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寶具：我們將醒來爲生命狂歡

    含光撕開的紅色裂隙，格裏菲斯五人踏入其中，只覺得斗轉星移，進入了一個弧形的封閉空間。他們面朝外坐着，眼前是一層球狀的透明障壁。

    這未知的空間突然被氣浪包裹，在巨大的轟鳴中向上升起。

    超凡之下，若非施法者便無法使用傳送法陣；即便可以傳送,  也需要目的地有持續的引導才能完成跨越空間的瞬移。但是，例外也是存在的。

    擁有空間能力的奧菲莉亞已經用靈能標識了落點。在她的引導下，格裏菲斯的新能力就可以高速前往戰場。

    在伊修斯的儀式啓動以後格裏菲斯掌握了兩個全新的超凡能力。“浮雲爲舟，暗夜爲海”便是其中之一，是序列5等級的新能力。來源不明的神祕正在慷慨地給予格裏菲斯力量，只要有了這個能力，即便是帶着隊友，落點的指引中斷,  他也可以飛臨戰場。

    “做好準備,  騎士們！”格裏菲斯說道，“我們要衝進戰爭的漩渦中去！”

    話音剛落，他們的脊椎就顫抖起來。身體承受的重壓分明在說，他們插上了無形的翅膀，正以駭人的高速衝向天空。

    他們兩眼一黑。耳膜嗡鳴，骨肉沸騰。

    這是怎麼回事！即便是格裏菲斯本人都沒有料到這般情況。他們的血肉、骨骸和靈魂都在以恐怖的頻率戰慄，隨時都要被粉碎一般劇烈的戰慄。

    要碎了，我的身體，要碎了！

    “繆拉，繆拉，護盾！立刻，馬上！”

    痛苦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似乎全身都要碎了，哪怕是以體質強悍爲傲的超凡者和非凡者也難以承受。ls爾乾脆地暈了過去。

    從痛苦的極點到解脫來的如此之快，突然間，一道光照了進來。這種令人絕望的難受漸漸減輕，終於,  一切不適都不見了，所有人都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輕鬆和舒服，如釋千鈞重負，如同一次重生。

    激波和震盪散的無影無蹤。身體突然向上一提，重量好像消失了。

    格裏菲斯解除了失明的狀態，發現自己被牢牢地束縛在什麼東西上面。眼前沒有遮擋，光線非常明亮，就好像清晨醒來時拉開臥室的窗簾，細微的灰塵突然有了生命和翅膀，就在眼前全都飛了起來。

    格裏菲斯的眼睛幾乎不夠用。他低下頭，看見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束縛帶豎了起來，微微搖動，像湖中的水草一樣，舞動着生命的活力。

    接着，他看到了一片遼闊驚人的藍色弧面，並非球狀的弧面，大的驚人，超越了語言的驕傲而壯闊。還有黃綠相間的圖案,  似乎是連綿的山脈縱橫其間。片片雪白的雲彩輕柔曼妙,  彷彿綢帶一般,  緩緩而來,  又緩緩離去。

    這驚奇的景象讓人沒有絲毫準備，但是又分明給人一種感覺——自己就是來自那裏。

    藍色的弧形世界之外，是更加遼闊的，無垠深遠的幽黑布幕。

    格裏菲斯懷着敬慕之心，無言地環視遠處。他看到的是黑色的，純淨至極的漆黑，如此透徹，如此明亮。這深黑的世界沒有遮攔，有許多耀眼的光芒點綴其上，像色調不一的晶瑩寶石，懸在黑色天鵝絨上。

    格裏菲斯一瞬間意識到自己來到了星空之間。

    他仔細辨認了一下，還想回憶起嘉拉迪雅給他講過的夏日大三角，可是這會一個星座也認不出來，只是覺得在浩瀚的宇宙面前，自己渺小的像一粒塵埃。

    格裏菲斯屏住呼吸，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一切文字所能描述的極限，讓人激動不已，而且大的驚人，給人以無法掙脫的壓迫感和難言的恐懼。但是，更深切的感受是，有一種莫名的深深眷戀，讓人貪婪地向下張望。

