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冬季野營（三）

    凍得臉色蒼白的索尼婭想起身接過格裏菲斯遞來的報告，但是她纖細的腳踝又酸又麻，剛起身就腳下一軟幾乎跪了下去。

    不遠處維洛諾斯和幾位當值副教授的目光立刻就移轉過來。

    密涅瓦冬季野營的決定權並不在教授和副教授手裏，負責人是伊修斯、索尼婭和菲歐娜組成的前敵委員會，至少在形式上最終的決策由三人徵詢大家的意見以後做出。如果三人中有誰無法決策，則從候補委員中擇一替補。

    當然，真要出現這種情況，索尼婭實踐課就完蛋了。每一個環節和程序都是計分項。

    嘉拉迪雅眼疾手快，伸手抓過格裏菲斯遞來的地圖和報告交到索尼婭手裏：

    “我想~大家一起批閱報告吧，軍士們在天黑以前有更多時間可以準備。索尼婭，我建議由你宣讀一下議案，大家就在這裏逐條表決？”

    “Aye~！”大家都聽到了這句話，情願或者不情願地齊聲應道，挪動腳步聚集過來。

    雖然參加野營的武裝士兵只有二十個修托拉爾，其他人也不是各自家族的族長和代理人，但是學分和制度就是這麼設計的。

    在當前的情景下，索尼婭和各位貴族出身的先生小姐的身份設定便是戰時的指揮官。以維洛諾斯爲首的副教授們正在不遠處盯着他們，稍有出格就會扣上幾分。

    “我們……今天的……宿營方案，如下。”

    冷風穿過陰森的樹林，像刀子一樣往大家的衣領裏灌。拿着報告的索尼婭覺得自己喘氣都困難，手指也快凍僵了。

    ……

    一刻鍾後，結束了簡報會議的一年級學生急匆匆地進入了守望堡的營地，拍打着身上的積雪，將自己的外套交給布朗尼，換上溫暖的室內便服。在剛纔的時間裏，勤勞的布朗尼和校工們已經在守望堡的廢墟中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建了暖和的帳篷並且開始準備晚飯。

    一部分修托拉爾開始設置崗哨，並且在入口處用木頭搭建圍牆和大門。副教授們從視野中消失，開始佈置外圍的警戒法陣。

    刺骨的寒風被擋在殘垣斷壁和樹木之外，冰冷的地面已經鋪上厚厚的地毯，典雅的營帳搭建在堅固的城牆後面，往來的道路上還設置了熊熊燃燒的火盆。

    這個臨時的宿營地真的是非常溫暖和舒適。廚房體貼地在送來了熱氣騰騰的咖啡和牛奶，所有人都可以順手拿上一杯，捧在手心裏向溫暖的休息室走去。

    “晚飯在半小時以後，”維洛諾斯副教授的聲音把大家又拉回了寒冬中，“之後是晚自習。洛爾德斯教授午夜就會抵達，如果在這以前我發現誰偷懶……”

    格裏菲斯告了個假就離開營帳，在野營中是不準備參加正式晚餐的。他兩三口吃下了自己從廚房裏拿到的培根、雞蛋和蔬菜的三明治，灌了兩口熱水，毫不在意地離開溫暖的營地，來到守望堡巨巖的邊緣，趕在大家開始自習以前完成營地巡視。

    “先生，您的武器和盔甲是否要進行維護？”一個布朗尼來到格裏菲斯面前問道。

    “不必了，我自己會處理的。”見習騎士擺擺手將它打發走了。

    行軍就算了，這宿營地也太舒適了吧。就連維護武器這種活都不用自己做這樣會不會太懈怠？格裏菲斯想到這個不由得有些焦慮和煩躁。離開戰場的時間雖然不長，安逸舒適的生活已經讓他有了點生鏽的感覺，最近一次和山怪的戰鬥總結就可以打個差評。不過，這個念頭也就他自己想想，其他人都覺得再正常不過了，連拉納這樣的驃騎兵都已經換上了暖和的長袍，被菲歐娜抓着去補習了。

    雖然每天的訓練隨着氣溫的下降變得更加痛苦，但是訓練完畢後立刻就能換上乾淨暖和的外套和長袍，回到火熱的爐火邊吃豐盛的食物；雖然課程學習讓人頭大，但是見習騎士們的刀劍和長弓也不用自己進行打磨保養。

