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遊大海 第九十六章:分別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瘋紫陽字數:3857更新時間:24/06/27 20:52:02
將馬雲山押到縣衙後,馬家兄弟自相殘殺的消息便從衙門傳了出去,街坊鄰里是議論紛紛,有的說兩兄弟是因爲爭奪家產,有的說是爲了女人爭風吃醋,總之是說什麼的都有。
於是,等到縣衙準備審理鹽商馬家兄弟殘殺一案的消息傳出後,縣城中暫時沒有要緊事的百姓全都堵在縣衙大門外。
城中的商販還推着小貨車來回地晃,小車上面擺着雜貨小吃,糕點茶水,做生意都做到衙門口了。
衙門前是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百姓們交頭接耳,不停地交換着各種聽來的小道消息。
砰!
突然一道聲響傳出,百姓收了聲音連忙向衙門裏望去,只見大堂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官服的年輕人,正是郭宇飛。
“呦!不是說今天要審判馬家的人命大案麼?怎麼如今堂上坐着個小夥子,縣令大人哪裏去了?”
“您貴人事多,堂上坐的這位可是咱們永寧縣新任的縣丞大人,官級和縣令大人差不了多少。”
“誒喲呵,多謝您提點,誰能想到縣丞大人竟如此的年輕,最多二十來歲。若不是家裏有權有勢,這位子哪能輪的到他啊?”
“誰說不是呢,就是不知道這位肚子裏有多少墨水,審問人命的案子他能行麼?”
身旁那人正要接話,只見鍾爍從堂後走到堂前,坐在大堂一側的椅子上,旁聽審判。
“升堂!”
郭宇飛猛拍驚堂木,大喊一聲。
頓時,衙門口的百姓便不再悄聲議論,全都伸長了脖子朝衙門裏面看。
下一秒,馬雲山、鄒氏、王濤和野狗被衙役押到堂上跪下。
二丫左手拉着王老伯,右手拉着馬雲天來到鍾爍身邊,村長和送菜的狗剩全都站在他們身後。
而馬玉田卻並未上堂,他悄悄地站在堂後,伸着耳朵仔細聽。
“誒呦呵,這狗日的王濤真的被抓起來了?難不成這次是玩真的?”
“我可聽說王濤不僅是衙門的捕頭,更是縣令大人小舅子,怎麼他也被抓起來了?”
“可不是嘛,你看旁邊那個外號叫野狗的,縣裏有名的地痞流氓,平日裏打架打的最狠,跟誰欠他一條命似的。沒想到他也被抓起來了,依我看,這次可不會輕饒這些人!”
砰!
郭宇飛猛拍驚堂木,一臉肅容:“馬雲山,本官問你,你和馬玉田的五夫人鄒氏私通一事,你認與不認?”
馬雲山看向鄒氏,沒想到鄒氏也扭頭看向馬雲山,兩人深情地望着彼此,好像有無數地話要說。
頓了頓,郭宇飛冷哼一聲:“馬雲山,本官在問你話!”
馬雲山看向郭宇飛:“我認!”
躲在在堂後聽到馬雲山親口承認的馬玉田氣得蹲下身子,抱頭痛哭。
此話一出,衙門外的百姓可就炸了鍋,七嘴八舌,指指點點。
砰!
郭宇飛面露不悅:“肅靜!”
衙門口的衙役連忙抄起刑杖大喊:“閉嘴,說你呢,小聲點,不然打你二十刑杖!聽到沒有……”
看着衙役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衙門口的百姓連忙閉上嘴巴,不再議論。
見不再吵鬧,郭宇飛才繼續審問:“馬雲山,你兄長馬雲天撞破你和鄒氏私通,驚恐之餘,你將馬雲天打暈後並拋入城外河中,你認與不認?”
“我認!”
衙門外的百姓聽到後是大驚失色,正要議論,可一轉眼看到衙役扭頭冷眼掃來,又下意識地閉上嘴巴。
書吏不停地記錄,郭宇飛則繼續問:“馬雲山,你僱傭野狗謀害馬雲天一事,你認與不認?”