    無限的黑幕上，那片藍色的世界正站在舞臺中心，披着淺藍色的紗裙和白色的飄帶，散發出奪人心魄的彩色的、明亮的光芒。

    那是我們的世界？

    格裏菲斯自認爲不是一個很容易對外界事物激動的人，還報着爲臨戰的剋制與冷靜。但當看到這些壯美奇麗的景觀時，原本非常鎮定的他，腦子裏一會兒想想這個，一會兒想想那個。

    他只恨自己不能將這奇景畫下來，去和地上的朋友們一起分享。

    正以無與倫比的維度伸展的壯麗使得所有構圖都蒼白簡單，也使一切文字呆板無趣，如此真實而自如地運轉着。人類生存的世界和熟悉的星空竟然是這樣的景象，這可真是在大地上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奇景。

    時間像是突然靜止了，脫出那懵懂的軀殼，世俗落於腳下，生命的川流沉靜如毯。

    在這一瞬間，格裏菲斯幾乎要忘了自己，完全沉浸於不可思議的渺小和無垠的震撼。直到在冥冥中聽到心靈間的迴響。他的骨戒米諾斯正在共鳴，無盡的信息洪流直衝大腦。

    “歡迎回來，指揮官。正在同步高級戰術制御終端……

    “同步完畢，終端·米諾斯的權限已接管，作戰狀態啓動。

    “軌道突擊，距離發動，倒數15秒。”

    “登陸角度，微調零點三。”

    “突擊艙，狀態正常。

    “完成降下準備。半徑600以內無威脅目標。開始倒數。

    “5……

    “4……

    “3……

    “2……

    “降下開始。”

    格裏菲斯被驚人的信息衝擊的幾乎失去意識。緊接着，幾乎要粉碎五臟六腑的壓迫又差點把人壓碎。

    他們從黑暗和星空的包裹中向着藍色的世界俯衝。瓦礫般的物體如雪片般向上飛去，衝進漫天刺目的火海!

    半昏迷狀態的格裏菲斯聽到急促的笛音，本能地意識到這是在警示極度的危險。接着，這個球形的空間和自己的身體又開始劇烈抖動。

    物體與大氣摩擦產生的高溫，這些東西課上學過，索尼婭還做過試驗闖了一次禍。

    格裏菲斯睜大了眼睛，他的同伴也是一個個大氣不敢喘，緊盯着面前透明的牆壁。外面燒得一片通紅，有紅的白的碎片不停劃過。這面全角度透明的牆外一定有防燒蝕層，是耐高溫的，隨着溫度升高，它就開始剝落，這可能不是壞事吧，畢竟剝落的過程中會帶走一部分熱量。

    應該是這樣吧！必須是這樣啊！

    接下來情況讓他更加緊張。晃動愈發劇烈，一側的牆上竟然開始出現裂紋。外邊燒得跟鍊鋼爐一樣，透明的牆卻開始出現破裂的紋路，就跟玻璃被打碎之後那種小碎塊一樣，細細的碎紋，眼看着越來越多……

    格裏菲斯的汗出來了。這裏的溫度的確是在升高的，但並沒到讓他出汗的程度，其實主要還是緊張。

    這個空間，或者說某種載具，在急速下降，跟空氣摩擦產生的激波，不僅有極高的溫度，還有尖銳的呼嘯聲，飛船帶着不小的過載，還不停振動，裏面咯咯吱吱亂響……

    外面高溫，不怕！有碎片劃過，不怕！過載、共振什麼的也能承受！但是一看到透明的牆壁開始裂縫，格裏菲斯就緊張起來，心說：完蛋了，這面牆不行了。

    血液在逆流，直衝大腦，開始讓人失去意識。

    他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非常熟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這人影正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對格裏菲斯說些什麼。

    “嗚——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一起用靈魂和骨頭顫抖起來。他們在俯衝、在墜落，穿過熾天火海，向着藍色的大地撞去！

