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血皇之災，呂綸之憶

    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一切，血皇有些感慨，也有些疑惑。

    朽木尊者看似倒黴，實則命中註定有此一劫——因爲他並非是倒黴的撞到了血皇的懷裏，而是有人通風報信，告知血皇朽木尊者的位置，如此才釀出這等慘劇。

    也讓血皇從朽木尊者的腦子裏，挖出了跨界傳送陣的具體位置，以及主世界的情報。

    心知有人在拿自己當刀使，血皇也不在意。

    一來其實力超強，整個古道西域無人能治，即便放眼整個白風界，能壓制血皇者也寥寥無幾。

    鎮守此界的上界仙算一個。

    寒極殿殿主算一個。

    萬刀龍宮宮主算一個。

    剩下的不足十指之數，充其量也就與血皇相當，沒有壓制血皇的實力。

    二來血皇之道，實乃殺戮之道，屬魔道，邪異且殘忍。

    只是白風界終究與主世界不同，受上界干涉極深，故而血皇也不好在此界做下滔天慘案。

    但另一個世界，就不同了……

    想到自己的血神子還需億萬生魂方可大成，而一旦血神子大成，便是自己的飛昇之機，血皇眼中血光暴漲。

    縱然被人當了刀又如何？

    這偌大的白風界，又有誰能駕馭得了他血皇這柄神兵利器？

    念至此，血皇終於按耐不住了。

    ……

    對於對面的世界，有可能反向入侵主世界這一點，反青鸞仙宗的高層俱是心知肚明。

    然而重利當頭，大家夥卻極有默契的不談此事。

    但絕非忽略了此中風險。

    根據之前進入白風界的大乘修士所言，白風界機緣衆多，功法法寶乃至丹藥皆與主世界有異，如此便有了極多的可操作空間。

    此乃利益。

    而麻煩則在於，白風界的總體實力，其實是要遠強於主世界的。

    想曾經的李神通大乘後期，就能成爲此界第一仙……而白風界的大乘後期數量不少，即便是大乘圓滿之修都偶有現於人前。

    故而日常時候，跨界傳送陣附近便守備森嚴，常有三尊大乘修士坐鎮，所爲的即是防備來自白風界的威脅。

    但所有人都沒料到，這個威脅竟然來的如此迅速，如此猛烈。

    就在守靜道長觀摩解析跨界傳送陣時，忽然眉頭一皺。

    因爲他終於看到了傳送陣上，隱約閃過的紅光。

    並未在第一時間聯想到是有人搞鬼，守靜道長覺得是這個傳送陣本身出了問題。

    就這一念之差，事情便再難挽回！

    濃郁紅光瞬間暴起，直衝天穹。

    而後紅光實質化，彷彿變成了粘稠的血液噴泉，噴泉灑落瞬間在跨界傳送陣附近組成了半球形的光罩，切斷了守靜道長與跨界傳送陣的聯繫。

    守靜道長這才意識到了不妥。

    然而未等守靜道長開口，更多血液已經噴涌而出，眨眼間將青鸞仙宗地下化作一片血海。

    巨量魔氣從血海之中升騰而起，又有刺耳狂笑聲從血海中炸開。

    “吾乃血皇。”

    “請諸君，與我融爲一體！”

    濤濤血海氾濫無邊。

    跨界傳送陣周圍駐紮的守備修士與武者眨眼間被消融的一乾二淨，化作無邊血海的一部分。

    唯有三道大乘期靈壓從血海深處閃過，卻如同螳臂擋車蜉蝣撼樹，在浩瀚血海面前顯得如此蒼白脆弱且渺小。

    忽有億萬劍光從血海深處涌現而出，組成劍陣淨化血海。

    劍陣中，守靜道長漂浮於空，不染血色，目視血海，眉頭擰的如同兩條扭曲的麻繩。

    “麻煩了。”

    ……

    白風界，元合宗。

    彷彿察覺到了跨界傳送陣處的變故，莫老悠閒品了口茶。

    朽木尊者的事情是他做的。

    主世界的內奸也是他當的。

    對此，莫老也沒什麼可愧疚的。

    身負龍氣人皇武道，曾經亦是將整個周國當成試驗場地，莫老此人就是那種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傢伙。

    爲了自己的目標，莫老沒什麼不可以捨棄的，更遑論此刻捨棄的東西，還與他關系不大。

    想到這段時間以來蒐集到的情報，莫老嘴角噙笑，只覺機會頗大。

    “血皇的血神子需要太多生魂，甚至幾乎等同於無上限。”

