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飢餓的考古學家

    那是很久以前，拜耶蘭的征服者們在羣山、海洋和沙漠戰鬥，奪取了很大的一片領土。但是，新征服的領土上卻沒有足夠的支持者，地方官員和駐軍漸漸的龜縮在幾個彼此分割的要塞裏，每天都在爲外面致命的敵人煩惱。

    怎麼辦好呢？拜耶蘭的軍團再強大，也不可能從魔法瓶裏變出農名、伐木工、礦工、建築工吶！

    這個時候，一批拜耶蘭的學者出現了。他們是高等學院的考古學、歷史學和神祕學畢業的研究生，有一大堆武裝僱傭兵的保護，在當地嚮導的幫助下上天入地，探索陰森的古墓和失落的神廟，收集惡魔的顱骨和古老沉船的文物。他們整日整夜地解讀石碑和器皿上的文字和圖案，卻並不怎麼期望能從探險中找到大筆的金銀財寶。

    很快，考古學家們爲當局展開了當地社會和民俗文化的畫卷。

    他們徹底而充分的掌握征服地的社會習慣，然後通過正確運用這些規範，依靠強大的軍團提供信用背書和一點點的物資支持，探險家們開始和當地人交朋友，深度介入當地的政治實踐和社會實踐，吸引當地居民在必要的時候服務於拜耶蘭的利益。

    嘉拉迪雅搖着細長的手指說道：“探險可不是爲了好玩，霍蒙沃茨從一開始就在引導我們適應其中的危險。以上一位德·拉莫爾小姐爲例，其實她並沒有在古老部落的圖騰上發瘋，那也並不是蜜月旅行。故事在傳播過程中出現了一點點偏差。”

    “噢，那真相是什麼呢？”格裏菲斯好奇地問道。

    精靈靠在他的肩上，饒有興致地敘述着：

    “那裏是帕爾帕提亞人和巨魔的聚居地，兩個種族彼此敵對，都很兇悍好戰。拜耶蘭正在和獸人爭奪南方大陸的控制權，便在他們的領土上展開了拉鋸戰。帕爾帕提亞的人類支持拜耶蘭，巨魔自然是站在獸人那一邊。

    “伯爵小姐通過探險研究當地的歷史脈絡，找到了古老文明的遺蹟，通過解讀古老的文字，她向當地人和巨魔氏族證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有着共同的祖先，只要完成古老而危險的試煉，試煉者便可以成爲兩族共同的女王，爲雙方帶來和平。”

    “這樣，可以嗎？”格裏菲斯驚訝地問道，“當地人之間應該早就有着化不開的血仇了吧，怎麼可能團結在一起。”

    精靈小姐贊同地點點頭：

    “自然是沒有那麼簡單的。但是，兩個當地部族被捲入大國之間的正規戰爭可不是小打小鬧，也差不多應該筋疲力盡了吧？拜耶蘭和獸人的國力固然還可以繼續打下去，未開化的當地人可吃不消。

    “於是呢，伯爵小姐的發現給了一個雙方休戰的契機。只要有人能夠站出來通過試煉，雙方就能在內部冠冕堂皇地宣佈，不是我們的勇士不夠勇敢，而是高貴的祖靈在注視着我們吶~”

    “噢——！所以……”

    “所以愛蓮娜·德·拉莫爾伯爵小姐就站出來，決定完成試煉！”

    “噫，爲什麼她有資格？”

    “那自然是因爲她在遺蹟裏找到了這樣那樣的古老記載，可以讓帕爾帕提亞人的領袖授予她參加試煉的資格，比方說，她是偉大的女王多少多少代的轉世！”

    “我明白了，”格裏菲斯嘿嘿一笑，“我大概能想象當時的場面，對於部族的上位者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安撫和壓制好戰派的藉口。”

    “是吧是吧，知道考古學的厲害之處了嗎？”嘉拉迪雅拍着他的大腿，“然後，擔任護衛的現任伯爵就被派了上去，在毒蛇、烈焰環繞的競技場裏和巨魔的武士決鬥。伯爵小姐和巨魔一族的試煉者被孤立在高高的圖騰上，失敗的那一方就要被燒死。

    “這便是納扎克，古老世界的升格之祭！勝者主宰，敗者臣服。”

    “聽起來還挺浪漫的，當時的修托拉爾，威廉騎士好不容易取得了勝利，救下了自己伯爵小姐，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真是一個不錯的故事吶，可以用來寫本了，”格裏菲斯頗有些嚮往，“爲什麼你這麼清楚？”

    “因爲蒂德薇熙趕來支援他，也加入了決鬥。她告訴我的。”

