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遊大海 第二百二十九章:黜陟東北(十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瘋紫陽字數:2193更新時間:24/06/27 20:52:02
    看着無言的鍾爍,道長:“其實剛纔你問爲師,皇帝究竟會不會處置榮親王?看完這個之後,爲師皇帝覺得不會。”

    鍾爍依舊沉默。

    道長繼續說:“北方大旱,東北道各地官吏貪腐,欺壓百姓,藉機兼併土地。行人司將這些情況上報皇帝。”

    “但是皇帝不爲所動,只是命親王自行撥發賑災銀,賑災糧,並不讓戶部撥銀調糧,救濟災民。”

    “皇帝只想趁機將榮親王的名聲搞爛,好方便自己接手東北道。皇帝只在乎自己的權力,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鍾爍雙拳緊握,心中怒氣翻騰。

    道長沒再多說,起身離開。

    時光飛逝,眨眼之間,半個月過去。

    在修養的這段時間,鍾爍經常想起道長的話。

    皇帝只在乎權力,什麼百姓,公平,公理的,他全都不在乎,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這與鍾爍從小學習的道理完全背道而馳。

    鍾爍感到迷茫,前面的路被霧氣遮掩,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

    養好傷後,鍾爍和六子告別道長。他們兩個隱藏身份在東北道走訪,親眼看看東北道究竟是怎樣的。

    東北道大旱,糧食顆粒無收,流民遍地。

    爲了活下去,不得不賣兒賣女。

    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只得易子而食。

    流民剛起的時候,各地縣衙開倉放糧,但是很快就被榮親王下令禁止。

    榮親王爲了穩定軍心,將各地一大半的糧食押送到軍營,以供官兵需要,根本不顧百姓的死活。

    走到瀛洲束城縣時,在一家大戶門前,鍾爍竟然看到了郭宇飛從院子裏出來。

    此時的郭宇飛面色紅潤,身體發福,正和相送的人說話。

    大門前聚集着許多流民,他們面色蠟黃,身形佝僂來大戶這裏討些吃的。

    兩相對比,簡直是一天一地,雲泥之別。

    送郭宇飛的人笑道:“大人,這兩位姑娘以後就跟着服侍您。”

    郭宇飛大笑:“員外太客氣了,本官告辭。”

    正在這時,郭宇飛餘光突然看到鍾爍和六子站在路旁。

    郭宇飛愣在原地,身體愣住,臉色迅速漲紅。

    鍾爍沒說什麼,轉身就要走。

    郭宇飛慌忙大喊:“站住!”

    周圍的衙役立刻衝過去,將鍾爍和六子圍住。

    鍾爍轉身,一臉怒色:“郭兄真是好大的陣仗,自己吃得滿面紅光,餓殍卻是視若無睹,你這官當得真是越來越好!”

    捕頭呵斥:“大膽,竟敢嘲諷大人,給我打!”

    一旁的衙役就要動手。

    緊握匕首,六子連忙上前阻攔。

    郭宇飛面色鉅變,趕忙喝止:“住手,住手,全都住手。”

    周圍衆人感到不解,紛紛看向郭宇飛。

    走下臺階,郭宇飛來到鍾爍面前俯身行禮:“卑職參見鍾大人!”

    衆人驚駭,身體微微顫抖,他們從沒想到面前這人竟還是個大官。

    鍾爍冷哼一聲:“去縣衙說話。”

    郭宇飛匆匆走到前面帶路。

    衆人紛紛猜測,鍾爍究竟是多大的官,竟然讓縣令大人親自領路!

    縣衙

    兩人落座,衙役上茶。

    郭宇飛小心翼翼地看向鍾爍:“鍾大人怎會到束城縣?傳言都說您的官船損毀,船上除了宇文大人,所有人都遇難了。”

    鍾爍心中感到一絲落寞:“郭兄怎麼也稱呼小弟爲大人了?難道短短一年不見就這麼生疏?小弟兒子的滿月宴也不來?甚至還當街收下大戶的兩位婢女!你究竟是怎麼了?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郭宇飛眼睛溼潤,身體微微顫抖:“爲兄心裏苦啊!”

    鍾爍臉色焦急:“心裏苦,你告訴小弟啊,難道還怕小弟不幫你?”

    看了一眼鍾爍,郭宇飛苦笑:“在永寧縣時,一位女子狀告一名名叫魏軒的男子姦淫自己。爲兄經過審查,發現情況屬實,人證物證俱在,便命人將魏軒緝拿歸案。”

    “當天晚上,有人來給魏軒說情,原來這個魏軒是吏部尚書魏華敬的孫子。那人承諾,只要爲兄放過魏軒,爲兄就能正式升任永寧縣縣令。爲兄掙扎了一夜,最後還是決定正常判決。”

    “可沒想到第二天審判的時候,人證當堂翻供,物證也不翼而飛。爲兄只能放魏軒離開。但是魏軒這個畜生竟然又強行要了那女子的身子,導致那女子投井自盡。”

    “還沒等抓他,魏軒卻倒打一耙,說爲兄誣告他,竟然將爲兄告到御史臺。不久,爲兄被關進大牢。”

    “鍾老弟,你知道爲兄在大牢的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麼?和囚犯爭食,被獄吏肆意毆打,簡直是生不如死。”

    “後來,左相出面將爲兄救出,將誣告變爲失察,但是再回永年縣已是不可能。爲兄只能來束城縣任縣令一職,左相說這是魏華敬對爲兄的補償。”

    鍾爍拳頭握得咔咔響,胸中怒火翻騰:“當時爲什麼不給小弟寫信?”

    郭宇飛苦笑:“我給你寫過信,但是你沒回。”

    鍾爍臉色大變,看向六子:“這是怎麼回事?”

    六子支支吾吾地回答:“當時少爺被和豐樓劫走,根本就不在京都。事後左相特意吩咐,不讓小的將此事告訴少爺,說此案已成鐵案,無法更改。吏部尚書不能輕易動,會影響朝堂勢力均衡。”

    郭宇飛心中盡是苦澀:“事情已經過去,鍾老弟不要在意。”

    砰!

    鍾爍氣得猛捶桌子:“這個魏軒,我早晚收拾他,替那女子鳴冤,替郭兄平憤!”

    郭宇飛將話題引到別處:“爲兄來到東北道後,發現土地乾旱,滴雨未下,有出現流民的趨勢。爲兄上奏刺史,打開府庫,救濟百姓。”

    “但是過了不久,榮親王傳令,各縣都要上交庫糧、庫銀,若是交不夠數則會受到責罰,輕則打罵,重則抓進軍中訓練。若是後者,很有可能讓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意外身亡。”

    “沒有辦法,爲兄只能讓縣中大戶出銀、出糧,將多餘的糧食分給百姓。可拿人家手短,拿了人家的錢,自然要爲別人辦事。但是鍾老弟放心,人命案爲兄從未偏袒,向來是秉公處置。”

    鍾爍嘆息一聲:“這不怪你,上有榮親王,下有百姓,能做到如此地步,郭兄已是令人敬佩。東北道的情況,小弟一定要上奏陛下。”

    郭宇飛看了一眼鍾爍,心情複雜,但最後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