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漫卷黃沙望長安 第十八章 鐵血郡王

    就在陸簡明一行人離開榆林守捉城後不久，一隻信鴿也離開了榆林守捉城，朝着龜茲城飛去。

    榆林守捉城到安西都護府治所龜茲三百六十五裏，在後世也就三四個小時的車程。

    但是在這個還靠着馬力的時代，除非八百裏加急，否則最快的行軍速度也需要兩天半。

    這對陸簡明屁股來說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看見龜茲城的時候，陸簡明已經被戰馬顛的溝子沒了任何知覺，以至於下馬的時候就被摔了個四腳朝天。

    “哈哈……”

    圍觀百姓發出一陣鬨堂大笑，從他們愉快的笑聲可以判斷出他們還不知道安西都護府即將大禍臨頭。

    “上使大人，這就是副使信中讓我們殺掉的陸簡明？”

    人羣中一位身材雄壯的胡人皺眉看着被安西唐軍攙扶起來狼狽不堪的陸簡明，語氣中頗爲不屑。

    連馬都不會騎的稚嫩少年，能有多大的威脅？

    胡人旁邊是一位眸子裏透着精明的漢人老頭，卻是一身回鶻人模樣的打扮，他緩緩搖搖頭，凝重道：“滿強之所以能擔任副使，是有他的道理的，拋開政見不同之外，老夫相信他的眼光！”

    那名胡人漢子沉吟片刻道：“這會不會是副使隨便找了一個小孩，試探我們的誠意？”

    “試探？拿一個無足輕重的少年試探？”那老頭將斗篷戴到頭上轉身就走，有些怒意道：“動動你的腦子，一個能在憤怒中忍住殺意的少年，能是簡單麼？”

    那老頭又回頭看了一眼陸簡明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另外你不覺得大都護郭昕突然做出完全相反的命令有些奇怪麼？”

    “會不會和前兩天晚上那聲驚雷有關？”

    “嗯，你學會動腦子了！”老頭子微微頷首，“可以肯定的那巨響是從大都護後院發出的，只是那裏尋常人進不得，所以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那老頭陰惻惻道：“滿強無論是否真的要加入大相麾下，咱都儘量滿足一下他的要求，畢竟這小子殺了我們的人，殺不掉也無所謂，正好試試郭昕那老家夥的底線！”

    “同時也提醒他，現如今咱回鶻人才是這西域的王，咱們的大相才是這西域的天可汗！”

    那漢子一愣：“可汗？”

    老頭冷笑一聲，“不是現在的可汗，不過滿強加入的話，也快了！”

    兩人很快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羣裏。

    ……

    太陽還沒落山，月亮就迫不及待地升起來了。

    陸簡明忐忑不安地跟在郭威身後，穿過長長的走廊之後一座完全是唐朝風格的院落出現在陸簡明眼前。

    只是柱子上斑駁的紅漆以及地磚縫隙裏的雜草訴說着這座院落的歷史。

    在角落的石鎖，還有那十八般兵器上落滿了灰塵，顯示出這座院子的主人應該許久沒有鍛鍊了。

    這一點也不奇怪。

    按時間算，鐵血郡王郭昕現在應該是七十六歲的老頭了，能拎得起唐刀都算身板硬朗了。

    “阿爺不讓其他人進入這座院子，你小子第一次見面就讓進來，本都護很好奇你讓郎中給阿爺灌了什麼迷魂湯？”

    郭威大步邁過差不多兩尺高的門檻，終於問出了心底的那個問題。

    “這個……哎呦！”

    郭威回頭正好看見陸簡明呲牙咧嘴跟狗撒尿一樣邁過門檻。

    郭威眼神中閃過一道讚賞，站定等着陸簡明跟上。

    三天的行程，這個皮膚白嫩的少年硬是咬牙堅持到最後，就這份心智也非常人所能及。

    陸簡明一臉尷尬，這姿勢也太……

    他略一猶豫，還是說道：“是一樣好東西，如果原料充足的話，橫掃吐蕃，踏平回鶻不在話下。”

    郭威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既然能在郭昕三次默認把陸簡明交給回鶻人的情況下，讓郭昕改變主意，必然有過人之處。

    郭威更加好奇了，“真有那麼厲害？”

    “到後面來，一看便知！”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郭威和陸簡明快速穿過院子繞到後院，他們被花園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只見後花園一片狼藉，一棵碗口粗的桃樹被攔腰截斷，就在桃樹根下的地上有一個一尺深的土坑。

    兩尺外一棵小孩胳膊粗的杏樹也被不明物體攔腰打斷。

    方圓半丈的範圍內都有被火灼燒過的痕跡，一片漆黑。

    方圓三丈之內斷枝殘葉落了一地。

    在距離桃樹一丈之外的青磚牆上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只見那堅硬的牆面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坑。

    這場面應該是那天晚上事出緊急，拿着郭威腰牌的任強虎只能在這郭昕住宅後院展示炸藥包的威力。

    郭威看着一片狼藉的後花園，皺眉道：“這就是那種武器造成的？也沒多厲害啊！”

    很快他就說不出話來，因爲他發現一棵樹幹上深深地鑲着一顆小石頭。

    這要是換成人腦袋的話，早就開了瓢。

    郭威立馬想到了陸簡明手裏的槍。

    最要命的院子裏可不止一處地方遭到石子的襲擊。

    郭威的呼吸逐漸加粗……押對寶了！

    陸簡明沒有說話，他此刻與花園深處的一位身着紫色郡王服略微駝背的白胡子老頭在對視。

    那老人聽見他們腳步的時候將目光從那輪圓月收回，深邃的眼窩看向了陸簡明他們。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

    只是那老頭的窗口太深，以至於陸簡明壓根看不透他的眼神，更不用說想看透他的心思了。

    老頭目光如炬地看着陸簡明，那雙眼睛彷彿能洞察人心。

    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面襲來，陸簡明挺直腰板，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退縮。

    他也不能退縮。

    “咳！”

    一聲乾咳將郭威從驚訝中驚醒，郭威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禮：“阿爺，陸簡明帶來了。”

    “你就是陸簡明？”老頭正是安西大都護，鐵血郡王郭昕。

    “本王好久沒見過這麼年輕的關中娃子了。”

    陸簡明當即躬身道：“見過武威郡王！”

    與想象中不同的是，傳說中的鐵血郡王郭昕並不是什麼身材魁梧目光猩紅的老頭。

    反而給陸簡明的感覺有些慈祥和藹。

    郭昕開門見山道：“聽那郎中說，你說這威力還可以更大？”

    陸簡明點點頭，“這東西叫火藥，是孫思邈孫神仙發明的，恩師偶爾所得配方之後加以改進，只是小子手中沒有趁手的工具，做工粗糙了些，否則可以讓同樣重量的炸藥包威力增加三成都不止！”

    “本王知道，也見過此物，只是本王沒想到孫神仙的煙花爆竹還可以用來殺人！”郭昕似乎對此並不驚訝，他沉吟片刻道：“也許孫神仙見不得自己發明之物用來殺人。”

    郭昕沉默良久，盯着陸簡明的眼睛道：“本王給你三天時間，造出你所說威力的炸藥，否則別怪本王翻臉無情……你的想法，拋石器還有這炸藥包都很好，但還不足以讓本王因爲你徹底得罪盟友！”

    眼前慈祥老人翻臉比翻書還快，讓陸簡明見識到了傳說中的鐵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