    “在白風界，血皇不好大行血祭之事，因爲有人治的了他，但身爲第一個進入主世界的大乘圓滿，血皇必然能給主世界帶來一點小小的血皇震撼。”

    “不過單人滅世，大抵不太可能……主世界的水，有點深……”

    想到了那個把界核送給自己的神祕人，又想到了斬殺李神通的陸銘。

    莫老忽然有了這樣的預感——憑血皇自己，恐怕不太行……

    不過行不行的，跟莫老無關，只是驅虎吞狼之計，是虎死還是狼滅，莫老不甚在意。

    只是以心爲棋盤，仔細推敲後續的一切可能。

    “血皇的第一波攻勢大抵會被打退，但血皇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會多嘗試幾次，直到吃個硬釘子，才會改變策略。”

    “他會拉攏援軍。”

    身爲大乘圓滿，血皇人脈不淺，拉出幾個同級魔道強者並不困難。

    如此這一戰，就有往兩界之戰發展的苗頭了。

    “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可以悄悄回到主世界，然後展開噬界。”

    “在兩界之戰的背景之下，縱然有世界反噬，也會被白風界修士們擋住一大部分。”

    白風界比主世界強。

    哪怕主世界世界反噬，創造出一些超規格的天選之人世界之子，在莫老的估算中白風界也擋得住。

    即便有真仙下界問題也不大——因爲白風界本來就有降界真仙。

    等到主世界真仙降界之時，莫老的噬界進度必然已經到了末期，兩界之戰的烈度在設想之中，也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白風界的降界真仙加入戰局也絕非不可能之事。

    總之，莫老越想越覺得此計成功率極高，自己噬界之事不說十拿九穩，也有五成左右的概率。

    而這個概率，足夠讓莫老賭上一把了。

    然而莫老卻不知，此際陸銘已經開界成功。

    此刻主世界，也早就出現了降界真仙，還被陸銘連續摁死了四尊……

    ……

    跨界傳送陣大戰一起，主世界的強者們立刻有所感應。

    中心域某小國內，酒樓中。

    剛剛還心痛於明新瑞雲的折損，此刻玉華又察覺到天地元氣有異，但卻沒有剛剛的聲勢浩大。

    細細感知復而思索，玉華眉頭擰的更緊了一些。

    “怪了……真是怪了啊。”

    “這地兒有點兒邪門了。”

    連死四個手下，死的還都有些莫名其妙，這事兒本來就相當邪門。

    而天地元氣異動，更意味着有大事發生。

    想來他玉華仙君剛剛下界不到一天，就接連碰到事故……

    與其說他走了黴運，倒不如說這個世界似乎本身就有點兒問題。

    念至此，玉華心中立刻有了決定。

    “收縮一切行動，靜觀局變。”

    到底不是什麼莽撞衝動之人，此刻玉華竟然直接當起了縮頭烏龜。

    ……

    西北域某荒涼之地。

    霞月仙君亦是感覺到了天地元氣異變。

    卻仍舊無動於衷。

    只是其身邊被種下的小樹越長越高，氣息也越來越深邃，內中蘊含着令人心驚的力量。

    ……

    數個時辰之後，張海通過跨域傳送陣趕到了青鸞仙宗。

    入目處血液浸染血氣瀰漫。

    前方，十數大乘已經聚首，而最中央者正是臉色慘白彷彿失血過多的守靜道長。

    無需張海問些什麼，守靜道長已經開口，對張海言道。

    “從跨界傳送陣出來的那人乃是魔修，自稱血皇。”

    “實力驚人，一身血道魔功驚世駭俗。”

    “幸而此人此次前來只爲試探，出動的也只是分身。老夫擋住他一時片刻，待到靈蟬子道友來援後，此人便自行退走了。”

    來的快，去的也快。

    血皇此次，大抵相當於跟主世界打了個招呼。

    但影響卻不小。

    “木生道友與龍毅道友雙雙戰死。”

    木生與龍翼，正是與守靜道長一同駐守此地的兩尊大乘。

    雖然他們與守靜道長同爲大乘初期，但大乘初期與大乘初期亦有區別，守靜道長抗住了血皇分身的壓力，兩者卻沒有，慘死在血海之中形神俱滅。

    這等損失，也不由讓在場後續趕來的大乘們心有慼慼。

    此刻在場大部分大乘，皆爲大乘初期，論戰力也不見得比木生龍翼二人強多少，結果卻連那白風界血皇的一道分身都擋不住……

    “問題不僅如此。”

    守靜道長繼續開口，臉色蒼白語氣低落。

    “那血皇的陣道修爲亦不弱，此分身也並非是由吾等擊潰，而是自行消解。”

