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間鬼禍，俠之大者

    從茶陵省到同林省這一路，陸銘走的很快。

    沿途中的風土人情略略掃過，但總體也沒什麼值得贅述的。

    最大的感觸就是，亂……

    這些內地省份雖沒有龍氣之憂，但正值武林亂戰，“正道”絞殺“魔道”，也因此，沿途中追殺團戰之事不少。

    對這事兒，陸銘保持着一顆平常心。

    能出手幫襯一下就出手，倒也救了幾個外出歷練的正道子弟，卻也不把此事當成是多重要的事情，也不會主動摻和入局。

    就這般走走停停，十日後，陸銘趕着馬車，終於回到了同林省地界。

    ……

    一界之隔，宛如隔世。

    陸銘不清楚這龍氣衰退的原理是什麼，但在從平原省踏入同林省的這一剎那，陸銘明顯感覺到了不一樣的地方。

    同林省的天，更黑暗，更壓抑，如同身處高原，讓人難以呼吸，讓人心中生出一股發自內心的沮喪與不安。

    而差別更大的，還是煞氣環境。

    三相轉魔功自發運轉，陸銘立刻察覺到，同林省的煞氣濃度高的離譜！

    即便正處於邊界地帶，此地的煞氣環境，也略略等同於大涼山血煞營。

    ——那裏可是山匪亂戰之地啊……

    而隨着陸銘愈加深入同林省，煞氣濃度還在不斷提高。

    這讓陸銘慢慢抿緊了脣，輕嘆一聲。

    “民不聊生。”

    這簡單的四個字，現代人其實沒什麼概念，陸銘對此也理解不深。

    但簡單想想便可知……

    煞氣濃度若是再高一些，煞氣便可入普通人的腦。

    對普通人乃至下品武者而言，這就約等於撞鬼。

    天天撞鬼時時撞鬼……

    嚴重點會死會瘋，稍輕點便是暴虐殘忍，精神不正常，哪怕心志堅定不被煞氣影響精神，煞氣入體對身體的影響也不會小。

    如此，還能有好？

    僅僅前行了不足一個時辰，遠方便有難民蹣跚而來。

    軍隊護送難民踉蹌，嗚嗚泱泱大幾千人，沿途中屍骸鋪路烏鴉豺狼隱現。

    人們麻木行走着，對路旁的屍骸視而不見。

    護送的軍士們一臉疲憊。縱然軍人身上的軍勢，能隔斷煞氣影響，但一來此乃強軍才有的神異，二來連番廝殺，還是與鬼廝殺，再強的鐵軍也難免心神疲憊壓力山大。

    遠遠地，陸銘便看到了那打頭小將身上的甲冑款式。

    虎威軍，偏將。

    周國三大強軍之一，那小將年歲只比陸銘稍大一些，但粗略看去已有六品修爲。

    “嘿。”

    小將軍忽地開口，陸銘便駐馬停車。

    四目相對，兩人彼此拱手，小將朗聲說道：“同林省已經完了，若無事，莫入，莫入啊……”

    陸銘坦然一笑：“殺鬼護民，盡一份心，平一份意。”

    正值遠方嗚嗷聲炸響，難民的驚懼聲音便此起彼伏。

    目光遠眺，便見一青面獠牙狀若殭屍的鬼煞疾奔而來。

    這些玩意少智無腦，兇性殺意主導一切。

    而大批量的難民遷徙，對這些鬼煞而言便是行走的大餐，遇到了，沒理由不飽餐一頓。

    小將軍眉眼一沉：“艹。”

    正待出手時，卻見一道身影從不遠處的馬車中飄蕩飛起，身若青龍瞬間迎去。

    人若人間謫仙，劍若冥河涌現。

    紅色劍光一閃而過，冥河天象轉瞬即逝。

    殭屍授首流光入鞘，小將軍張了張嘴，對着不遠處的男子鄭重施了一禮。

    “感謝少俠出手。”

    陸銘深吸口氣，卻是提劍邁步走向隊列後方。

    聲音遙遙盪開。

    “將軍，帶人速走。”

    “後面有個大貨。”

    小將軍目光一凝，朗聲再道。

    “同林省七城暫且安全，皆有強者軍隊鎮守，少俠若是想歇腳，去七城，其餘地方皆不安全。”

    “某家知曉了。”

    小將軍最後問道：“卻不知少俠姓名？”

    “逆反魔劍，陸銘。”

    天象轟鳴鬼孽咆哮。

    軍民疾走武者誅邪。

    一炷香後，難民羣遠去，陸銘收劍一腳踹飛腳邊的虎頭，忍不住搖了搖頭。

    “人間地獄。”

    ……

    陸銘也是沒想到，自己離開僅僅一個來月，這同林省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不過想到小阿果說過的話。