“我認!”
郭宇飛扭頭看向一旁的野狗:“野狗,受了馬雲山僱傭後,你潛入大王村王老伯家中暗害馬雲天一事,你認與不認?”
野狗點頭:“我認!”
郭宇飛看向低着頭的王濤:“王濤,你身爲捕頭卻在縣衙公然包庇親族,並污衊大王村村民,認與不認?”
“我認!”
見今天賈浩仁沒來,王濤便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只得點頭認下。
郭宇飛又看向鄒氏:“鄒氏,你和馬雲山私通,並協助馬雲山將馬雲天拋入城外河中。此事,
你認與不認?”
鄒氏身體微微顫抖,咬着牙說道:“妾身認!”
郭宇飛滿意地點頭:“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嫌犯承認無疑。對於馬家一案,本官現在宣判!”
大堂上的馬雲山、鄒氏、野狗、王濤紛紛看向郭宇飛,他們心中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道郭宇飛會給自己判什麼罪名。
站在衙門口的百姓也都側着耳朵聽,生怕漏了一個字。
郭宇飛一臉嚴肅,聲若洪鍾:“馬雲山私通鄒氏,依律判徒刑兩年,又因爲鄒氏爲馬玉田的妾室,馬雲山的姨娘,故罪加一等,判徒刑四年,且馬雲山情急之下將其兄長馬雲天重傷,並僱傭野狗謀害其性命,故判馬雲山絞刑。其數罪共罰,故判馬雲山斬刑,待大理寺複覈之後,秋後問斬!”
徒刑,就是送進監獄,並從事一定的勞作。
絞刑,是指用繩子將人勒死。
斬刑,顧名思義,就是把頭砍了,死無全屍。
聽完,原本平靜如水的馬雲山卻變得渾身劇烈顫抖,口中還不停地呢喃着什麼,無奈其聲音太小,並沒有人聽到他在說什麼。
而躲在堂後的馬玉田更加痛苦,渾身力氣彷彿被憑空抽走,如水似得癱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衙門口的百姓聽到要殺人,個個都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郭宇飛繼續宣判:“野狗受僱與人,謀害馬雲天,本應判處絞刑,然念其父母雙亡,自幼失教,且動手之前馬雲天就已經癡傻,非野狗之禍,再加上受審過程中,野狗態度恭敬,有問必答,因此減罪一等,故判流刑,流放雷州,至死不得回!”
聽到自己不用死,野狗長出一口氣,總算留下一條命。
郭宇飛看向王濤:“王濤身爲衙門捕頭,目無王法,審問公案之時包庇親族,罔顧事實,污衊他人誣告,知法犯法,故判革除王濤捕頭一職,並從衙役中除名,打二十大板,罰五貫錢。不過之前王濤已經受刑,故將罰金上交之後,即可釋放。”
聽罷,見自己並沒有加重受罰,王濤激動地連連叩頭。
看了一眼苦命的鄒氏,郭宇飛嘆息一聲說道:“鄒氏私通馬雲山,判徒刑兩年,但馬雲山爲其夫馬玉田的兒子,故罪加一等,判徒刑四年,然鄒氏身系重案,尚未查明,故宣判之後,交由大理寺審理。”
鄒氏看向馬雲山,眼含熱淚:“放心去,等查明父母的案子,我自會下去尋你。”
馬雲山卻是痛苦地搖頭:“不,你要好好地替我活下去!就當我求你了!好不好?”
感受到馬雲山眼神中濃濃地哀求,鄒氏心頭猛地一痛,嘴角溢出鮮血,嘴脣顫抖着說道:“我……我答應你。”
見鄒氏嘴角出血,鍾爍還以爲鄒氏被人下毒,連忙衝到鄒氏身邊摸脈。
良久,鍾爍才長出一口氣,朝郭宇飛說道:“沒事,死不了。”
這下,郭宇飛才放下心來,然後猛拍驚堂木:“宣判完畢,退堂!將所有犯人暫時押入大牢。”
衙役連忙上前,將馬雲山等人押走。
沒了衙役管制,衙門外的百姓瞬間便七嘴八舌地談論着。
“你還別說,這新來的大人還真敢將王濤法辦,不愧是家裏有勢力的。”
“可不是,不過馬家這事也算奇葩,令人可笑。”
“不過話說回來,看那婦人年紀也不大,擱誰身上,誰不喜歡年輕的、時間長的?”