    “這道分身崩潰之後，化作一道詭異大陣鎖住了跨界傳送陣，致使吾等無法對跨界傳送陣進行任何操作……”

    說白了，血皇將這邊的跨界傳送陣封住了。

    從今天起，此地的跨界傳送陣非但無法再啓用，反而成了一條白風界侵略主世界的單向通道。

    而這個操作背後的邏輯，一目瞭然。

    血皇覬覦主世界之心不死，下一次攻勢必然遠比此次更加爆裂！

    此言一出，現場一衆大乘登時譁然。

    恐懼者有之，埋怨者有之。

    甚至還有人責怪當時爲何要啓用這個跨界傳送陣，而不是直接毀了了事——吃肉的時候一個個興高采烈，來麻煩了就躲得遠遠的。

    人之常情不外如是。

    倒是靈蟬子、武聖等人沒有這麼多戲，只是蹙眉思考片刻，轉頭看向了張海。

    “陸幫主呢？”

    靈蟬子開口問道。

    身爲現在主世界的第一人，陸銘的態度足夠決定一切。

    張海搖了搖頭，示意陸銘有其他事情要忙，復而再看向被血色大陣封印的青鸞仙宗地下。

    片刻，張海終於開口。

    “此間事情，等我家幫主做完了正事自會着手處理，諸位也莫急莫慌。”

    隱隱想到陰間死國中的一切，與輕易便隕落在陸銘手中的那些來歷未知的大乘圓滿，張海登時淺笑一聲，再道。

    “區區大乘圓滿，在我家幫主面前掀不起什麼風浪。”

    這話反而讓靈蟬子武聖等人面面相覷。

    張海之言，是不是過於自信且誇張了一點？

    ……

    白風界，跨界傳送陣前。

    血皇淡淡一笑，自信盡顯。

    剛纔的試探與朽木尊者的記憶兩相對照，血皇亦是對主世界的力量層次有了一個簡單的認知。

    “一羣井底之蛙，土雞瓦狗罷了……”

    從朽木尊者的記憶中，血皇知道守靜道長在主世界，大抵有前十的水準，且陣道修爲在主世界亦是數一數二的水平。

    但如此人物，卻只有大乘初期修爲，連自己的分身都打不過……

    陣道修爲更是一坨，照比自己差了老遠。

    復而輕輕搖頭，笑容更盛。

    “如此，也就無需尋找幫手了。”

    自己獨享，總比分享利益更好。

    至於什麼三相幫，什麼第一人陸銘……

    經此一役，血皇更不會將所謂的主世界第一人陸銘放在眼中。

    ……

    陸銘卻是不知自己剛剛前往妖庭界，主世界便發生了這麼大的樂子。

    即便知曉，也不會放在眼裏。

    陰間死國之界已開，陸銘天然立於不敗之地。

    縱然是仙王陸銘也敢一戰，更遑論是區區異界大乘。

    但在妖庭界，陸銘可沒這麼大的底氣……

    隨着恍惚感散去，陸銘再次出現在了妖庭界下界，自己的安全屋中。

    檢查禁制，確定無人來過之後，陸銘方纔打開禁制走出山洞。

    入目處一片乾涸荒蕪，遠方仙柱直貫天穹。

    一切彷彿沒有任何變化。

    然而在陸銘的感知之中，一切卻又與往昔不同。

    “天地之力有異。”

    “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妖庭界可不算安生啊……”

    天地之力有異，意味着此界在近期出現過超規格大戰。

    不用想，肯定就是妖庭與老鬼們的二番、乃至三番四番戰。

    然而之前陸銘忙於他事，不在妖庭界，自然也沒有相關情報。

    故而第一步要做什麼，也就一目瞭然了。

    “不過在此之前，卻不好用陸銘這個身份行走於妖庭界中了。”

    老鬼們就是被陸銘送到妖庭界的……

    按照陸銘的想法，自己有繼續接觸他們的必要，如果沒的選，也只能頂着真正身份跟老鬼們攤牌。

    然而這段時間的經歷，卻讓陸銘轉變了想法。

    只因他得到了一個更好的身份。

    面部身形陡然扭曲。

    轉瞬之間，陸銘就已經變成了一副中年人的樣貌。

    代天特徵全力施展，確保不漏馬腳。

    復而再開口，沉穩聲音便從口中響起。

    “在下呂綸，青神部呂綸。”

