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遊大海 第九十七章:羣狼環伺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瘋紫陽字數:3562更新時間:24/06/27 20:52:02
兩天後的上午,鍾爍一行人來到京都。
穿過幽長的拱形城門,馬大壯、鄒氏和另一名衙役驚奇地看着熱鬧繁華的京都城,腦袋就像那撥浪鼓轉個不停。
他們現在是看得眼花繚亂,內心激動得久久不能平靜。
很快,鍾爍等人來到大理寺門前。
值守的衙役連忙上前接過馬繮繩,穩住馬匹。
鍾爍翻身下馬,朝衙役吩咐道:“將囚車中的嫌犯押入監牢,做好交接。”
“是!”
衙役和六子牽着馬在前面引路,馬大壯連忙駕車跟上。
大理寺錄事嚴永新昨天就收到由永寧縣縣令、縣丞聯合簽發的公文。
在公文上看見鍾爍的簽押後,嚴永新就知道鍾爍快回來了。
簽押,就是簽字畫押。
於是,今天嚴永新早早地便在鍾爍的房間一邊辦公,一邊等着,同時命衙役備好茶水。
若是杯中的茶水冷了,就將冷茶倒掉重新倒入熱茶,使得茶水保持最佳的飲用溫度。
許久,門口終於有了動靜。
見鍾爍走進來,嚴永新連忙起身行禮:“大人一路辛苦了!”
鍾爍點頭,隨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永寧縣的公文都收到了吧?”
嚴永新點頭:“是的,公文昨天上午已經轉交寺正大人。”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走進來俯身說道:“鍾大人,寺正大人讓您得空過去一趟。”
“知道了。”
鍾爍看向嚴永新:“公文中所說的鄒氏已經押入寺中監牢,你再去審問一份關於她家中情況和她被轉賣的口供,說不定以後用得上。”
“是。”
等嚴永新離開後,鍾爍換上官服,洗了臉後才去見大理寺寺正張正奇。
砰砰砰……
輕輕的敲門聲想起,張正奇皺着眉擡頭看過去。
只見,鍾爍面帶微笑站在門前。
張正奇這才換上一副笑容,站起身子將鍾爍迎到椅子旁:“快坐,快坐,鍾老弟,不是哥哥說你,好好的大婚休沐怎麼跑到永寧縣查案去了,這不是讓弟媳埋怨哥哥呢?”
衙役連忙奉茶。
鍾爍急忙解釋:“罪過,罪過,都是小弟的不是。不過哥哥不必擔心,小弟是等家中事情商議妥當之後才去的永寧縣。”
張正奇這才滿意地點頭:“永寧縣發來的公文哥哥看了,此案兄弟相殘,且有私通隱情,這可不是一樁小案子。然老弟抽絲剝繭,一點點將此疑案破解,實在是讓人拍案驚奇!”
鍾爍道:“哥哥謬讚了,此案能夠破解全都是永寧縣衙上下協力的結果,甚至還帶有一點運氣,真是差一點都不行。”
張正奇笑着擺擺手:“你可太謙虛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不過話說回來,鄒氏所言應該是真的,哥哥我已經上了奏摺,並行文刑部,戶部以及揚州海陵縣,相信不久就會判斷出鄒氏身份的真假。”
鍾爍將笑容斂起:“若鄒氏說的都是真的,下一步會如何處理?”
張正奇也變得嚴肅起來:“若鄒氏沒有說謊,她父親真的是鹽商,那他們一家從海陵縣來到射陽河,恐怕也不單單是爲了遊玩,很有可能是去鹽城縣談生意的。”
見鍾爍皺起眉頭,張正奇連忙說道:“揚州的鹽城縣瀕臨海洋,盛產食鹽,所產的食鹽供江淮地區使用。”
聽了解釋,鍾爍這才明白過來。
張正奇繼續說道:“若鄒氏的父親真的是去鹽城做食鹽買賣,那鄒氏一家被殺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水匪奪財,很有可能是一個謀劃已久的刺殺行動!”
