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武宗與道一

    伴隨着遊戲開始四個大字閃爍光芒，下一秒，陸銘眼前陡然一花，小遊戲系統如同沒了信號似的，徹底黑屏。

    然而很快陸銘便反應了過來。

    並非是小遊戲系統沒了信號……而是自己周圍的環境出現了變化！

    原本，陸銘正身處於靜悟空間之中，本不應該受到任何外在干擾。

    但隨着他啓動了小遊戲第十五關，彷彿有一股黑色的流體從小遊戲系統中滲透而出，覆蓋了陸銘，乃至覆蓋了整個靜悟空間。

    周遭環境劇變，小遊戲系統再無任何光影，任何迴應。

    小遊戲第十五關，竟彷彿是把陸銘的本體，拽入了遊戲關卡之中。

    對這突兀的改變，陸銘並不驚詫，反而覺得相當合理。

    身爲普通關卡的最後一關，第十五關有特殊之處，本就理所當然。

    擡頭看向四周。

    四周黑蒙蒙一片，肉眼無法觀察到任何物質，感知外放卻又被侷限在一隅之地，探不出多遠。

    “所以，這一關又有什麼規則？”

    陸銘沉聲開口，似是問詢，也是試探。

    而隨着聲音落下，這片神祕的空間果然有了反饋。

    一道身影從漆黑中走出，慢慢出現在了陸銘面前。

    ……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五官俊朗星目劍眉。

    他一身白衣，腰間胯着長劍，脖頸懸掛玉墜，步履之間威儀自生，這是久居高位的氣質，亦是舉世無敵的姿態。

    當他來到陸銘面前之時，方纔緩緩收斂了身上的威勢，看向陸銘，眼中有三分憐憫，三分滿意，三分感慨，三分愁緒。

    那複雜的目光，讓陸銘慢慢蹙緊了眉，心中卻也大致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武宗？”

    陸銘試探性一問，便見面前之人緩緩點頭。

    “是我。”

    聲音低沉滄桑，但邏輯思維皆清晰！

    想到昔日在原始祕境歸一之門內，與原始的交流，陸銘面無表情，卻立刻調動起了體內的血氣。

    他咧嘴一笑，兇獰說道：“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

    ……

    菩提妙樹有解心魔之功效。

    但解心魔歸解心魔，大致的作用可以類比於防止陸銘胡思亂想，省的陸銘人格分裂。

    這東西其實並不解決實際問題！

    陸銘覺得系統有坑，而系統究竟有沒有坑這件事情並不取決於菩提妙樹，而是取決於系統的製造者：武宗。

    眼下，武宗出現在自己面前，也全然沒有了昔日原始那種虛弱的態勢。

    這讓陸銘懸着的心，終於徹底死了。

    “奪舍還是如何？說出個章程吧。”

    陸銘語氣淡淡，對這一幕已有心防——無非就是奪舍反奪舍那一套流程，自己早有準備，也並非必敗無疑。

    然而出乎陸銘預料的是，武宗卻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這一笑，威儀徹底消失，氣氛也趨於緩和。

    “你把某當成什麼人了？”

    “我留一絲殘魂在此關等你，絕非有什麼奪舍之意，只是想做兩件事情。”

    陸銘微微一愣。

    “何事？”

    武宗繞着陸銘轉着圈圈，左看右看，彷彿要將陸銘的一切底細統統收入眼底。

    大約數分鍾後，武宗終於停下腳步，臉上笑容不復，鄭重開口。

    “一，是想給你個選擇。”

    “而第二件事情，得等你做出選擇之後，才能知會於你。”

    陸銘戒備依舊：“繼續。”

    “這個選擇即是……要麼，現在我送你離開此關卡，同時收回我給你的系統，以及兩枚武意菁華。”

    “你的實力不會折損太多，大概能保住超品之力。而超品之力估計也能保你平安……後續之事我自會找東皇或青鸞去處理，你莫要再參與。”

    陸銘眉頭一挑，從武宗的這句話中品出了一點兒滋味。

    “你知道青鸞和東皇？”

    武宗笑而不語，顯然不準備爲陸銘解答這個問題。

    陸銘也不深入問詢，開口再道：“繼續。”

    武宗再開口：“要麼，系統你繼續拿着……但後續之事，你註定脫不開關係。”

    “我無法預料到未來走勢如何，只是青鸞的出現，確實不在我的計劃之中。”

    “因爲他的異軍突起，導致原本的計劃不再順暢，這會帶來何等變數，何等危機，我也估算不了。”