    這樣的生活比起在軍隊裏簡直要舒適一萬倍。

    剛剛準備了晚餐的布朗尼將大家的兵器鎧甲整整齊齊地堆好，然後開始擦拭保養。對此，修托拉爾們大都很歡迎。由於臨近考試，大家的鍛鍊時間都被縮短了。按照教授們的意見，連基礎課程都跟不上，腦袋裏塞滿肌肉的笨蛋沒有資格留在高貴的霍蒙沃茨。

    修托拉爾們以士官的身份進入霍蒙沃茨進行學習，幾年後當他們離開學院的時候，他們會獲得基層軍官的身份，和自己的封君一起行軍、指揮，一起參加舞會和宴會。對他們來說，士官時期的許多工作並不是未來的身份所必須的。

    這話沒錯，士官和軍官是兩碼事。

    從遙遠的東方戰場回來以後，大家有了一個新的身份，要去適應一個新的世界。

    格裏菲斯繞着巨巖走了一圈，發現這裏固然缺乏防守的兵力，但是地勢非常險峻，懸崖下也已佈置了校方的偵測法陣和偵察用的小型使魔，外來的魔物和野獸根本沒有悄無聲息靠近的機會。

    這畢竟是野營，不是野戰。

    格裏菲斯輕輕嘆了口氣。自從來到霍蒙沃茨以後，雖然他還保留着每晚巡視的習慣，但是這裏靜謐的黑夜中除了芬芳的花香、舒適的海風就沒有別的了。

    如果能加上精靈小姐的陪伴就完美了。

    ……

    “晚上好，格裏菲斯，”索尼婭已經在溫暖的帳篷裏恢復了氣色，愉快地向掀開帳篷鑽進來的修托拉爾問好，“你的考試準備好了麼？”

    “除了魔法課程之外的學科，沒有問題，”格裏菲斯無奈地攤攤手，穿着重甲“哐哐哐”的走到座位邊。

    “這會你可算如願了，是吧。”嘉拉迪雅嘲諷了穿重甲進帳篷的他一句。

    “那麼~”索尼婭滿意地點點頭，“讓我來看看你在魔法方面都學進去了多少東西！”

    布朗尼們爲學員們準備了舒服的學習室。它們挑了幾段特別厚實的城牆，沿着避風的牆面用羊毛毯圍了幾個寬闊的營帳。地上鋪着柔軟厚實的毛毯，城牆中的空隙被挖通搭起了火爐。

    儘管外面就是呼呼的寒風，但是置身室內仍然像霍蒙沃茨的客廳一樣溫暖。

    這個臨時的圖書室外就是古老的城牆和無垠的星空，遠離廚房發出的噪音和教授營帳，安靜又舒適。大家安靜地翻着書頁，就和他們在霍蒙沃茨時一個樣。

    “我已經準備放棄了，”格裏菲斯走上前來，“魔法導論不能實踐，所以有些理論怎麼也記不住。有這些時間，我可以在所有的軍事指揮學科上都拿A。”

    “別這麼固執嘛~我們可以在寒霜節以前複習一下，”索尼婭笑吟吟地指指對面的座位，“如果你對魔法的基礎知識缺乏瞭解，未來遇到施法者敵人會很不利的，我可不希望我的騎士束手無策地被黑巫師害死。”

    “索尼婭說得有道理，而且如果你在魔法導論和魔咒相關課程上的成績太差會妨礙你選修煉金魔藥學的高階課程，那可是重大的損失！”和格裏菲斯並排坐的嘉拉迪雅慢慢地翻着魔咒學課本，指出了一個格裏菲斯無法忽視的要點。

    時鐘的指針正在緩緩地向着午夜移動，一部分學員已經返回自己的帳篷準備睡覺了。

    格裏菲斯頭暈眼花地翻看着厚厚的《魔法導論》，坐在他身邊的嘉拉迪雅和索尼婭已經離開座位，端着送來的茶點走到避風的露臺上小聲聊着天。

    “先生，來杯咖啡嗎？”

    格裏菲斯猛地擡起頭來，只見一個布朗尼小精靈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它的手裏拿着一杯咖啡和一小塊蛋糕，畏懼又誠懇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身披堅甲的見習騎士。