“您說得對極了,待會兒您去哪?”
“自然是茶樓聽書,找樂子!”
周圍人鬨笑着四散離開,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只是看熱鬧的,並不關心此中曲折,辛酸愁腸,他們關心的只是有沒有樂子罷了。
下午,在通往大王村的土路上,狗剩趕着驢車和王老伯等人坐在一起,馬大壯和一名衙役趕着關押鄒氏的囚車。
鍾爍、郭宇飛和六子三人則騎着馬,不停地趕路。
一進村,就像當初鍾爍三人從京都趕來時的那樣,正好看見王大嬸坐在樹蔭下休息。
二丫掀開簾子,透過窗戶大喊:“王嬸嬸!”
王大嬸站起身子,一臉驚奇:“誒!你們回來了,官司都結束了?”
驢車停下,村長笑呵呵地說道:“結束了,都結束了,那小子被流放到不知道什麼鬼地方去了!”
衆人紛紛大笑。
鍾爍悄悄來到馬大壯身邊:“大壯,你們先到前面路口等着,我們隨後就到。”
“是!”
馬大壯點頭,驅趕囚車離開。
來到王老伯家門前,王老伯等人下了車。
一打開門,二丫便衝進去察看大黃狗。
可是一進門,別說是大黃狗的屍體,就連骨頭都沒剩下。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腦子的疑惑。
這好好的狗屍跑哪去了?
二丫噘着嘴蹲在大黃狗死的地方,眼含淚水,滿臉的傷心。
馬雲天拉着二丫的小手,蹲在身邊靜靜地陪着。
沒錯,馬雲天也跟着二丫回來了。
因爲除了二丫,不論和誰待在一起,馬雲天都很緊張,於是鍾爍便勸馬玉田,讓馬雲天在大王村陪着二丫,說不定什麼時候馬雲天就恢復了。
見到兒子這副模樣,馬玉田只得同意,說不定最後回來的是一家三口,也好讓他有個接班人。
可就在衆人想辦法安慰二丫時,院外突然傳來一聲狗叫聲。
衆人連忙看向院門,只見王大嬸抱着一隻黃色小狗仔走進來:“二丫,你們家的大黃被嬸子埋了,嬸子再送你一隻,好不好?”
看着王大嬸懷中可愛的小狗,二丫這才破涕爲笑。
鍾爍朝院中衆人拱手說道:“諸位,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案子已經結束,咱們就此分別。”
村長等人將鍾爍三人送出院門:“保重,一路保重……”
躬身行禮,鍾爍三人騎馬離開,並在岔路口看見了馬大壯押的囚車。
鍾爍和郭宇飛並轡而行,臉色沉重。
鍾爍忽然想起一事,連忙說道:“孫候是個勢利小人,你最好趁早將其換掉。”
郭宇飛點頭:“多謝鍾兄關心,等小弟回去後,就將孫候革除,永不錄用。”
沉默着,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鍾爍笑了笑:“千里送行,終有一別,天色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郭宇飛看向鍾爍,眼角微微溼潤:“此一別,你我兄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鍾爍嘆息一聲,嗓音低沉:“是啊,鄒氏所說大概都是真的,但現在大理寺六名司直只有我一人在京都,此案很有可能會由我接手。若真如此,這一去揚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兩人勒馬停下。
淚水溢出,郭宇飛拱手說道:“鍾兄,保重!”
鍾爍哽咽着拱手:“保重!”
說罷,鍾爍猛揮馬鞭,馬鳴長嘶,一人一馬噌的一下跑遠。
六子和馬大壯急忙跟上。
看着一行人離開的背影,郭宇飛心中是五味雜陳,無人訴說,可能只有身旁拂過的清風才能理解其中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