    “也即是說……如果你選擇繼續保留系統，則前路多艱生死難料。”

    話至此，武宗沉默片刻，看向陸銘。

    “總之，我現在給你一個退出的機會……現在退出，大抵也還來得及。”

    武宗的語氣平緩而有力，陸銘能從中聽出武宗的真誠。

    他確實在給自己選擇。

    現在退出，亦或者是繼續向前。

    再想到武宗之前所講的“青鸞不在計劃中”這句話，陸銘也隱隱理解了這個選擇的隱性含義。

    青鸞所做的一切，打破了武宗原本的計劃，似乎也打破了某種平衡，使得這整件事情脫離了武宗的掌控……

    思考片刻，陸銘再問道：“你知道青鸞的目的是什麼麼？”

    武宗點頭：“不知道，但能猜到。”

    “是什麼？”

    “當全做一。”

    陸銘：“？？？”

    初時一頭問號，但略一思考，陸銘便心中有數了。

    “你指的是，他在圖謀錯誤的力量，以求突破半步境界，攀登更高峯？”

    武宗笑着點頭：“必然如此。”

    仙家武者，求仙問道，實乃天性。

    不想攀登絕顛之人，大概也修行不到仙尊超品乃至半步的地步……而但凡達到了這一檔次，體驗到了力量的滋味，便如同吸毒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武宗復而再道：“錯誤的出現，是一場失敗……但失敗並不只會帶來負面影響。”

    “至少錯誤的存在驗證了一件事情，仙武融合是可行的，而半步之上也確實還有新的天地。”

    “你見識過錯誤的本源力量麼？”

    武宗這般一問，陸銘猶豫着點了點頭。

    所謂的本源力量，並非是被青鸞盜走的那些半步之力，而是錯誤體內被封印住的，無人可以撼動的那股力量。

    那種一旦散發，仙尊超品皆爲螻蟻的絕對力量。

    “這股力量的存在已經證明了，半步絕非盡頭，仙武還有後續……只是所謂的歸一與化道這條路走不通罷了，並不能代表前路已絕。”

    “而青鸞想要的，大抵就是這個了。”

    陸銘理解了武宗話中的意思，想了想，他再問道。

    “那麼……你原本的計劃又是什麼？”

    “手段是：你，與我給你留下的系統。”

    “目的則是：徹底抹消錯誤的存在，杜絕祂註定會掀起的災難。”

    武宗面容平靜，緩聲開口：“在生命的最後，我已經找到了拆解錯誤力量的辦法。我指的不是表層力量，而是祂的本源力量。”

    “大致就類似於，當時創造錯誤時的逆向操作……其中必備因素即是無限特徵，以及錯誤體內，道一殘留的意志與力量。”

    說到這兒，武宗不再多說。

    陸銘則慢慢眯起了眼睛。

    “而現在的問題是，因爲青鸞的出現，道一體內的殘留意志已經崩潰了，沒有道一殘留意志，我自己沒辦法獨立完成此事。”

    武宗點頭：“是的。”

    “不僅如此……青鸞以輪迴道果重塑了錯誤的人格，使祂成爲了似人非人，但卻有獨立意識的存在。”

    “生命的本能，即是存活，原本在這個過程的最終階段，你會帶着錯誤的身體前往終極五關之五，在道一殘留意識的輔助之下完成對錯誤的拆解，這個過程需要不短一段時間。而錯誤體內因爲有道一的殘留意志，祂在這一過程中不會有太大的反抗。”

    說完，武宗一攤手：“而眼下，這些全毀了。”

    被青鸞給毀了。

    陸銘想吐槽，你這計劃設計的未免太精細了……

    一個精細的計劃環節必然很多，但凡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則一切再無法挽回。

    然而念頭至此，陸銘心中卻忽地生出了另一個想法。

    如果這份計劃成功了，錯誤被順利拆解了……那麼然後呢？

    然後，又會怎樣？

    在武宗的設計中，自己最後又會落到何等的結局？

    這個問題陸銘並未問出口，甚至他的面部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思緒電轉之間，陸銘再開口。

    “現在呢？青鸞攪了局之後，你又準備如何？”

    武宗搖了搖頭：“我沒辦法。”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給你選擇。”

    “你選擇保留系統，則你需要自己想辦法處理青鸞和錯誤的問題，這是你身爲系統所有者的宿命。你若是選擇抽身事外，我就會將這個系統送給東皇，而後續之事，全得靠你們這些傳承者自行思量，自行解決。”

    話說完，他立刻問道：“所以現在，你想怎麼選？”

    陸銘嘿嘿一笑：“這還用想？”

