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節 遠水解不了近渴

    青溪子降臨此界的消息像一根沾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血氣老祖背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緊迫，世界成爲一個戒備森嚴的大囚籠，正不斷向內收攏，把他從藏身之地逼出來，暴露在天光下，無所遁形。對血氣老祖而言，金仙的肉身乃是無上妙品，從容炮製才能壓榨出每一分好處，就像當初他炮製九天玄女那樣，然而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貪婪地吞噬着血肉元氣，不顧一切涸澤而漁，哪怕浪費近半也無所謂。

    血雲籠罩下，錫林山亂墳崗成爲一片死地，誰都沒有料到，臨湖子竟如此不堪一擊，“三聖宗”引以爲傲的金仙老祖，到頭來被血氣老祖和申元邛聯手瓜分，吃得乾乾淨淨。當他們磨礪爪牙，養精蓄銳的當兒，遠在東海之濱的青溪子忽生感應，掐指一算，臨湖子似有大兇之兆，然而天機模模糊糊，似被一層迷霧所籠罩，看不真切。她滿腹狐疑，心中着實納悶，那賊子能有多少道行，在雷火廿一劍下僥倖逃生，身受重傷，如何還能對臨湖子不利？

    道法之爭事關重大，與之相比，血氣老祖不過是癬疥之疾，青溪子有些坐不住了。她深知天帝根腳不正，天庭根基不穩，只是泥足深陷，容不得她抽身，只能咬着牙一條路走到黑。山雨欲來風滿樓，青溪子終於放棄原先的打算，親身踏入大夏，循着臨湖子留下的暗記，一路來到環湖山“三聖宗”，低頭望去，月湖星湖波光粼粼，團團合抱如太極，那是臨湖子得道之地，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深深染上了他的氣息。

    青溪子使個神通，招來“三聖宗”宗主影道人，心緒不寧之下，也懶得與之多費口舌，直接攝出神魂搜刮一番，這才得知陰梟派滅門，臨湖子已去往錫林山。屠滅陰梟派的罪魁禍首顯然是血氣老祖，臨湖子親身前去確認，雖不能說做錯，卻有自不量力之嫌。他們這些新近晉升的金仙，並不知曉天庭舊人的厲害，會咬人的狗不叫，連虞美人都折在了血氣老祖手下，臨湖子自視過高，遲早會吃苦頭。

    青溪子屈指輕彈，將神魂送回影道人體內，這位“三聖宗”的宗主如同一隻空布袋，頹然癱倒在地，渾渾噩噩，形同死狗。青溪子不看他第二眼，抖動道袍召出赤頂玄羽鶴，控鶴而起，穿越雲天投錫林山而去。

    血氣老祖舊傷未愈，臨湖子縱然不是他對手，自保想來不難，青溪子存了這樣的心思，並未心急火燎趕路。飛遁數日後，遠遠望見羣山險惡，一團血雲籠罩方圓百里，吞吐瘴氣，染上了一層五彩斑斕的霞光，血氣老祖的氣息藏於其中，昭然若揭。

    青溪子眯起一雙鳳眼，看了一回，又掐算一回，不覺雙眉一挑，原先只是大凶之兆，如今看來，臨湖子已遭遇不測，十有八九身死道消。是她高估了臨湖子，還是低估了血氣老祖？青溪子隱隱覺得不安，修持到了她這等境地，以人心察天意，福禍每每有所感應，血雲之中暗藏殺機，貿然闖入恐有不測，須得從長計議。….

    她按下赤頂玄羽鶴，舉目細看，血雲翻滾涌動，有如活物。這些不上檯面的邪佞手段，原本只須祭出雷火廿一劍，便可摧枯拉朽，一掃而空，但之前爲打滅那賊子，傾力施爲，雷火劍已淪爲凡胎，至少在雷池中溫養百年，才能回覆如初，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另謀他法。

    血氣老祖藏身於血雲深處，抓緊最後的機會運轉“血氣大法”，將臨湖子一身血氣精元徹底佔爲己有，生死攸關，不容有失，每拖過一刻，他的實力便強橫一分。與此同時，申元邛也推動“食餌術”煉化金仙神魂，然而第五層猶如鐵索橫江，雖然修持得法，略有鬆動，終非倉促可至。正雙雙用功之際，忽覺一陣心驚肉跳，腦中轟然巨響，心神隨之大震，二人不約而同睜開雙眼，頓知大敵已找上門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血氣老祖與申元邛心生警兆的一剎，青溪子也察覺血雲之中除了血氣老祖，還夾雜着令她厭惡至極的氣息，她雙眼一亮，原來那賊子與血氣老祖沆瀣一氣，勾搭到了一起，難怪有底氣作困獸鬥！青溪子毫不猶豫從眉心分出一縷黑氣，祭起“九幽化形針”，化作一隻尖喙大鳥，遍體黑羽，進退如電，繞着血雲東一啄，西一啄，猶如雪獅子向火，一啄便消去一大片。

    血氣老祖見此寶如此犀利，悶哼一聲，使了個手段，將血雲滾滾收入掌中，化作一枚龍眼大小的彈丸，滴溜溜亂轉。四下裏再無遮擋，青溪子控鶴迎上前，伸手一指，“九幽化形針”疾如風雷，一聲厲嘯，振翅撲向申元邛。血氣老祖心如明鏡，道法之爭，不共戴天，青溪子果然是衝着申元邛而去，他按捺下出手的衝動，靜觀其變，有心看一看此子的鬥戰手段，看他有沒有資格跟自己聯手。

    申元邛舉目望去，眸中跳動着兩團黃芒，在他眼中，劈面飛來的分明是一道幽冥之氣，至陰至暗，吞噬光明，毀滅一切。他鬼使神差擡起右手，指尖引動一道黃氣，似煙飛騰，似水迴旋，只一卷，便與幽冥之氣雙雙湮滅，“九幽化形針”頓時化作凡鐵，跌落於地。青溪子臉色大變，下意識擡手按住眉心，泥丸宮內一陣莫名的刺痛，牽動神魂，不敢再隨意推動道法。

    血氣老祖“哈哈”大笑，看到了一線反敗爲勝的希望，振袖拂去，血氣掀起百丈狂潮，劈頭蓋臉砸下，赤頂玄羽鶴仰天長唳，穿梭於滔天血海中，忽快忽慢，險之又險避開重重風浪，轉折如意，遊刃有餘。申元邛靜觀其變，暗中鬆了口氣，脊背冷汗涔涔，他引動黃泉道法破去“九幽化形針”，多日煉化金仙神魂所得積儲，頃刻間被抽攝一空，打回原形，幸虧血氣老祖及時出手，青溪子只須稍作試探，便可看破他外強中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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