    “決鬥竟然還能有人加入進來，這我倒是沒想到，”格裏菲斯想了想，覺得南方種族的決鬥制度還挺別具一格的。

    “據說當時的場面一度非常危急，伯爵差點要被打死了，蒂德薇熙也被壓制，好在羅蘭及時趕到了。”

    格裏菲斯不由得連聲讚歎：“三對三啊，有意思。原來他們都彼此認識啊！話說回來，巨魔的勇士竟然能和他們這樣的傳奇人物對抗，一定也是非同凡響的英傑。要是我也在場就好了。”

    “可不是嘛，巨魔也很厲害的。當時還是威廉騎士的伯爵和他的朋友們在夏龍伯爵，菲歐娜的爸爸的幫助下重整旗鼓……”

    “怎麼人越來越多了？”

    “殘酷的戰鬥從白天持續到落日，終於，柯內莉亞，也就是後來的夏龍伯爵夫人帶着輕騎兵加入戰鬥，在黎明的晨曦中自山坡上衝下，對巨魔槍陣的側後方發起了決定性的衝擊……”

    “喂喂喂！”格裏菲斯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這是哪門子決鬥？”

    這話可不能讓霍蒙沃茨的高材生認可。嘉拉迪雅捏着他這個壞學生的耳朵，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這個木頭人好頑固，人家自有制度在此，你不同意，就是不尊重當地風俗和文化，將來當不好考古學家的！”

    “是是是，你說的對，”格裏菲斯連連檢討，“然後呢？”

    “然後，愛蓮娜·德·拉莫爾小姐終於成爲了升格之祭的勝利者！”

    “噢——！”格裏菲斯驚歎道，“我都快忘了這是伯爵小姐的試煉來着。”

    精靈小姐笑着捶了他一下：“在她的努力下，當地人和巨魔終於放下干戈，殺死了獸人的使者，退出戰爭，停止了對獸人方面的兵員和物資供應。”

    “這個結局倒是很合理，真是情報軍官的傑作啊！”格裏菲斯頗有些嚮往地說道，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等一下，這麼一來，伯爵夫人豈不是兼任那片土地的女王？那地方有多大？索尼婭也有繼承權嗎？”

    嘉拉迪雅搖搖頭，“根據古老的傳承和記載，女王是要被獻祭給神靈的。”

    “這，這古老記載還真是方便吶~”

    “恩，然後伯爵小姐和她的朋友們就殺出了當地部落，逃回拜耶蘭。戰爭也結束了，伯爵小姐和她的騎士從此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

    ……

    經過幾個小時的休息，大家都恢復了一點體力。索尼婭清醒了過來，一個勁地道歉說給大家添麻煩了。

    身處地下遺蹟的黑暗空間讓人有點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每一個人都有些或多或少的焦躁與不安。

    好消息是，貝薩琉斯和那個恐怖的怪物並沒有追上來；壞消息是，食物不剩下多少了。格裏菲斯蒐集了所有的乾糧，發現只剩下幾塊餅乾、巧克力和一點點葡萄乾。這些東西分給三個女孩，轉眼就被吃的一點不剩，下頓飯大家再找不到糧食就得餓着了。

    必須立刻採取行動。

    雖然大家沒有這裏的完整地圖，也看不清地形全貌，但是神祕學者並不完全依靠眼睛。

    嘉拉迪雅和索尼婭先後進行了占卜，占卜的內容分別是“安全離開遺蹟的道路”和“安全的食物來源”。占卜結果完全一致，均指向了遠處一座巍峨的金字塔形建築。那裏，必定有重要的線索。

    在星空般的光芒下，奇怪的都市就像是夢中的神祕之地，似乎每一處岔道和拐角都通往未知的禁忌世界。

    “格裏菲斯，你看這些化石，”索尼婭突然停了下來，從地上撿起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小石塊，“這塊趾骨顯然是來自兩棲爬行動物，貝洛蒙沼澤在上古時代更加遼闊，棲息着體型巨大的巨蜥和亞龍，從它的這塊趾骨上能分辨出年代。”

    格裏菲斯擺出自己能聽懂的樣子。

    菲歐娜開始批評她：“索尼婭，你要是再控制不住好奇心，我，我就打暈你！”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書app，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但是，你看這裏，這些精巧的幾何構型，還有，恩，這是陶片，應該是遺蹟的建造者們留下的，已經快要和巖壁融爲一體。這裏的原住民的文明程度肯定不低。”

    索尼婭的眼眸閃閃發光，又開始說莫名其妙的話。

    “我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格裏菲斯溫和地打斷了她。置身於這片瘋狂沼澤的幽暗地下，任何人都應當小心自己的想象力。

    “啊，對對，”索尼婭急忙把化石收進小包裏，“我只是在想，這座宏偉城市的建造者們去哪裏了呢？歷史上沒有一點關於他們的記錄，就好像是文明從未存在一樣。”