    若是穿越之初武宗給了這個選擇，陸銘恐怕還得考慮考慮。

    但事已至此，陸銘又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好處我拿了，風險我也敢擔着。

    陸銘從來都是個能扛得住事兒的人。

    武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說第二件事情了。”

    陸銘認真聆聽，便見武宗笑道。

    “這第二件事情，即是第十五關的通關條件。”

    這倒是出乎了陸銘的預料……

    因爲這等事情，似乎無關緊要。

    便聽武宗緩緩開口：“此關的通關條件即是，成仙。以劍種仙道之法成仙。”

    ……

    以劍種仙道之法成仙，對陸銘不難。

    自從系統有了推演功能之後，陸銘的仙道修爲就已經能再向上攀升——只是陸銘覺得此事並不重要，他也不關注仙道修爲，如此事情才擱置了下來。

    而眼下武宗出面，說出了通過第十五關的條件。

    以劍種仙道之法成仙……

    這讓陸銘心底一動，不解看向了武宗。

    “仙武衝突，我武已超品，生命本質與仙家截然不同，又如何能成仙？”

    眼下陸銘體內仍有靈氣尚存，但質低量少，已經被血氣和內天地之力擠壓的不行。

    別說陸銘不在乎仙道修爲，即便是在乎，他估摸着自己在仙道一途也無法繼續向上了。

    ——超品之力天然排斥仙家力量。

    武宗卻笑道：“不試試你又怎知不行？”

    這話說完，他身影漸漸消散，退入黑暗中不顯於陸銘眼前。

    該說的他說完了。

    剩下不說的，則是陸銘沒必要知道的事情了。

    目視武宗退入黑暗，想到之前武宗現身時那複雜的眼神，陸銘的目光便也深邃了不少。

    深深吸氣打開小遊戲系統，看向推演板塊。

    此際陸銘擁有的推演點數仍舊不少，自然也就具備了以劍種仙道之法成仙的前置條件。

    權衡片刻，陸銘選擇推演，同時腦中回憶劍種仙道之法的修行總綱，以作覆盤。

    周圍黑暗幽深，久久不散。

    顯然若是陸銘不按照武宗的要求走，這第十五關他是出不去的。

    便不再耽擱時間。

    ……

    以當前陸銘的見識，推演成仙前的劍種仙道之法本就不困難。

    僅僅只是幾千推演點數，以及三秒鐘的時間，後續的劍種仙道修行法就出現在了陸銘手中。

    看着系統屏幕上，推演板塊給出的劍種仙道之法，陸銘凝視片刻，卻並未察覺到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就是普通的修仙法嘛……頂多是修行速度快了點，效果強了點罷了。

    屁！

    劍種仙道之法乃陸銘所見仙法中最特殊的一個。

    哪怕現在陸銘經歷了這麼多，也從未見過這等強度的功法——縱然是青鸞的青鸞涅槃經也比不上！

    陸銘無法知悉，若是以此法成就仙尊乃至半步，會凝結出何等道果，會有怎樣的戰力，但只是從成仙前劍種仙道之法的表現看，便可知這門功法的強度，絕對遙遙領先！

    真武界內天地一動，兇劍與凌縹緲從中躍出，出現在陸銘身邊。

    凌縹緲一身白衣，仙氣飄飄鬼氣不存，如同女仙，姿色比起寒月亦是不差多少。

    且她現在也確實是女仙了。

    身處於陸銘的內天地中，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凌縹緲歷經千年修行，再有陸銘偏袒，已經在真武界內天地中成就了真仙果位……但與此同時，成仙所導致的“戶籍變遷”，也使得凌縹緲成了陸銘的內天地界民。

    不過凌縹緲似乎不在乎戶籍之事，陸銘便也不多過問。

    兇劍自動飄到陸銘面前，一個可愛的女娃從兇劍中躍出，撲在陸銘懷中。

    正是兇劍劍靈，靈兒……

    與靈兒嬉鬧了片刻，陸銘終於提起了正事。

    “出了些事情，我現在得以劍種仙道之法成仙。”

    “然而此法我總覺得有些問題與古怪，考慮到劍種仙道之法需要以靈劍爲依託，爲伴生物……我準備暫且廢掉曾經的修爲，擇另一劍器作爲伴生之劍。”

    本來，劍種仙道之法一經選擇，修士便與靈劍綁定，不可更改。

    但陸銘身爲超品武者，自然有做選擇的權力——而他的這個選擇，便是想要杜絕因此法異常，導致兇劍劍靈靈兒，乃至與兇劍綁定的凌縹緲受損的可能。

    卻不曾想這一決定，收穫了兩個大大的“不行”。

    “我倒是覺得，與其繞這麼個彎兒，不如繼續以兇劍爲本，修劍種仙道之法。”

