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貝薩琉斯的提議

    夜晚降臨在森林。

    追擊了一整天的貝薩琉斯沒了蹤影。他的聽力極好，而且能夠使用奇怪的眼球進行偵察，此時一定潛伏在黑暗中，一旦有所動靜就會出擊。

    格裏菲斯坐在一棵大樹上，耳邊時不時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又很快平息。這奇特的叫聲他很熟悉，來自那些從地底逃出的巨魔。他們分散開來逃跑和尋找食物，有一些驚動了可怕的墮落精靈，想必已經被當成了補給的食糧。

    這個墮落精靈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能力兼顧強悍的近戰和施法，究竟從何而來？那些奇怪的話語是因爲他瘋了，還是另有原因？

    格裏菲斯陷入沉思，他有一個猜想，卻過於驚人，甚至超過了最荒唐的噩夢。

    他脫了盔甲放在樹下，以免不經意的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今天晚上他需要稍稍休息恢復體力，等到黎明時分再次動身。對於貝薩琉斯底細的調查需要等待脫險以後，得到羅蘭騎士這樣強大的英雄支援才能進行。

    經過一天的戰鬥以後，他餓的厲害，很想去河裏抓一條魚來吃，卻又不敢。

    “人類的少年，你是要吃這個紅蘋果還是這個青梨子呀？”

    嘉拉迪雅輕盈地躍上樹梢，在他的身邊坐下，懷裏揣着好幾顆野果，甚至還有一串小小的葡萄和幾顆板栗。

    “你真厲害！”格裏菲斯輕聲讚美，“不會讓貝薩琉斯聽到動靜吧？”

    “不會不會，這些都是我白天沿途找來的，”精靈小姐看看手裏的水果，把大一些的蘋果在自己衣服上擦擦遞了過去，“吃的時候要懷着感恩和檢討之心！要是你一槍打爆了那家夥，我們現在不就可以下水撈魚了嗎？”

    “檢討檢討。只要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多多練習射擊。”

    “下次可不許再去挖子彈了，應該趕快逃跑拉開距離。精金彈丟了就丟了，靠近敵人多危險啊！”

    “那是那是。”

    兩人坐在寬闊的樹枝上，小口啃着酸酸的野果。樹枝很寬厚，交錯的枝椏在背後像靠枕一般託着，把他們的蹤跡隱藏起來的同時還能放鬆地靠在上面。夏風吹起精靈的長髮，絲絲縷縷地撫在格裏菲斯的臉上。樹枝明明很寬，她卻緊挨同伴的肩膀，望着林間溪流月色下的粼粼波光。

    潺潺的溪水在她的眼中化開，月華穿過淡雲和林蔭灑向她精緻的臉頰，在樹枝上留下窈窕纖細的側影。

    她仰頭望着深藍靜謐的夜空，彷彿置身無邊的銀河，甚至，她就是星光與林風的化身，美麗而無拘無束。

    格裏菲斯忘了疲憊和飢餓，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有那麼一瞬間，她是那麼遙遠而讓人嚮往，甚至擔心她會像風一樣悄然飛走。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把她抓住。

    “怎麼了？”嘉拉迪雅捋了一下撫上臉頰的長髮，轉身望來，發現格裏菲斯正呆呆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有些臉紅，便再次側過身去。終究她還是有些在意，又一次轉過頭來，敲敲他的胳膊：“怎麼了嘛~”

    誰又知道呢。

    格裏菲斯疑惑地看看她，又望望天空，喃喃低語：

    “你，一會兒看我，又看看天空。

    “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離羣星很近。”

    精靈一時間失去了語言，她想了想，聽懂了這分話語。

    “真的嗎，你再仔細看看。”

    她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腦袋向後微微揚起，向着夏夜星空舉起左手：

    “看那邊，格裏菲斯，

    “三顆最亮的星辰，那是天琴座α星、天鷹座α星和銀河之中的天津四，就是有名的夏季大三角。”

    格裏菲斯被無盡的星光迷失了雙眼，他想要側過身，但是女孩正輕輕抓着他的頭髮。

    “從天琴座α星向南，那紅色的亮星，心宿二，和十幾顆星組成的曲線。你看！這就是夏季星座的代表，美麗的天蠍星座，蠍尾浸沒於銀河深處。

    “在銀河最寬闊明亮的位置，那是人馬座，其中的六顆星與西北天空的七星遙遙相對……”

    啊，我已經不行了……格裏菲斯仰望着，傾聽輕柔的話語，完全失去了放棄了思考。女孩靠在胳膊上，安之若素地介紹他尚未熟悉的夏季星空，就像是在炫耀珍愛的寶貝。

    無邊無際的星光像海水般溫柔地包裹着他們，林中靜謐的芬芳和尖尖的耳朵在臉頰上留下若即若離的觸碰。

    在寧靜的夏夜，危險的敵人還潛伏在不知何處的角落，樹上的兩人已經忘記了疲憊和危險。

    “格裏菲斯，你看，這是我的夜空，也是你的，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你還覺得遙遠嗎？”

    “不覺得，”格裏菲斯發出滿滿的讚歎，“夜色真美。”

    “讓我們把今天定爲紀念日吧！”

    “好啊~”

    “嗯，那就是從危險的貝薩琉斯手中僥倖逃生，一起欣賞美麗的夏夜星空的值得紀念的日子！”

    “把貝薩琉斯剔掉，”格裏菲斯微微搖頭，“貝薩琉斯，他有幾顆星？”