    刻骨銘心的悚然震顫之下，格裏菲斯看見近乎透明的屏障外面，正在剝落着瓦狀的碎片，在一片赤紅間盡數焚化。大地在極速逼近。

    身爲軍人，危險是習以爲常的，早就想明白了。生死既已置之度外，說是冒險也好，犧牲也罷，沒有什麼能讓我們退縮。

    格裏菲斯全身發力，咬牙切齒的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他握緊拳頭，用全副精神對抗着恐懼和迷茫，只等衝進戰場。不能開口說話，便在心中咆哮：

    “當你嚴正以待時，死亡是不會找上門來的，格裏菲斯！”

    ……

    伊修斯在顫抖。無名的恐懼已經攝住了他和怪物的大軍。

    隕落的星辰和洶涌天火正從天穹向他墜下。軌跡還出現了微微的曲折，分明是在修正墜落的方向。接着出現的是逆向的火光，天火在減速！

    他急忙對一部分的怪物下令：

    “去抓住奈芙蒂，把她給我帶來。

    “把俘虜送走。”

    伊修斯的牙齒打起顫。他抱着胳膊，強作鎮定：

    “這多半是霍蒙沃茨裏某些超凡者的手段。他們沒有附近的傳送陣支持，便用了些歪門邪道的手段過來增援。

    “嗯，那又如何！

    “倉促之間，他們出動的人數是有限的。一兩個超凡者，沒有完善的配置，難道可以挑戰擁有生命織縷加護的我嗎！？

    “我就站着，哪都不去，等他們落下……嗯？這！”

    突然之間，他察覺到了隱藏於天火中澎湃的靈能波紋。那不是一個兩個，是好幾股極其強大旺盛的靈能威壓！硬生生將他的話語堵在口中。

    不對啊！1、2、3、4、5……

    爲什麼……

    爲什麼會有五個如此強大的氣息！

    滔天轟鳴中，衝擊墜地。風暴與烈風令泥沼蒸發分散，伊修斯和它的怪物軍隊被掃的七零八落。

    瘋狂的電流和火光肆意宣泄，整片血沼都被從地面上剝離，只留下一個巨大的光禿禿的沙礫陷坑。

    陷坑裏面靈能正在瘋狂聚集，不斷閃爍出一陣陣的電弧。在凹坑的底部，狂沙烈風之間，五個強大的身影呈現出鋒矢的隊形。他們右手按劍，左手攜着戰盔，半跪在地，如同山巔般不可撼動。

    漸漸的，狂暴的靈能電弧慢慢平息，空氣中充斥的轟鳴也安靜下來。爲首的騎士輪廓鮮明的臉龐略顯蒼白，黑色的頭髮一絲不亂。

    他站起身來，望見戰死的拜耶蘭士兵，目光掃過狂亂的怪物，嘴脣緊抿。一雙劍眉下堅毅的眼眸將洞悉心靈般的強大壓迫力掃過全場，鷹隼般冷酷直視着伊修斯。

    他就像是出鞘的利劍，打開了擊錘的火槍，迫切而兇殘地搜索着自己的獵物。

    “格裏菲斯……果然是你。

    “奇怪啊，我知道你是超凡者，但是，你的靈能分明比你從天選者之祭歸來時更加強大。”

    伊修斯看清了來者的模樣，驚訝的喃喃低語。紅月之刻的獻祭極大地強化了他。但是，作爲天選者之祭候選人的格裏菲斯分明也變得更加強大了。

    “我懂了，”伊修斯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也就是說，我的獻祭召來的靈能可以在所有的被選中者之中共享，我們，有着類似的權柄。

    “呵呵呵呵，果然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你們七個被選中者有觸碰奇蹟的資格！我們，本是同源！嘻嘻嘻，沒想到吧，格裏菲斯！”

    格裏菲斯只是冷冷應道：“七個被選中者，實際有八人。這並不什麼值得驚奇的事。”

    伊修斯不由得嘖了一聲，接着說道：“換而言之，爭奪奇蹟的鬥士們依靠獻祭增強力量的同時，也會強化其他人，並非致勝之道。

    “想要獲得至高的奇蹟，終究要經過殺戮才行。格裏菲斯！現在的我，完全不弱於任何一個神之手！”

