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迦南之焚

    巨像狀若口器的凹槽中有道亮光一閃，格裏菲斯和嘉拉迪雅的護盾都劇烈震盪起來。腳下的白石臺階燃起灰煙，高溫甚至在空氣中引起漣漪。

    兩股金紅色的熱能射線交錯而過。震耳欲聾的嘶鳴巨響引起的耳鳴，刺目的火光讓他陷入了短暫的失明。

    不到半秒鐘，格裏菲斯的層層護盾就堅持不住，恐怖的高溫讓他全身都像沸騰了一樣。

    但是，這讓人窒息的痛苦一閃而去。格裏菲斯感覺有什麼突然擋住了熱能束的橫切，涼風捲起他。

    “抓緊我！”

    嘉拉迪雅緊緊抱着格裏菲斯，朝着無底的深淵墜落下去。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格裏菲斯勉強睜開眼，眼看無底的黑暗朝自己砸過來，下墜的感覺讓人心跳驟停。

    他急忙向上望，順手把精靈小姐緊緊抱住，感覺安全了一些。

    刺耳的金屬卡察卡察斷裂聲充斥周遭，扭曲，變形的巨響就彷彿發生了十級地震似的。

    巨像覆蓋着金屬的軀幹上閃爍着密密麻麻的跳動火花，伴隨着啓動的巨大轟鳴，讓人生理不適的巨物一邊用金紅色光束四處橫掃，一邊從深淵中瘋狂向上爬去。

    高聳的穹頂像蛋殼般龜裂，露出天空朦朧的星光。龐大的超出視野極限的巨物正掙脫它地下的囚籠。

    比起追殺剛剛逃走的小蟲子，塔金似乎對爬出去這件事更加關心。他的巨像就像是有着六條長腿的巨型昆蟲，驚人的腕足可以輕易跨越溝壑、懸崖和山峯。

    這可怕的武器一舉一動都聲勢無比，讓人下意識的陣陣敬畏。它被埋藏在地下上千年，擁有的強大力量，便是隔了如此漫長的距離，如此久遠的歲月，依然可以讓人發自內心的戰慄不已！

    ……

    還在指揮作戰的哈蘭迪爾突然被晃的站立不穩。

    他帶領的半精靈和人類起義軍正在好幾個方向和聖殿內衝出來的精靈交戰。一隻巨大的觸鬚突然帶着恐怖的風聲衝出地面，從上到下狠狠的砸在了街道上。

    風壓掃過附近的房屋。

    可怕扭曲斷裂聲響了起來，一個中隊的義軍正好處在觸鬚腕足的下方，都沒發出哀嚎就變成了肉泥。

    哈蘭迪爾一時間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充斥視野的是一根金色、白色和紅色相間的巨柱，閃爍着幽藍的微光，像極了昆蟲的腕足。

    地面裂開了一個大口，數不清的人尖叫着掉了下去，然後立刻沒了聲音。漫天沙塵和蒸氣沖天而起，如城牆一般蓋了下來。

    哈蘭迪爾全身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沒有盔甲防護的皮膚已經被氣浪燙傷。

    那根龐然巨柱突兀又駭人地聳立在那裏，靜默片刻。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甚至忘了自己被燙傷的疼痛。有人想跑，有人想去一探究竟。不等他們行動，地底又是一陣轟鳴。

    “嗡——吱吱吱——嘎！”

    在吱吱嘎嘎的巨響中，地面像塊布丁一樣抖動起來，所有人都被站立不穩，接二連三的摔倒在地。

    一個橢圓的、閃爍着幽藍光芒的巨型物體慢慢從地下升了起來，發出哧卡哧卡的咆孝。它不停地上升，從未見過的軀幹就像沒有盡頭一樣。

    比星雲聖殿還要高的巨物花了好長時間從地下慢慢的爬了出來。所有的人、半精靈和精靈都瞪大眼睛盯着他，忘了逃跑。

    “嗡——”

    當這個巨物終於矗立在地面上，它又發出了一聲低沉、悠長的巨響，在天地間久久徘迴。任何故事、壁畫上的巨龍和比蒙，那些讓人不敢直視、不敢描述的深淵魔物，它們留在人心中的恐懼和震驚，都不足以描述眼前的一切。

    哈蘭迪爾甚至說不出話來。直到他看見巨像上有兩道金紅的光芒閃了一閃。

    “隱蔽！”

    他大喊一聲。身邊響起了噼噼啪啪的爆裂聲，像過節的鞭炮一樣此起彼伏。

    一排排的人類和半精靈，無論他們是頂着盾牌，還是躲在掩體後面，只要被這兩道光束掃過，全都炸成一片灰盡。

    居高臨下射出的高溫射流在人羣中橫掃，一片接着一片的焚燒。

    一羣羣人就這樣瞬間燒成灰盡，只是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個焦黑的影子。

    這巨像的高度至少超過三公里，渾身上下都是暗金、暗紅的重甲，靈能護盾厚重的無法想象。它就像是那種擁有恐怖長腿的蜘蛛一樣，帶着優雅與死亡輕易的跨越房屋、花園和河流，在城市中漫步，將驚人的火力傾瀉在地面上。