    ……

    東方的晨曦剛剛露頭，兩人就再次出發。

    他們儘可能小心不發出大的動靜，悄悄離開森林，向着最近啓明鎮的方向前進。昨晚的星空已經讓嘉拉迪雅確定了方位，只要全力行動一天，他們就有可能與那裏的羅蘭騎士取得聯系。

    太陽高高升起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森林的邊緣，進入一望無際的草甸。

    嘉拉迪雅警惕地注視着四周，這裏沒有貝薩琉斯的身影而且區域遼闊……

    她剛要鬆口氣，一個巨大的眼球突然從天空飛過，沒有絲毫的聲音。它注意到了草地上的兩人，向他們投下視線。

    嘉拉迪雅立刻一箭射去，將眼球凌空擊碎，但是，這短暫的瞬間已經足以暴漏他們的蹤跡。

    兩人立刻向着啓明鎮的方向逃去。但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墮落精靈的氣息便再次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貝薩琉斯已經鎖定了他們，如同雷霆般碾過森林，穿過草地，向着兩人的方向急速追來！他的行動沒有毫不掩飾，聲勢震天，扭曲而瘋狂的殺意每時每刻都在逼近。

    “他爲什麼這麼執着的要追擊我們？”嘉拉迪雅有點難以置信，“如果我們被殺，官方一定會深入調查貝洛蒙遺蹟，很快就會發現奇怪的變異，對貝薩琉斯沒有任何好處，他應該儘快逃亡才對！”

    格裏菲斯也有同樣的疑問。但是他更加擔心自己拖累了嘉拉迪雅的速度，照這樣下去，在找到援軍以前他們就會被追上。

    很快，貝薩琉斯就出現在他們身後的地平線遠端。

    它的下半身已經腫脹，如犀牛一般肥碩臃腫，比戰象還要巨大，拖着蟒蛇一樣的大尾。人形的上半身長在肥厚的軀幹上高高直立，雙手握持着碧火流通的巨大戰刃。那顆紅色水晶滋生的魔紋已經將身體完全覆蓋，在體表結成灰黑色的外殼。

    貝薩琉斯已經成了不折不扣的怪物！龐大而猙獰的身形變得更加墮落邪惡。

    它邁開四蹄，像是神話中的惡魔一般轟隆迫近，遠遠地就能看到它小山一樣的身影。雖然體型龐大，但是它追擊的速度卻快得驚人。

    “你先走，我來牽制它！”格裏菲斯拍了一下精靈的肩膀，“去尋找援軍。”

    “那怎麼行!”嘉拉迪雅不出所料的一口拒絕，甚至想要停下來迎擊怪物。

    “只有找到羅蘭我們才有勝算！”

    格裏菲斯不再爭辯了，化身蝙蝠拋下還在猶豫的精靈，向着另一個方向疾速飛去。奔來的貝薩琉斯竟然也一起轉了方向，沒有追擊精靈，而是緊隨蝙蝠而來。

    ……

    他們在無人的草地上狂奔。貝薩琉斯終於追進到了可以攻擊的位置，他隨手一揚，燃燒的隕石雨便轟鳴墜下，掀起滔天氣浪。

    格裏菲斯僅僅是被氣浪的餘波掃過就像是樹葉一樣飛了出去。他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滾到一個小小的緩坡下，掙扎起身，連絲毫反抗的意圖都沒有就繼續向前方的一條小河逃去。

    貝薩琉斯又在手中凝聚出一支火焰長矛擲去。

    “轟！”火焰長矛擊在草地上炸開一團火球。爆炸的烈風掀起飛沙走石，將格裏菲斯直接擊飛到了河對岸。待到煙塵散盡，他趴在地上只剩喘氣了。

    惡魔般的貝薩琉斯大步走來，火焰長矛再次在他的手中具象。他看着已經全身冒煙的格裏菲斯，猙獰的大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說出讓人震驚的話語：

    “別浪費時間和力氣了，人類。偉大的夢境之主向我降下神諭。你能夠啓動那塊遠古石板，擁有追隨我步伐的資格。那個精靈小妞叫你什麼來着，格裏菲斯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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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裏菲斯從地上掙扎起身。他似乎很關心面前的惡魔將要說出的話語。背靠着河岸邊的土坡安靜了一會便應道：“沒錯，我是格裏菲斯。那塊石板是一個奇妙的物件。到底是什麼東西？”

    貝薩琉斯巨大的身軀向着河邊靠近，扭曲的面部已經看不出他表情：“那是一個惡魔的遺留物。他愚弄我，毀了我的生活，毀了一切，把我禁錮在這裏，時間，長的無法衡量。”

    它一邊走，一邊敲敲胸前的紅色水晶，接着說道：

    “後來，我總算找到了一個湊合的宿主，只可惜它承載不了我的力量，沒有多久就瀕臨崩潰。你看這醜陋的形體。格裏菲斯，我追擊你，並不是爲了取你的性命，而是要給你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在距離這裏不遠的啓民鎮，有一個叫作羅蘭的人類騎士，偉大的夢境之主注意到了他。只要你幫助我將他引出來，這事並不難，我會將他的肉體和靈魂獻祭。夢境之主便會給予我們獎勵，對於我來說，那將是不老不死的完美身體，

    “而你，本應死在我手裏的你可以活命，甚至會獲得強大的力量作爲褒獎，像我一樣擁有比肩序列5的實力。只要你繼續獻祭，永遠虔誠，獲得神的垂青，祂就會賜予你更多的恩賜。你的一切夢想都會實現，任何東西，地位、力量、財富、榮譽、女人都可以得到，甚至可以讓逝者歸來。”

    格裏菲斯擡起頭，注視着眼前的惡魔：“那麼，代價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