鍾爍瞪大了眼睛,連忙問道:“這話從何說來?”
張正奇趕忙解釋:“老弟,你來寺中沒多久,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自從前年開始,從揚州鹽城縣通過山陽瀆運往江淮地區的鹽船大都傾覆,不論是官船,還是商船,全都受損嚴重。江淮地區甚至一度到了無鹽可賣的地步,百姓是苦不堪言,江淮各州不堪重負紛紛行文,催運食鹽。”
山陽瀆,是從山陽縣到揚州的一段運河。
“對於如此巨大的食鹽缺口,陸運只是杯水車薪,只有水運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但朝廷對此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在派遣欽差察查鹽船傾覆的同時,放寬對私鹽販子的追查,以緩解江淮地區用鹽壓力。但是如此一來,江淮地區的鹽價是居高不下,百姓是怨聲載道。”
鍾爍皺起眉頭,滿懷憂慮:“不過長此以往,江淮地區恐怕是要出問題。”
張正奇嘆息一聲:“誰說不是呢?中書省已經令刑部、大理寺着手調查,不過暫時也沒什麼重大進展。”
鍾爍凝神沉思,一時間房中安靜下來。
張正奇喝口茶後,無奈地笑道:“算了,咱哥倆在這說這麼多也沒用。你出去查案這幾天就當是寺中的差事。由哥哥做主,你回去好好休息幾天,等海陵縣的迴文到了再說。”
回過神,鍾爍站起身子笑呵呵地說道:“多謝哥哥,小弟就先告辭了,留步,留步。”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趕緊走吧!”
張正奇起身將鍾爍送出門外,看着鍾爍離去的背影下意識地說道:“這小子,手段可真不一般!”
紫宸殿
皇帝趙乾端坐在龍椅上,左相慕文翰和右相宇文德海坐在殿中的小凳子上。
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因爲剛剛揚州傳來消息,山陽瀆上的鹽船又翻了,大批官鹽不知所蹤,商船也被嚇得不敢航行。
趙乾放下茶杯,壓着怒火冷聲說道:“兩位愛卿,江淮鹽運一事查的怎麼樣了?”
慕文翰拱手回話:“陛下,吏部已經差遣幾位欽差察查此案,可他們回覆大都是運河淤堵,致使鹽船傾覆。”
趙乾冷哼一聲:“那就派人清理淤泥,難道這些事情都辦不好麼?”
宇文德海接過話茬:“陛下,可據幾位欽差迴文所稟,運河山陽瀆一段,淤堵要比清理快得多,運河兩岸衙門多次清理,仍然沒有明顯效果。”
趙乾氣急,怒拍桌子大吼道:“胡說八道,簡直是胡說八道,那之前山陽瀆爲何沒有出現鹽船傾覆的情況?難不成運河裏的淤泥也有休沐?休沐的日子難道就不堵了?”
慕文翰和宇文德海低眉沉默,紫宸殿內的內侍全都屏氣吞聲,生怕觸怒趙乾。
不久,冷靜下來的趙乾緩緩說道:“中書省昨天遞上一份關於永寧縣兄弟相殘的奏章,其中說道鄒氏原籍爲揚州海陵縣,其父就是一名鹽商,卻在射陽河上被水匪殺害。兩位愛卿怎麼看待這件事?”
