後的安居之地。

    “首先，我們要改變自己的物質形態。”

    這就是真相……

    那天晚上，奧勒琉斯陛下對我說的，竟然不是瘋話……

    我必須做點什麼！

    格裏菲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一時間覺得有些不真實。他沿着壁畫走着，甚至忘記了危險。

    突然，他看到身旁有一團黑影動了動。

    一個背生雙翼的生物離開黑暗，站立在壁畫下，注視着走近的格裏菲斯。

    “格裏菲斯·德·拉文奈爾，你來的比我預想的還晚，”那個生物說道，“那些想盡辦法拖延你、保護你的人，終究還是沒能阻止你來到這裏。”

    艾露莎一閃而過，擋在格裏菲斯前面，手中的長槍指住面前的生物：

    “你是誰？”

    “我是，恩……這個問題得讓我想想……”

    生物摘下黑色的烏鴉頭盔，露出蒼白的膚色和如夜的黑發：

    “卡西安·羅夏，夜之子，

    “我們來終結這無盡的輪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