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死亡永恆

    “哼，這樣的賤招肯定不是青芒想的。”

    神戰中在世之身隕落的事比比皆是，但他們大多數都通過重造在世之身復活了。赤烏有望成爲有史以來第一個被永遠卡死的神。

    觸音的臉幾乎全溶解了，剩下硅晶石製作的頭骨看上去就是一個米黃色的骷髏，和一雙閃着銀光但空洞的眼。

    “這麼下作的風格，應該是何馬的手筆。”

    她憤憤不平地傳遞着意念，想象着賤兮兮的何馬躲在幕後偷笑的樣子。

    “那你說我要怎麼救你？”

    聽到何馬，角井在越來越高的溫度中艱難地維持着最後的意識，振作了一下。

    同樣是神的男人，他尤其不服何馬。

    “聽我說，大叔。”

    觸音身體熔化變成的膠狀物正在和角井的身體混合。至少此刻，這兩人是再也分不開了。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我。”

    她這會兒變得冷靜一些了。

    “我把我身上殘餘的神力讓渡給你，再賦予你神憶。這樣規則領域會認爲你也是神。

    “然後如果你死亡，規則就會判定外神被擊殺了。這樣領域就會結束！

    “如果那一瞬我還沒死，我的時光不會停滯在這裏，會隨着規則回到原始起點。”

    觸音提出了一個方案。這個方案其實比較無恥，是讓角井作爲她的替身在這裏死去。

    如果角井不願意配合，這個方案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她很不安。

    “但就算規則領域結束了，你的人偶的身體還陷在慕恩堂中的包圍中，肯定逃不了啊！”

    角井沒有套路自己的生死，卻提出了另一個擔憂。

    “沒有了規則的約束，如果有另一個神接應，我還是來得及把意識傳遞回赤烏的。”

    觸音連忙補充道。

    “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從何馬的規則裏找到的漏洞吖！”

    很難有規則是沒有漏洞的，即便是老硬幣何馬的規則，也是有漏洞可鑽的。

    “其他進入此地之神爲客方。”

    “客方若死亡則主方勝，領域將迴歸原始起點。但死亡的客方將永遠停滯在死亡的那一刻。”

    漏洞的關鍵在於，規則的制定者並沒有指定客方的神的數量。

    如果客方的神只有赤烏，那麼只有赤烏死亡才能主方勝。

    但如果客方的神有兩個呢？那麼理論上，客方任何一個神死亡，都滿足“客方若死亡”的條件。

    那麼領域將會迴歸原始起點。

    必須有一個神死亡。那麼剩下的問題是，誰來死亡呢？誰來扛這口大鍋呢？

    神力不是想讓渡就讓渡的。

    只有對方心甘情願地接受，才能被讓渡過去。

    只有角井願意，他才能扛起這口永世難以翻身的大鍋。

    他願意嗎？

    “我愛你。

    “角井。

    “救救我。

    “只有你願意承受，我才能把神力讓渡給你。

    “我活着出去之後，會用赦免權柄把你救回去的。

    “等我從饕餮手中獲得自由，我們可以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救救我吖，角井……”

    “我願意，但是……”

    在高溫的灼燒下，角井的智能核也要開始熔解了。他的思維已經開始模糊。

    他願意爲自己的女神付出一切，但他內心還是非常不爽的。

    “你能不能告訴我，來接應你的神會是誰？”

    他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在他的意識中，觸音的幻象的嘴角蠕動了一下。她不願意說，但是時間來不及了。

    “是他。是饕餮。”

    “……”

    角井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這是他最厭惡、最不願意聽到其名字的神。

    但在劇烈的痛苦中，他還是接受了洶涌而來的神力。但這些神力並不能讓他的身體產生任何好轉，反而如同地獄的烈火一般吞噬了他。

    他是願意的。爲了自己的偶像，爲了自己的女神，即便在熊熊烈火中粉身碎骨他也心甘情願。

    但犧牲自己的結局居然是把自己的女神送到饕餮的手上？

    他強烈不爽。

    但即便是這不甘的痛苦，也必然會在這烈火的焚燒中灰飛煙滅而去，這只是時間問題。

    “原諒我，大叔。”

    觸音用身體骨架輕輕移動，一邊用看不見的眼淚哭泣着一邊撫摸着角井殘餘的骷髏臉。

    即便都燒成骨架，因爲神力的加持，他也還能維持一小段時間不死。這樣下去，觸音會首先死亡。

    “你必須比我先死才行。

    “但我發誓，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她伸直胳膊，用手心抵住了角井的骷髏下巴。然後“噠噠噠噠”吐出一連串子彈。

    乾脆徹底把智能核打碎，那就多少神力也無法維持了。

    因爲擁有了神憶，角井的意識變得異常清晰，感覺也變得尤爲強烈。

    他能清晰地感覺觸音手心射出的槍彈，一發又接着一發地穿過了他的下巴、上顎和大腦。

    意識就像一個被射擊的標靶，在砰砰砰的槍擊中碎裂。

    劇痛如剪刀般撕裂着他，讓他痛苦得要嚎叫出來。但他這樣的身體顯然是無法嚎叫的。

    也許快了，馬上就要死了。讓死亡快點來吧！

    終於，他劇痛的曲線上升到了一個頂點，某種黑暗如同夜晚降臨般籠罩了他的半個天空。

    死亡，解脫，終於來了嗎？

    但一切都停止了！

    在他看來，一切都靜止了。

    連依然用手心的槍口指着他的下巴的觸音也一動不動了。

    子彈停留在他的“大腦”中。

    他的劇痛的感覺並沒有消失，而是靜止在了最高點，世界停止在了白晝與黑夜交錯的那一瞬間。

    其實所謂死亡就是這樣。真正的死亡便是由生到死的那一瞬間。

    在這一瞬之前，他還未死亡。在這一瞬間之後，他已不復存在，自然也無所謂死亡了。

    角井驚恐地發現，他的時光停止在了這一刻。但他不明白爲什麼意識並沒有停止！

    這是因爲他不懂神憶，觸音也沒機會再和他解釋了。

    神憶是不依賴這個世界的時間線而獨立存在的。

    無論時光倒退還是停止，神憶都會繼續不斷地記錄自己經歷的一切。

    除非觸音以後再找到他，使用“赦免”將他再拯救出來，或者世界徹底毀滅。

    但觸音真的會來嗎？

    解脫了規則領域的限制的觸音還能來到這個古怪的時光螺旋裏嗎？

    他無法想象，但他不得不一直在想象。

    他的靜止的時光充斥着烈火焚身、子彈爆頭，頭頂發綠，各種殘忍折磨他的痛苦。

    所以他將在這裏承受死亡的痛苦直到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