慕文翰略微沉吟:“臣昨日就已經讓戶部行文海陵縣,相信不日就會有迴文,若鄒氏所言爲真,那其父作爲鹽商被殺,則有兩種可能。”
“若其父被殺是爲求財,則說明揚州地區盜匪橫行,百姓如今生活在巨大的危險之中。若是水匪刻意殺掉鄒氏的父親不是爲了財務,則其目的很可能是爲了阻斷鹽運。”
“那江淮地區很有可能已經存在着一個盤根錯雜的利益網,官匪勾結,提高鹽價,魚肉百姓。不過,不論是哪一個原因,江淮地區都亟需整治,還百姓安寧。”
宇文德海連忙補充:“左相所言甚是,若是鹽運阻斷日久,恐怕會激起民變。中書省應該立刻選派欽差,督查江淮鹽運,整頓江淮吏治。”
趙乾皺眉沉思:“永寧縣一案,鍾爍抽絲剝繭,行遠自邇,方能破解。那督查江淮鹽運一事就讓鍾爍去辦吧。”
慕文翰皺起眉頭,連忙站起身子:“陛下,鍾爍剛剛得官,雖有些小聰明,但察查鹽運如此重任,恐怕鍾爍還擔當不起,還請陛下另選賢能。”
宇文德海卻是急忙阻止:“陛下,左相此言差矣,鍾爍的奏摺臣也看了,奏摺所書言之有理。並且鍾爍剛剛破解永寧一案,以管窺豹,可知鍾爍才能兼備,定能擔負起重整鹽運的重擔。”
趙乾點點頭:“宇文愛卿說的不錯,雖然鍾爍剛剛爲官,但這也是鍾爍的優點,不至於和江淮官場夾雜不清,更有利於他查案。”
“陛下……”
慕文翰還想勸說,但被趙乾強勢打斷:“慕愛卿勿要再言,此事就這麼定了。命鍾爍爲江淮鹽運督察使,提調江淮鹽務,若遇阻礙,五品以下可先斬後奏,並着左右千牛衛府負責鍾爍此行的安危。”
左右千牛衛府統領千牛備身,而千牛備身則是專門負責皇室安危的近衛。
聽到這裏,慕文翰和宇文德海臉色大變。
慕文翰連忙開口:“陛下,左右千牛衛乃是皇家近衛,怎可去保護鍾爍?臣以爲派金吾衛負責鍾爍的安危即可。”
趙乾卻是連連搖頭:“就是要讓躲在暗處的那些人看看朕的決心,誰也不能阻擋江淮鹽運的暢通。”
見趙乾決心已定,慕文翰和宇文德海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頓了頓,趙乾又拿出一份奏摺說道:“大理寺的張正奇也上了一份奏摺,說永寧縣縣令賈浩仁包庇親族,阻礙鍾爍查案。不過最後賈浩仁又迷途知返,全力配合鍾爍,算是功過相抵。揚州安宜縣不是缺額麼?就讓中書省先申斥他一番,再讓他去安宜縣將功贖罪吧。”
說完,趙乾起身走下臺階,向後宮走去。
“是!”
慕文翰和宇文德海兩忙起身行禮相送。
走在宮城的夾道上,慕文翰才開口問道:“宇文兄爲何要強力推薦鍾爍去察查鹽務?豈不知江淮盤根錯節,勢力複雜,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
宇文德海嘆息一聲:“慕兄所說,小弟如何不知。只是江淮乃是東南道重地,如今鹽運阻塞,江淮盜匪橫行,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若不及時整治,長此以往恐怕江淮就會陷入動亂,將來雖有官軍鎮壓,但民心若失,恐難再得。”
“要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更何況現如今羣狼環伺,表面上西北道有鎮北王,西南道有南越國,東北道的大總管,榮親王進來聽說是蠢蠢欲動,欲行不軌之事。”
“暗地裏,燕國的餘孽仍有活動,慕兄,時不我待啊!若是東南再有異動,恐怕天下又要陷入戰火,黎民百姓將再次受難,那我們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可就功虧一簣,我們有何臉面去見當年的那些前輩?又如何對得起當年的熱血誓言?”
聽罷,慕文翰陷入沉默。
宮城夾道之中,兩人靜靜地向前走。
就像當年那樣,他們只能向前走,前進不知道能不能活,但退後一定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