    “謝謝，”格裏菲斯接過茶點，一口就把小蛋糕吞進肚子裏，然後喝了一點苦澀的咖啡。

    嘖~好苦。格裏菲斯非常想要來點蜂蜜水或者牛奶，又擔心喝了以後犯困。

    給他端來茶點的布朗尼小精靈把托盤抱在懷裏，面帶猶豫地望着坐在椅子上也比它高大許多的見習騎士。

    “怎麼了？”格裏菲斯注意到布朗尼還站在自己身邊，和顏悅色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尊敬的騎士先生，”布朗尼小精靈不安地轉着手裏的盤子，鼓起勇氣小聲說道，“那個，1412號聽說在學習高深的魔法的時候，恰當的休息能夠更快領悟。”

    “噢~你也學過魔法嗎？”格裏菲斯笑了起來，“這對你們來說不違禁嗎？”

    “如果是服侍主人必須的魔法，1412號可以學習。”

    “恩，你說得有道理，我在這裏硬撐也不是個事。”格裏菲斯向着幾乎都長一樣的布朗尼小精靈點點頭，起身走到露臺上向索尼婭她們打了個招呼便走出帳篷散散心。

    ……

    寒夜的晚風呼呼地吹過冷寂的破碎城牆。格裏菲斯一邊伸着懶腰一邊悠閒地在先前的巡邏路線上溜達着，時不時檢查一下懸崖邊灌木和泥土的痕跡。

    過了一會，他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沒有看索倫發來的信件，急忙取出信封，找了個避風的角落看了起來。

    “來自伯爵府的情況通報。

    “見習騎士先生，許久不見，希望小姐和你一切順心如意。幾個月前你委託我進行的調查終於有了一些反饋。我擇要陳述，有關案卷副本已留存，待你返回拜耶蘭後查閱。”

    “一、有關艾西斯的調查記錄

    “法師學徒艾西斯離開魯迪亞斯駐守法師以後的行蹤記錄依然不完整。官方未能偵破他和庫克黑幫所屬的祕密組織。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確定，艾西斯曾經乘船前往霍蒙沃茨附近的巴爾的摩鎮，港口管理局的記錄發現他在那裏滯留了一週時間。”

    “二、有關庫克黑幫傑洛斯的調查記錄

    “庫克黑幫是塔索克街普通的地下黑幫，經過檢索未發現他們此前參與過與神祕勢力有關的活動。

    “被俘虜的傑洛斯是怪物途徑的序列9‘怪人’，他的非凡特性自出生後自然獲得。雖然他對調查行動非常配合，但是調查局依然使用了吐真劑和入夢術對他反覆拷問，現已精神失常。

    “反覆調查的結果證實，傑洛斯和庫克黑幫在當日的行動以前得到了一筆可觀的預付款，卻沒有指明綁架成功後送往何處或交給何人。支付預付款的人物聲稱他會再次拜訪，沒有留下任何證實與覈對身份的信息。”

    “三、有關魯迪亞斯的調查記錄

    “在案發以前，魯迪亞斯沒有出現任何可疑的舉動，似乎駐留在那座破舊的法師塔裏進行研究是他唯一的生存意義。

    “但是，經過對文件和研究記錄的調查，調查局發現了一個疑點——

    “魯迪亞斯沒有強獸人調整和研究的基礎數據。他雖然在反覆讓被囚禁的獸人、精靈和哥布林交配，然後快速催生子體，但其過程和數據沒有規範記錄、比對和儲存，難以被稱爲實驗，只是簡單的‘囚禁’和‘交配’。”他的研究是門外漢的胡來，卻出乎意料地得到了一頭成熟的強獸人。

    “以上情況來自於調查局等部門向伯爵府的通報。除此以外，我發現調查局還在偷偷執行對前庫克黑幫成員拉花娜的監視工作。

    “見習騎士先生，如果我也在霍蒙沃茨，一定不會讓索尼婭小姐離開我的視線。

    “請萬事小心。

    “阿爾芒斯·索倫見習修士。”

    ……

    也就是說，製造了那些哥布林和活屍的人很可能來自霍蒙沃茨。甚至，設計出強獸人培育方法的也來自霍蒙沃茨！畢竟魯迪亞斯自己其實沒有研究能力。

    格裏菲斯心神一震，全身都緊繃起來。

    維洛諾斯！

    他負責使魔的培植和訓練，他在魯迪亞斯襲擊時恰好出現在附近，他邀請我擔任鍊金術的輔助工作！多麼刻意！此時此刻，他就在守望堡的營地裏！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