    是的，陸銘要借用的，正是蠻荒古界道化怪物，呂綸的身份！

    ……

    自從吞噬了蠻荒古界之後，呂綸所化的道化怪物就一直被陸銘囚禁在死界中。

    但陸銘對這頭道化怪物所做的，不單單是囚禁，還有解析！

    對道化之力的解析工作堪稱寸步難行……到現在陸銘仍舊不知道，這個所謂的道化之力因何而起，源自何處，只知道這東西能污染靈氣，從而異化仙家，使其變爲怪物。

    但東邊不亮西邊亮。

    雖然沒弄懂道化之力的原理，卻摘來了呂綸的記憶。

    而呂綸這個身份，確實蠻適合當前陸銘所面對的狀況的。

    真仙壽元無盡，而呂綸更是個活了極久的老怪。

    只是受限於悟性天賦，呂綸始終難以跨越仙君門檻，一直被卡在真仙境。

    也正是因爲天賦不行，才在青鸞仙尊失蹤後被納入了青神部這個曾經很重要，但眼下很不重要的閒散部門。

    而巧的是，呂綸這個老真仙甚至參與過青鸞仙尊與七絕界主之戰，彼時呂綸的上司也是個老熟人——正是這羣老鬼中的二號人物，舜宇。

    思考着從呂綸腦海中得到的情報，陸銘心中一邊盤算，一邊邁開腿，向遠方行去。

    ……

    妖庭界下界，黃牛嶺。

    此地本被一羣黃牛妖所佔，其中的首領甚至有大乘期修爲。

    然而今天，這頭名爲黃道的大乘期黃牛妖卻一臉諂媚的獻上美酒與靈果，乖乖陪坐於末席。

    只因坐在上首坐者，乃妖庭使者，上界天妖！

    “大人，這是咱黃牛嶺的特產，牛黃酒，您嚐嚐……”

    “大人，這是在下好不容易培養出的靈果，黃真果，味美且多汁。”

    “大人，您再嚐嚐這個，上好的黃牛妖肉。”

    黃道絮絮叨叨好不忙碌，上首處的天妖亦是吃的滿嘴流油。

    其名爲鳳濤，乃一頭真仙境雜血鳳凰，因機緣出衆而成就真仙天妖之境，被妖庭吸納，成爲妖庭軍中的中層軍官。

    而此刻鳳濤出現在此地的原因……

    一旁，黃道再爲鳳濤斟滿美酒，若有所指般問道：“將軍您來小人這兒，可是前線戰況……”

    然而話剛說一半，鳳濤卻忽地轉頭狠狠瞪了黃道一眼，使得黃道脖子一縮。

    “在下失言，是在下失言了。”

    連連告饒後，鳳濤方纔收起了眼神，一邊繼續對付美酒靈果，一邊哼聲說道。

    “前線戰況乃機密中的機密，我就是說了，你敢聽麼？”

    黃道張了張嘴，一時間無言以對。

    卻又有聲音從洞口處傳出。

    “我敢啊……說說唄……”

    簡單六個字，引得黃道與鳳濤齊齊轉頭，便見一中年樣貌的男子從洞口處緩步走來，笑看向二妖。

    黃道自認此乃將功補過之機，登時起身怒聲喝道。

    “大膽狂徒，你乃……”

    然而“何人”二字尚未出口，眼前突變的場面便已經讓黃道收斂了一切聲音。

    卻見前方之人只是大手一揮，便彷彿空間坍塌黑洞呈現。

    無匹吸力從此人手中浮現而出，身後陡然蕩起驚天妖氣與鳳鳴！

    卻是鳳濤見勢不妙展現本體直接要逃。

    然而根本不等鳳濤轉身，便感覺到眼前一花，再睜眼，自己已經被陸銘扣在了手中。

    頭頂上方覆蓋的大手傳來恐怖力量，讓鳳濤一動不能動。

    呼嘯的血氣與內天地之力流入體內，封禁了鳳濤的一切靈氣妖力。

    黃道看到那人左眼中有黑光一閃而逝。

    下一秒，他只感覺眼前一花，被此人擒在手中的鳳濤已經徹底消失無蹤……

    若不是身後酒宴尚溫，黃道還以爲鳳濤只是自己假想出來的虛幻人物。

    一屁股坐倒在地，看向前方緩步走來之人，黃道只感覺自己的牛黃都在顫抖。

    “大大大大大……”

    “叫大人就免了，吃你頓酒，問你些事，不要你命，你當如何？”

    陸銘笑眯眯的坐在了剛剛鳳濤所坐的位置，對黃道這般說道。

    便看到黃道一個猛子站起身來，正正方方的臉上帶滿了憨厚笑容。

    “大人有話就問，老牛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一個時辰之後，陸銘從黃牛嶺中飛出，眼中滿帶着凝重。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