    龍氣衰退帶來的影響，總是先弱後強，愈演愈烈，便也理解了此間邏輯。

    回到馬車，駕車繼續向前。

    不多時，一座鎮子便落入了陸銘眼簾。

    是棲鳳鎮。

    陸銘之前來過此地，因爲此地乃是離省的最後一站，也是入省的第一站。

    馬車停在鎮前，陸銘目光上望。

    城頭並無守軍，軍隊已經放棄了棲鳳鎮。

    不，說放棄其實也不恰當。

    只是軍方將此鎮，轉手讓給了另一羣人。

    御馬，入鎮。

    於空無一人的城門口，陸銘看到了一張白紙黑字的大榜。

    上書八個大字。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陸銘嘴角驀地翹起。

    想了想，他架着馬車，走入了棲鳳鎮中。

    ……

    棲鳳鎮中有家酒樓，名曰江湖客棧。

    曾經的東家，乃是這棲鳳鎮的高門大戶。

    但在同林省鬼禍愈演愈烈的大環境下，原東家果斷賣了產業，遷往內地。

    而現在接手這江湖客棧的，乃是周國五大世家之一的張家。

    與王家相同，張家沒有三品。

    張家的財富也沒王家那麼足，更不似林家那般，有林正國林堂，也不似董家那般，有個皇妃，還給陛下生了個老二。

    張家所依靠的，只是對同爲五大世家之一的，周家的忠誠。

    但這就足夠了。

    陸銘的馬車停在了江湖客棧前，自有小廝爲陸銘牽馬拉車。

    值得一提的是，這小廝有六品境實力。

    邁步走入酒樓，陸銘打眼一觀。

    人不多，零零散散十餘號。

    但比起棲鳳鎮內的其他地方，這裏的人流算是密集的了。

    正值有一身女俠裝扮的女子來到陸銘桌邊，語氣平淡的問道。

    “吃什麼？”

    陸銘這般答曰：“酒，肉，有什麼上什麼。”

    緊趕慢趕的，陸銘有兩天沒吃過好飯了。

    這俠女“哦”了一聲，轉身欲走，陸銘卻又開口叫住了此人。

    “看女俠風采，不是這酒樓的下人吧？”

    女俠淺淺一笑，英氣十足：“在下張海琪，乃張家女。”

    張海琪，六品實力。

    陸銘估摸着那個拉車的小廝，也是張家的人，但不姓張，大抵只是個下人罷了。

    想了想，陸銘復而再道：“咱這酒樓可有歇腳的地方？”

    張海琪搖了搖頭：“並無，不過若是閣下想找個歇腳之地，整個鎮子您隨便找，當前此鎮已經人去樓空，哪哪都是空屋子。”

    以同林省的這副樣子，普通人是沒有在此地生存的能力的。

    尚留在此地的普通人，不是在七城之內依靠軍勢避煞，便是故土難離願與家共死。

    陸銘又一思考，從口袋中取出一兩碎銀放在桌上。

    “某家初來乍到，對現在的同林省，對現在的棲鳳鎮都很是好奇，卻不知道可否從姑娘口中……”

    未等陸銘說完，張海琪便已經坐在了陸銘身邊。

    她伸手，將那兩碎銀拿起又放入了陸銘的懷中，笑着說道。

    “情報嘛，不要錢。”

    “咱這江湖客棧的吃喝，也不要錢。”

    “少俠想聽，那我就說道說道，您別覺得煩就行。”

    這話把陸銘給整樂了。

    “不要錢可還行？”

    張海琪神色一正。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既然諸位敢冒着鬼禍之險來這同林省，別管大家抱着什麼心思，總是能殺幾頭鬼的。”

    “殺一頭鬼，便不知是救了多少人……而這人命，哪能用錢來衡量？”

    張海琪滿臉正氣，陸銘也收斂了笑容。

    他對張海琪拱了拱手，便聽張海琪聲音響起。

    ……

    約一炷香的功夫，張海琪離桌，爲陸銘準備飯菜去了。

    倒是陸銘坐在桌前滿眼思索。

    當前這同林省，完全依託於七城。

    七城內軍隊駐紮，軍勢抗煞才有普通人生存的空間與條件。

    而七城之外，則幾乎淪爲鬼蜮，各村各鎮朝夕不保，還剩多少活人也沒人知道，只有兩地還算穩妥。

    一，爲臨江鎮，大江幫的總舵，其內姜鐵與封非凡兩位四品駐守，同時依託水利，爲七城輸送必要物資，以免七城變成孤軍。

    二，便是這棲鳳鎮。

    據張海琪說，這棲鳳鎮本來已經被放棄了，但張家當代家主，現地榜第四，橫天掌，張橫，從軍方手中把棲鳳鎮討了過來。

    張橫親自坐鎮此地，並招來張家子，負責此地的簡單運轉。

    目的，便是貼在城門口的那句話。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同林省鬼禍滔天，引來了諸多江湖俠客。

    有人，爲的是西廠花紅。

    也有人，爲的是心中俠氣。

    或是兩者兼備。

    但不管怎麼說，武者欲來同林省，這棲鳳鎮便是第一站。

    張家在此地提供吃喝，倒是善舉一件。

    不多時，酒菜上桌，不算豐盛但油水十足。

    陸銘放口吃喝，卻陡然聽得腳步聲再響。

    卻是張海琪抱着一罈酒，來到了陸銘桌前。

    她將酒水恭敬放在陸銘桌上，眼中的神采不似剛剛那般淡然，反而滿是驚奇。

    陸銘眉頭一挑：“這是……”

    “我們家主說了，陸銘少俠來我們這酒樓，乃大事一件。家主有急事無法親至，便奉酒一罈，以表敬意。”

    聲音落，酒樓內針落可聞。

    十餘客人盡皆望向陸銘，眼中有疑惑，但很快便被驚疑所取代。

    陸銘之名，早已響徹這江湖。

    倒是陸銘起身拱手。

    “多謝女俠，也多謝張前輩，酒，某家便卻之不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