    凌縹緲這般說完，笑但堅定的看着陸銘。

    “哪怕真有問題，我與靈兒也能出些力氣。”

    陸銘想說這事兒要是出問題，恐怕會是大問題……卻聞凌縹緲開口再道。

    “我們與你本就是一體，你死我們亦無法獨存。”

    這不是什麼肉麻的情話，而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所以，這法子如果沒問題，自然皆大歡喜。但如果真有問題，我與靈兒若是能爲你帶來哪怕是一絲警醒，也是極好的。”

    不等陸銘開口，凌縹緲已經補充道：“這不是爲你，也無關於什麼犧牲與奉獻，只是一點點的，想要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堅持與希冀……”

    迎着一大一小兩女晶亮的眸子，陸銘長嘆一聲，緩緩點頭。

    “也好。”

    ……

    隨着陸銘運功，內天地中自有巨量靈氣洶涌而來。

    這是之前劍種們積攢的劍種仙道靈氣……歸屬於陸銘，只是陸銘的仙道修爲無法容納，便暫時存放在各大內天地中。

    而眼下，隨着陸銘得到了後續的劍種仙道之法，這些靈氣自然如同如燕歸巢般融入陸銘體內，推升陸銘的仙道修爲。

    然而超品血氣涌動之間，霸道的排斥着這些靈氣，使得陸銘體內仙武不能共存，仙道進度進展緩慢。

    ——但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推演出的功法亦給出瞭解法。

    這個解法就是……以劍融靈！

    隨着靈氣遵循功法路線運轉，陸銘的五官中便有靈氣飄蕩而出，飛入兇劍之中，飛快提升兇劍的修爲！

    就彷彿，兇劍變成了陸銘的外置仙家分身般。

    甚至於，陸銘的元神亦是從內天地中飛出，匯入兇劍，使得陸銘再無法感知！

    是的，無法感知！

    進入了兇劍中的元神，彷彿出現了詭異變化，如同石沉大海，沒了聲息。

    反而是靈兒並不難受，修爲的提升讓她相當舒爽，更是幫助陸銘定位了陸銘元神的所在之地。

    “就在劍中……只是……睡着了…？”

    靈兒與凌縹緲也搞不懂，陸銘的元神在做什麼……

    陸銘也摸不清此事的眉目，只能繼續運功。

    合體中期，後期，大乘初期、中期、後期……

    但稀奇的是，沒有劫雲劫雷。

    似乎是第十五關空間有異，不引天劫，又似乎是功法方面的異常，總之陸銘無法探究天劫不降的根由。

    直到大約一日之後，伴隨着靈氣凝聚，化作仙力。

    兇劍一抖，品質瞬間攀升至真仙級數！

    這也意味着，陸銘的仙道修爲已經提至真仙境界，達成了武宗的要求。

    正如他所言。

    這劍種仙道之法，確實能與超品武道共存！

    但仍舊沒有劫雲劫雷……

    忽有驚愕聲從兇劍中響起。

    小靈兒一掃成仙的激動興奮，發出愕然地“啊”聲？

    聲音不似求救，不似慌張，只是彷彿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一般……

    陸銘一個激靈：“怎麼了？”

    “爹！你的元神……你的元神！？”

    “整容啦！？”

    陸銘：“？？？”

    忽略“爹”這個稱呼，陸銘的感知瞬間衝入兇劍，順着靈兒的指引看向了兇劍的深處。

    那裏，陸銘的元神仍在沉睡，只是面容開始出現細微的扭曲……

    然後慢慢的，變成了一張與陸銘完全不同的臉。

    那是錯誤的臉。

    亦是道一的臉！

    幾許恍然頃刻間涌上心頭！

    這一刻陸銘想到了劍種仙道之法那種傳銷般的修行模式。

    劍種仙道，一人爲主，萬人供養。

    掠萬人靈機，凝原初道果！

    這是道一的法門！

    周遭黑霧陡然崩散，陸銘重新回到了靜悟空間之中。

    而兇劍內，化作道一模樣的元神仍舊安眠，一動不動，不散發任何氣機，亦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

    確定靈兒與凌縹緲並無任何異常之後，陸銘凝視着這不知道是自己，還是道一的元神，久久無言。

    曾經縈繞在心頭的那個“劍種仙道之法由來”的問題，便也有了答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