    伊修斯強作堅定。方纔的激情澎湃已經被澆滅，只剩下殺害了朋友的驚恐和崩潰，以及對意料之外發展的惶恐。

    他看了看前來制裁自己的騎士。但是看不清楚，只能模糊地看清格裏菲斯和煙塵電光間四個從隕落的天火中現身的身影。

    拉納可能和格裏菲斯一起來了，但是另外三個無論如何不可能都是超凡者。學院的教授從來都不擅長征戰，迦南的精靈小姐更不會被允許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

    沒問題的，這裏有我的五百匹變異體，還有高階單位，以百敵一，優勢在我！

    既然這場祭奠同步增強了被選中者的力量，那麼一定會吸引其他神之手前來。必須趕在那之前結束戰鬥。

    伊修斯的鎮定回來了一些。他揮動魔杖，對怪物們下達了圍攻的命令。

    “受死吧，格裏菲斯！你竟敢衝進我的眷族之中，看你們往那裏逃！”

    成羣的混沌獸一起集火，朝着格裏菲斯和他的同伴射去。在這樣不利的地形上，一兩個超凡者眨眼就會被擊倒。

    上百道毒液、火球和射線交織過來，在天火砸開的陷坑上交織成網。空氣中響起了一連串讓人牙癢的碰撞和彎折聲，轟的一聲炸裂開來，沙礫碎石直衝雲霄。

    “怎麼回事！”伊修斯愣了一下。他清晰地感覺到，所有的攻擊竟然都被彈開了。一層極堅固的護盾籠罩在五人身上，鐵壁般牢不可破。

    不對勁！這激盪的靈能間，分明有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氣息。伊修斯驚駭地退了半步，高聲咆哮起來：

    “這是聖殿騎士等級的護盾？這怎麼可能？

    “誰和你一起來了，回答我！格裏菲斯！”

    風煙散盡，格裏菲斯踏上血沼，帶着令人望而卻步的殺意和威壓：

    “讓我驚奇，讓我理解，

    “聆聽我，

    “跟隨我，

    “我以戰爭的名義賦予你們超凡的加護，寶具——

    “我們將醒來爲生命狂歡（we’ll  wake  to  the  carnival  of  life）!”

    伊修斯臉上一切的鎮定和滿足都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無限的驚疑和動搖。

    他感覺到了五個超凡者的氣息，清晰就像是刻在心肺之上。

    怎麼可能，會是誰呢？格裏菲斯身邊的超凡者我很清楚，難道精靈和霍蒙沃茨派人來支援他？不應該啊？

    在極速蒸發、潰散的血沼上，一個個熟悉的身影腳踏火焰，身披黑霧，轟鳴而起。在這一刻，伊修斯看清了另外四人的面貌，更是知曉了爲什麼他們可以在此時降臨戰場。

    序列6荒蕪，毀滅之鐮·拉納。

    序列6聖騎士，聖殿騎士·繆拉。

    序列6獵魔人，光影之鋒·拉瑟爾。

    序列6怪物，牧羊人·米典麥亞。

    他們澎湃的靈能波紋彰顯着位階，赫然全都已經跨越了超凡。

    全都是超凡者？這可能嗎？他們什麼時候晉升的？繆拉絕不可能是超凡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等等，這又是什麼？！

    震驚的伊修斯突然發現。無形的靈體之線正將格裏菲斯與四位同伴聯繫在一起。

    這便是格裏菲斯剛剛得到的超凡能力，可以昇華爲寶具的高位能力——“我們將醒來爲生命狂歡（we’ll  wake  to  the  carnival  of  life）!”

    在這股力量的加持下，戰爭騎士選定的隊友只要處於一定範圍內，位階全體臨時上升一階。

    格裏菲斯已經踏在了破法者途徑序列5的門檻上，只要再向前一步，便可以晉升爲比戰爭騎士更高階的存在——“征服者”。

    他擡手一指，彷彿威嚴的判官審視着罪不可赦的犯人，帶着不可抗拒的滔天氣勢悍然碾壓下來：

    “伊修斯，架起你的劍來。

    “我們修托拉爾，

    “有債必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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