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碧綠之夜

    羅蘭又寒暄了幾句告辭了。他翻過船舷，消失在了黑暗中。自始至終，伯倫希爾號嚴密的夜晚警戒都沒有發現他。

    格裏菲斯一邊檢查着斷罪的新彈藥，一邊回味剛纔的交談。

    羅蘭說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但是似乎並沒有特別急迫的事，真的有必要偷偷摸摸的趁夜來告訴自己嗎？

    神之手，正神與外神，亞倫與奈拉，遠古石板，維羅納的封地……這些要素之間是彼此關聯的嗎？這些信息的確重要，但是爲什麼要今天說？

    格裏菲斯冥思苦想起來。羅蘭是個有話不好好說的謎語人，他可能在躲避着什麼，不敢將線索明明白白的講述出來。

    神明有自己的神選，賜予他們格外的恩惠、庇護和力量。在神選之上，得到額外加護的便是眷者。同序列的非凡者，擁有眷者或神選資格的人要遠遠強於普通的非凡者。在格裏菲斯的熟人中，安柏是雷電與風暴的神選，嘉拉迪雅則是銀月和羣星女王的眷者。神之手能夠得到神位的權柄，重要性還要在神選與眷者之上。

    經歷過迦南事件，格裏菲斯得知嘉拉迪雅的族人化作灰燼隨風散盡，也知道在虛境中沉睡着一個強大的存在。就是在那時，格裏菲斯第一次聽說“終末之息”。這是雅蘭的艾維娜女士給襲擊維蘭諾伊家族的組織起的名字，是個官方口徑的掩飾，真正的存在另有所指。

    羅蘭將“終末之息”這個稱號搬出來，直接指向了威脅的外神。

    格裏菲斯愈發苦惱起來。

    欸，若是艾維娜女士能給些更直白的信息，乾脆告訴我要去完成什麼任務，把誰宰了，或者在哪裏放火，這我熟，我就能更好的保護她的女兒啊！

    羅蘭與精靈的關係匪淺，這樣重要的事件他想必是知道的。在他口中，“終末之息”不是組織，而是賦予了“那個人”力量的強大外神。也就是說，羅蘭今天來一部分的目的是提示要格外警惕“終末之息”。

    格裏菲斯把一顆精金彈裝進槍管，打開擊錘。清脆的扳機聲讓他緊張的心平復了一些。

    等一下！

    嘉拉迪雅的媽媽，艾維娜女士年輕的時候扔下執政官和一個人類跑了。

    嘉拉迪雅的表姐，蒂德薇熙與羅蘭是戀人，兩人一起冒險，後來還結婚了。

    我原以爲這個家族的女性似乎對人類有種特別的感情，但是，若是將她們的地位、種族與神祕聯繫起來，這與衆不同的偏好，難道是與她們少女時期的命運相關？！

    格裏菲斯的頭髮豎了起來。他是知道的，與嘉拉迪雅的相遇得到了預言女神伊露瓦什的指引，銀月與星光女神一直都對他倆看顧有加。

    從一開始，這就不僅僅是少年與少女相遇的故事。

    格裏菲斯想起來了——

    根據雅蘭的艾維娜女士的明示和暗示，“終末之息”是近乎無限的靈能之源，是魔法的本源，會吞噬部分使用了祂力量的凡人。一些特殊的精靈被選作祭品平復這虛境第五存在的吞噬慾望。毀滅了嘉拉迪雅族人的很可能就是這個存在。

    在迦南的宴會上，那些尊貴的精靈用一種奇怪的打量着嘉拉迪雅，似乎在期待着什麼。那是一種品鑑食物般讓人難受的目光。現在想來，這些吸食魔力結晶成癮的生物期盼着將嘉拉迪雅獻祭，正如過去的上千年中反反覆覆做的那樣，用族人去安撫外神的躁動，好讓他們繼續在地上的神國享用無盡靈能的福祉。

    因爲尚不得而知的原因，嘉拉迪雅僥倖逃過了被吞噬的命運。但是，“終末之息”會再次索取貢品嗎？維蘭諾伊家族有許多強大的成員，他們似乎連一丁點的反抗都沒有，就和自己的僕人無差別的灰飛煙滅……

    這樣強大的力量，若是祂要索取嘉拉迪雅，難道有誰能擋得住嗎！

    格裏菲斯顫抖起來。

    這恐怖的可能自迦南的冒險之後就一直縈繞着他，像無法抵擋的魔劍高高懸在頭頂。若是魔劍落下，一切都晚了……

    是的，格裏菲斯與克麗絲塔再次相遇的時候，其實一切都晚了。他的每一個努力都只是將女孩推向無法逃避的命運。現在，相似的一幕即將重演，等到了那時，一切都晚了……

    羅蘭在向我發出警示！要我趕快行動！格裏菲斯站起身，雙眼如火焰般熊熊燃燒。

    亞倫和奈拉可能都是神之手。他們承載着神位的祕密和圖謀，循着他們的蹤跡挖掘下去，也許就能找到“終末之息”下一步行動的線索。

    ……

    格裏菲斯離開艙室，在甲板上慢慢走着，讓海風舒緩自己的神經。這時，他聽到一些竊竊私語。

    “喂，聽到了嗎？”有個水手在用壓抑的聲音低語。他似乎是資深水手的身份，上了年紀，聲音沉穩而嘶啞，說話時其他人都在屏息靜氣的聽着。

    “聽到什麼？”另一人問道。

    “那個啊，那個，就是陸軍那小子，我路過附近，聽到奇怪的聲音。”

    “對，我也聽到了，”第三個人說道，“像墓園裏的耗子在吃屍體，又像是巫婆往大鍋裏滴下腐液。”

    “他在呼喚什麼？”第四人驚恐的嗚咽着。

    “我覺得他要獻祭我們，”最開始的那個老水手很有把握的莊重說道，“在這樣的夜晚，碧綠之夜，活死人之夜，他在呼喚——”

    水手們一起驚恐的低語：“呼喚什麼？”

    老水手說道：

    “亡者之國的鉅艦會在濃霧中現身。它是黑色的戰艦，用死人的指甲和趾甲建造，載着鬼魂和骸骨的大軍。

    “那些未得到祝福死去的凡人，都是這艘恐怖鉅艦的奴隸。

    “它要來了，亡者之國的鉅艦今晚會來襲擊我們。

    “我們被詛咒了，和強大美麗的伯倫希爾號一起，被詛咒了。”

    老水手的呢喃彷彿來自遠古的歌謠，道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它是寧靜海的幽靈船，來無影去無蹤，

    “它是宣告所有船隻與水手末日的黑影——

    “亡者鉅艦——‘阿隆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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