    ……

    大家根據占卜指示的路線，來到一處隧道的入口。這裏是高大的金字塔的底部，平滑的石階通往幽深的地下。入口兩旁的牆壁上有着如同精巧的雕刻，許多位置已經斑駁脫落，但是依然總體完整，能讓人看出那是人形的生物在戰鬥。

    就在這裏，大家驚悚地發現了索尼婭占卜的“安全的食物”。

    數名考察隊員打扮的人類殘缺的屍體散落在不遠處的地上。他們的頭顱被摘下，屍體像料理肉排一樣分離了筋骨、脂肪和組織。肚腸消失不見，被切割分離的血肉組織中可以食用的部分，留下了無用的毛髮和骨頭。

    某些東西以最冷血而毫無人性可言的方式完成了這些工作，就像是在市場裏選購晚餐的主婦一般，帶走了最肥厚的肉塊和內臟。

    地上還有少量遺落的鹽粒和胡椒——應該是從考察隊的補給裏找出來的——這不禁讓所有人出現了極其恐怖的聯想。

    從地上的血跡和拖行的痕跡來看，某些東西曾經試圖將屍體搬入地洞，但是因爲一些原因而中途放棄。

    在這堆肉塊的附近，遺落一本筆記。筆記的內容不多，顯然是剛剛開始書寫不久。作者正是貝爾教授。

    “石板遺落在洞穴裏，經歷了悠久的歲月卻依然大體完整。這裏有大量較爲完整的壁畫和文字，這讓我們得以解讀出了遠古石板的部分真相。

    “我們掌握了有關貝洛蒙遺民的大量珍貴史料。”

    格裏菲斯和索尼婭互相看了一眼，繼續閱讀下去。

    “早在第一紀元以前，一個強大的氏族就已經在沼澤定居。從化石和遺留物來看，森林和沼澤爲他們提供了豐富的食物，原住民的身體強壯，智力發達。

    “古神降臨在他們原始的氏族，教導他們用巨巖堆砌了高大的神廟，向羣星祈禱。我們將其稱之爲貝洛蒙氏族。

    “貝洛蒙氏族很快進入了黃金時代。他們輝煌的城市和金字塔遍佈地上和地下，並且向着羣山開拓新的殖民地。

    “但是，隨着貝洛蒙氏族殖民地在地下的延伸，一種無法形容的怪物開始襲擊他們，以他們作爲食物。

    “他們虔誠地向古神祈禱，以最美麗的少女和最強壯的勇士作爲祭品，古神仁慈地接受了祈禱並且賜下祝福。

    “獲得祝福的勇士變得異常強大。他們開始反擊，將可怕的怪物逐回黑暗的地底。氏族爲勝利而歡欣鼓舞，卻絲毫沒有意識到毀滅的降臨。

    “勇士們一個接着一個陷入瘋狂，轉變爲扭曲的怪物，甚至比地底的怪物更加可怕、更加狡詐。

    “貝洛蒙氏族節節敗退，他們放棄了地上的領地，向古神的祭壇撤退，準備在那裏做殊死的抵抗。”

    “我和我的研究小組找到了一些有關這個失落的古代文明令人費解的線索，還有那些不詳的地底怪物的殘骸，這些怪物和之前找到的古老生物的化石並不相同，讓我改變了原本的計劃。我將尋求淨化者領袖貝薩琉斯大人的援助，他也許能協助我們接近真相。”

    【連續幾頁的缺頁，缺頁處有撕扯的痕跡】

    “我們迷路了，沒有食物，飢餓而疲憊。

    “幾天來我們始終未能找到出去的路，也聯繫不上淨化者。

    “我的研究員越來越少。他們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黑暗中，只能找到他們殘缺的衣物。

    “怪物非常警惕，行動敏捷，在黑暗中伏擊我們。它的外形無法描述，我們沒有看到它的全貌，它的每一次出現都伴隨着清晰的嘀嗒聲，火光在石壁上映照出尖銳猙獰的爪子和角。每次出現就會抓走一個人，留下粘稠的液體。”

    “我們決定退避到這個金字塔中點亮篝火。根據遠古石板的解讀，這裏是貝洛蒙氏族的避難所，有一條通往地面的道路。願契約與真理之神庇護我。”

    【胡亂的塗鴉和空白】

    “但是，這裏的植物不多，手邊的可燃物有限，一旦火光熄滅，怪物又會從黑暗中現身。”

    “我們逃不掉了，遠處的隧道裏傳來可怕的聲音，那些駭人的影子正在黑暗中逼近。我看到了它們的利爪在牆上的倒影，花瓣一樣張開的口器，像龍一般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