    有些勇敢到瘋狂的義軍調轉槍口和大炮，開始攻擊，但是，他們的武器打在護盾上毫無作用。巨型熱能激光槍出來的死亡光線實在是太強大了，恐怖金紅色光柱所過之處，幾乎是要將一切都在瞬間燒盡！

    恐怖的熱能束掃蕩的同時，數不清的觸鬚像吸管一樣衝出巨像，抓住周圍的半精靈和人類，把他們吸進長長的管道，一直吸，發出呼嚕嚕的聲響，然後噴出一地的破布和碎屑。

    過了一會，這恐怖光束竟然又多出了兩股！

    義軍的一切攻擊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在驚人厚度的裝甲和護盾面前，估計只有成建制的超凡者齊射，並且同時瞄準一個部位，才能造成足夠的傷害破盾破甲。可是，在熱能光束的橫掃面前，密集的攻擊就像是成熟的稻子面對鐮刀，只有被一排排割倒的份。

    哈蘭迪爾還在掙扎。他取出一枚格裏菲斯從羅蘭那裏拿到過的，以噬淵邪鐵作爲材料，具有很強的爆炸和殺傷力的炸彈。這種被稱作噬淵彈的武器擊中的目標附近會出現一些奇怪的事，很奇怪的事。

    噬淵的氣息據說是可以抵達世界最深處的黑暗。半精靈就是用這種東西刺殺半神，嗯也不對，噬淵彈並沒有破壞半神的護盾，而是引發了別的異常現象傷害他們。

    哈蘭迪爾極其勇敢的把一枚噬淵彈砸向了巨像。爆炸以後涌出的怪異物質竟然真的對護盾有極強的破壞，在堅固的裝甲上留下至少半米的腐蝕凹坑，像傷口留下的疤瘌一樣難看。

    “有效果！”哈蘭迪爾大叫起來，“快用噬淵彈攻擊……”

    話沒說完，巨大的足肢就從他身邊越過，落地的衝擊波把他打飛出去。

    空中充滿了嘈雜的，含混的聲音——巨像的吱嘎聲，房子倒塌的轟隆，樹木、籬笆燃燒的噼啪聲交織成一片。

    濃濃的黑煙同河水蒸發的氣浪混在一起。當熱光在迦南的大街上忽前忽後地掃過時，所有被擊中的東西都發出一片白光，然後冒出嗆人黑煙。

    一片片的房屋，庭院，美麗的藤蔓和小橋都被點燃了，映在沖天的火光裏，天空變成了橘紅色。

    哈蘭迪爾從水裏跳了起來。滾燙的水差點把他煮熟。他拔腿就跑，穿過花叢，和驚慌失措的義軍一起，像受了人驚嚇的青蛙在草叢裏鑽來鑽去，沒頭沒腦地亂跑。

    忽然金紅色的強光朝他掃了過來。沿途的屋頂被光束碰到的地方立刻融化了一大塊，隨後冒出岩漿一樣的火流；樹木全都在瞬間燒成了炭。

    光束在小道上前前後後地掃蕩着，把人們一個個燒成灰盡，接着又掃到水邊，穿過河水朝對岸掃過，經過的地方水沸騰起來，冒出一片蒸氣。

    沸水氣浪往逃命的哈蘭迪爾身上蓋了過來。他的身體被燙傷，眼睛也差點燙瞎了，顧不上疼痛，只是拼命跑。

    ……

    “嘉拉迪雅，我們得回去！”格裏菲斯喊道，“他們需要我們的幫助。”

    他聽不見遙遠地面的悲嚎，但是每一個細胞，每一寸神經都感覺到莫大的痛苦。他彷彿親眼見到無數的人正被毫無意義地燒死，就像被小孩用火柴燒死的螞蟻一樣。

    “人們以爲眼前的不幸就是災難的高潮，卻不知這僅是暴風雨的前奏。”

    嘉拉迪雅輕聲低語。她按了按騎士的手，示意他往前看。

    寂靜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面綠色的牆。

    “這是什麼？”

    格裏菲斯辨不清方位，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更無法理解這面牆的意義。

    它像是無數螢火蟲組成的光幕，懸浮在那裏。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這面牆似乎是由無數的光點組成的。

    無數的數字0和1的光點……

    “我以前從未見過，但是，在目睹她的瞬間，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嘉拉迪雅說道，“格裏菲斯，請允許我向你介紹——

    “知識與整理的守護，

    “預言與命運的指引，

    “迦南最終奧祕的擁有者，預言之神，尹露瓦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