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對不起

    此地乃是三相幫的走私暗道。

    而這處空曠之地，是一處物資安置處，算是這條走私暗道的途中節點。

    此刻，原本這處空曠之地已經被人佈置成了靈堂。

    靈堂簡陋，只有寥寥幾根白燭，以及靈位畫像。

    陸銘深深吸了口氣，看了眼步步走來的宋老三，又扭頭看向了靈位。

    便見靈位上清晰寫着：宋阿雨之靈位。

    “還記得她麼？”

    站在陸銘身前三米距離，宋老三停下了腳步，他開口這般問道，眼中有火光，開始燃燒。

    目視陸銘的眼睛，宋老三看到了茫然。

    他便瞭然。

    “哦，你忘了啊……”

    也不能說陸銘忘了。

    他確實已經融合了身體原主的記憶。

    但這些記憶中，狗屁倒竈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一些壞的無用的記憶，陸銘選擇性屏蔽了——否則他這個新世紀五好青年會三觀炸裂。

    這可比什麼禁片刺激多了。

    宋老三從陸銘身邊走過，拿起祭臺上的香燭，點燃。

    伴隨着煙氣寥寥，宋老三插上了香，輕緩開口。

    “一年前，你跟你的朋友們在街上看上了一女子。”

    “當時你們喝醉了，糾纏着她不放。”

    “她說，少爺，我哥哥是三相幫天字堂的人。”

    “你說，那你就更該陪小爺好好耍耍了。”

    “她哭着求你放過他。”

    “但你沒有。”

    “你和你的那幫二世祖朋友，折磨了她整整一天一夜……”

    被屏蔽的記憶涌上心頭。

    回憶中，少女絕望的慘叫，被折磨的血淋淋的肉體開始逐漸清晰。

    陸銘的瞳孔開始收縮，顫抖。

    少女的絕望，二世祖們那無法無天的惡，如同利劍一般撕裂了陸銘的記憶屏障。

    巨大的感官刺激甚至激起了陸銘的生理反應。

    他情不自禁的“嘔”了一聲。

    食物殘渣與黃水便這般噴濺出來，爲這個簡陋的靈堂添上了一抹污穢。

    暴怒聲音陡然從身側傳來！

    “你吐了！？你噁心！？”

    巨大的力量從頭頂掀開，是宋老三揪着陸銘的頭髮，將陸銘的臉掰至畫像的方向。

    他怒吼，咆哮，宛如被激怒了的野獸。

    “噁心麼？你看她的臉噁心麼？”

    “不……”

    陸銘剛說出一個字，便聽啪的一聲。

    熊一般的巴掌扇在了陸銘臉上，打得陸銘口鼻竄血牙齒碎裂。

    “噁心的不是我妹妹，是你！”

    “現在，給我跪下。”

    “跪在她的面前！！”

    在宋老三九品的力量面前，陸銘就彷彿是一根稻草，任人擺弄。

    他被巨力壓迫着跪在了靈位前。

    又被強行壓着頭，用力向地上砸去！

    “砰！”

    “砰！”

    “砰！”

    血花開始迸濺，染紅了靈堂。

    陸銘覺得自己的大腦開始渾噩。

    耳邊宋老三的聲音，如同從天邊傳來，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噁心麼！？”

    “噁心麼你這個狗崽子！！”

    “你廢物也就罷了，哪怕你是個廢物，因爲你爹，你姐，我也能敬你三丈！”

    “但你爲什麼……爲什麼要搞我妹妹！！”

    “就因爲你生來有個好爹！？”

    “就因爲你有個好姐姐！？”

    “憑什麼憑什麼！？”

    “砰！”

    巨大的力量使得陸銘臉皮開花癱軟在地，血水滴淌着凝成了一汪。

    而一旁，宋老三又哭又笑的吼道：“現在好了，老幫主死了，你姐也放棄你了……你看看你這狗東西是個什麼玩意兒！？沒了你爹，沒了你姐，你就是一灘臭狗屎！”

    右腿如鞭踹在了陸銘的腹部，引得陸銘一口血水噴射而出，灑在了阿雨的畫像上……

    看着被血水染紅的阿雨的臉，宋老三的目光忽地恍惚了一瞬。

    “算了……”

    他這般開口，語氣平靜。

    “你還是直接去死吧。”

    ……

    巨力又從胸口處涌來。

    宋老三拽着陸銘的衣領，將陸銘提起，拎到了自己面前。

    陸銘看着宋老三。

    能從那雙冰冷的眼神中，看到刺骨的殺意。

    也只有殺意。

    血親之仇，唯有以血來報。

    這是最樸素的，也是最天經地義的邏輯。

    殺人，就得償命！

    宋老三也看着陸銘。

    能看到這一刻陸銘的眼神渾噩，似乎是腦震盪了。

    不過他能從那目光深處，看到那抹隱藏極深的愧疚，以及濃烈的求生欲。

    陸銘想活。

    他確實不想死。

    但宋老三想讓陸銘死。

    “你必須得死。”

    左手慢慢摸到陸銘的脖子上，巨大的手掌將陸銘那細細的脖子整個掐住。

    宋老三開始用力。

    陸銘的臉便肉眼可見的變得通紅。

    突兀的，有蚊吶般的聲音從陸銘口中響起。

    “對不起……”

    陸銘眼神歪斜着，看着阿雨的靈位這般說道。

    宋老三笑了。

    “啊。你是該說對不起，但這時候了，對不起有什麼用呢？”

    他繼續加力，便陡然又聽到陸銘開口。

    “對不起啊……”

    宋老三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了。

    “我都說了對不起有……”

    “錚”的一聲。

    若是清泉流水叮咚響，叢中毒蛇驟展牙。

    眼角餘光隱隱瞥到了一抹寒光。

    下一秒，宋老三便感覺到下巴一痛。

    “對不起啊……”

    “對不起！”

    “我知道他做錯了。”

    “但我不是他……我是真的……真的……”

    “噗嗤。”

    劍光從下巴處的軟肉直插而上，伴隨着陸銘發力，劍刃快速深入，並慢慢頂破了宋老三的天靈蓋，從他的髮髻中展露出劍尖。

    血液順着劍柄流下。

    粘稠的血漿，讓陸銘只感覺手上黏黏滑滑的，卻阻擋不了他死死的捏住劍柄，彷彿捏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血液開始充斥了宋老三的眼眸。

    他渾濁的瞳孔，肉眼可見的變紅了。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瞬間鬆弛，只聽“噗通”兩聲。

    陸銘與宋老三一左一右的，倒在了阿雨的靈位兩邊。

    “額……”

    “呃……”

    宋老三抽動着，如同離了水的魚，他掙扎着捂着下巴上的劍孔，卻根本止不住血液流淌，更止不住生命的流逝。

    隱約的聲音，再次從不遠處傳來。

    “對不起……”

    “我只是真的，不想死啊！”

    眼中的畫面逐漸變黑。

    目光中的殘影，是妹妹阿雨那染血的畫像。

    ‘我不服……’

    ‘我不服！’

    ‘怎麼會……’

    突兀的有影子佔據了視野的全部。

    是滿臉是血宛如瘋魔的陸銘從天而降，狠狠壓在了宋老三的身上！

    長劍在燈火中倒映着寒光，靈蛇劍又快又準，一劍插入了宋老三的眼眶！

    “我還不想死……”

    “所以，你就得死！！”

    手持利劍的陸銘眼中倒映着紅。

    分不清那是血，還是猙獰的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