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人生無悔，知易行難

    密密麻麻的蝙蝠從密林中驚起，迅速擴散，薄翼急速拍打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產生了一種低沉地嗡鳴，四周的光線被無情地吞噬，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輪廓，彷彿黑雲壓城，壓迫感令人窒息。

    “亞羅大人去了什麼方向？”

    克萊爾警惕着天空上的蝙蝠，一邊詢問。

    “在那邊！”

    貝文遙指樹林左側的山體陰影。

    “好，那我們繞過去。”克萊爾果斷道。

    ……

    在轟鳴聲的指引下，他們很順利的找到了地宮入口的位置。

    兩人趴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土丘後面，仔細打量，卻根本就看不清裏面的情況，只能看到裏面不時有受傷的血紅大蝙蝠倉皇出逃，也看到了一批普通蝙蝠齊齊飛了進去。

    這種情況超乎了他們的預估。

    他們本來還以爲，只要靠近就能看清戰況呢。

    “父親……要不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貝文有些擔心。

    他不擔心亞羅會遇到什麼強敵，在他的心中，老師就是最強的。

    他擔心的是，亞羅的魔力會撐不住。

    這也是他叫上自己父親的目的。

    強敵肯定會被老師清理完，父親只要接應一下，防止老師魔力消耗過度後，被血紅大蝙蝠傷到就好了。

    “不行！”

    克萊爾緊盯着入口，任由着地宮爆炸帶起的氣流吹動着他的短髮，頭也不回地拒絕：

    “裏面的情況不明，我貿然帶着你進去的風險太大，讓你留在外面的危險也大，所以我們只能在這裏等，等這股劇烈地爆炸停下來，又或者亞羅大人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

    “那老師陷在了裏面，出不來怎麼辦？”貝文皺眉問。

    克萊爾回頭看了貝文一眼，平靜地道：

    “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你老師即便不用巫術、魔法，他的身手也不比正式騎士差，特別是他的反應和靈活性，和他一對比，我戰鬥時候的動作僵硬得就像一頭熊，如果我們不瞭解情況就往裏衝，說不定反而會限制到他。”

    “你……”

    貝文想說，‘你是不是又怕了？就像母親出事之後，用需要照顧我作爲藉口，沒有去調查內情一樣？’

    曾經的貝文肯定會說出這種話。

    但在現在，在接受老師幾個月的教導後，在聽過父親的難處後，在知道補天決‘武道真意’的後果下……

    他又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長嘆了一聲，同樣也看向了入口。

    克萊爾並不知道貝文準備說什麼，但以他對自己的兒子的瞭解，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也沒動怒，只是淡淡地道：

    “戰場上任何一名合格的統領都不會輕易動用預備隊，一旦動用了預備隊，要不就是戰局已經明朗，準備一錘定音結束戰鬥，要不就是戰局不利準備撤退。

    現在，我們的身份就是預備隊。

    現在地下的轟鳴聲不斷，局勢還不明朗，我們如果冒然出動，就是一種失責。”

    克萊爾條理清晰的一段話，在貝文聽來就像將軍派遣士兵一樣，無情，冰冷，格外地刺耳。

    他忍不住心中情緒，譏諷道：

    “我的父親，我的將軍大人，真是冷靜得像冰塊一樣的分析啊！你的邏輯在戰場上或許沒錯，但在平日中，我覺得直覺和勇氣，比冷冰冰的分析更重要！”

    貝文就差指着鼻子直接說，你就是在害怕了。

    克萊爾平靜地道：

    “直覺和勇氣？直覺是平常時候積累的經驗、情感、潛意識和本能反應的總體反饋，深究起來還是一種分析，一種沒有經過邏輯推理的分析。

    至於勇氣……那是懦弱者對自己的鼓舞，我不需要那種東西，我只需要去做，我自己認爲正確的事。

    如果敵人強大到連亞羅大人都無法應對，那麼我上去也沒有意義。

    如果敵人非常弱小，我也沒必要進去浪費時間。

    只有一種可能需要我……那就是亞羅大人和敵人勢均力敵，但在敵人的老巢中寡不敵衆，可這種情況下亞羅大人絕對有脫逃的能力，我需要預防的就是這種情況。

    在亞羅大人逃出地宮後，全力爲亞羅大人爭取時間……哪怕只有幾秒。

    至於你……很抱歉，貝文，現在的情況，我根本沒時間將你送走，只能期望亞羅大人離開的時候，能夠帶着你一起走。”

    貝文並未被這句話嚇住，反而訝然地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父親好像變得有些陌生了……一種熟悉的陌生！

    就像許多年前，在他的小時候，父親平常時候的態度。

    表面上很容易給人一種生分的感覺，實則是一種平靜下的堅定。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同樣，貝文雖然親眼目睹着父親攀山越嶺，一個人在荒野中走了幾天，卻根本想象不出克萊爾內心的變化。

    說是化繭成蝶也不爲過。

    這是克萊爾一個人的朝聖之旅。

    同時，也是他和書中‘克萊爾’一同的朝聖之旅。

    旁觀者只是旁觀，只在旁觀，也只能旁觀。

    現在，克萊爾和書中的‘克萊爾’已經分開。

    書中的‘克萊爾’現在應該已經發現了‘補天遺蹟’，在學習武功，在進行朝聖之旅的最後一段旅程。

    克萊爾的朝聖之旅也還沒有圓滿。

    他還沒有定下具體‘補天遺蹟’的位置，還沒有親手雕刻出‘補天遺蹟’的石雕和武功傳承。

    可即便如此，他的內心也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蛻變。

    人生無悔，知易行難。

    他正在往這個方向努力。

    ……

    注意到貝文總盯着自己，克萊爾回頭疑惑地問：

    “怎麼了？”

    “沒……沒什麼……嗯，您說得有道理。”

    貝文掩飾地轉過了頭，重新看向了地宮入口。

    兩人沉默着，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地底轟鳴聲的頻率逐漸降低。

    上空密集的蝙蝠也都已經散去，只有地面上稀稀疏疏的散落着一些碰撞受傷普通蝙蝠，不斷地‘吱吱’叫喚，顯得莫名有些淒涼。

    “躲好了！”

    克萊爾的神色嚴肅。

    心臟澎湃跳動，血管鼓脹，肌膚泛紅，騎士祕技氣血狂暴已經不知不覺激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