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在淵 第六十六章:端倪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瘋紫陽字數:3587更新時間:24/06/27 20:52:02
    主人吩咐的事情沒有辦成,在一旁看戲的那人急忙大喊:“伍長,你怎麼讓他們走了?”

    女子轉身看向伍長,面露不悅。

    伍長被嚇得連忙向那女子解釋:“沒事,沒事,你們先走。”

    女子帶着鍾爍等人離開。

    見那人還想要衝過去將鍾爍攔下,兩邊都惹不起的伍長慌忙拉住那人勸解:“大爺,大爺,算了吧,攔不住的,他們拿的可是左相的令牌!”

    聽到這話,那人氣憤地一把推開伍長,眼巴巴地看着鍾爍離開的背影。

    走遠後,鍾爍才笑着說道:“小蕊,你剛纔真是太帥了,比我們這些男人還要厲害,簡直是巾幗不讓須眉。”

    六子急忙附和:“對對對,若不是小蕊姑娘,咱們都要被抓走了!”

    小蕊的眼神變得有些不自然,臉龐變得羞紅:“奴婢是狐假虎威,藉着相爺的名頭辦事,算不得什麼的。”

    幾人有說有笑,很快便來到馬車旁。

    慕曉曉拉開窗簾,看向鍾爍輕聲說道:“趕緊上車回去吧,家裏都備好了酒菜,就等你們呢。”

    “好!”

    鍾爍三人上了後面一輛馬車,小蕊和慕曉曉坐在一起。

    上車後,郭宇飛才長出一口濁氣,緩緩說道:“鍾兄,幸好有慕姑娘來接我們,否則說不定咱們三個又要住進監牢。”

    嘆息一聲,鍾爍表情嚴肅地說道:“郭兄說的不錯,不過小弟這一次在貢院裏面真的差點進去。”

    六子有些擔憂地看向鍾爍:“少爺,貢院裏面發生了何事?”

    郭宇飛也焦急地看了過去,等待下文。

    鍾爍板着臉將雙臂搭在郭宇飛和六子的肩膀上,將兩人拉到近旁壓低了聲音說道:“若不是之前得到慕衡提醒,我將考舍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說不定這一次被抓走的士子裏面也會有我!”

    郭宇飛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悄聲說道:“什麼?鍾兄的考舍中也藏有書抄?”

    鍾爍點頭承認。

    郭宇飛急忙輕聲開口:“實不相瞞,小弟的考舍中也有書抄!”

    鍾爍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郭宇飛:“你的也有?”

    郭宇飛同樣點頭承認。

    鍾爍皺着眉頭,一臉擔憂地說道:“這件事絕對不是巧合,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們。”

    郭宇飛搖了搖頭:“可我們進入京都後並沒有得罪什麼人,除了……”

    話說了一半,郭宇飛猛地看向鍾爍。

    “六皇子!”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鍾爍凝神靜思,緩緩說道:“不錯,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

    不過郭宇飛心中仍有一事沒有想通:“剛纔貢院中被抓走的那些人聽說也是因爲考舍中搜出書抄,難不成他們也是被六皇子陷害?”

    鍾爍搖頭:“不知道,京都的水太深了。咱們初來乍到,先保全自己再說。”

    郭宇飛點頭,無奈地說道:“是啊,就連剛纔將我們包圍起來的那些人,咱們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六子靠着車廂,無精打采地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兩人垂頭喪氣的,鍾爍連忙安慰道:“雖然京都水深,不過咱們也不是沒有任何保命的手段。春闈結束,若是咱們兩人榜上有名,得了官,六皇子總不能正大光明地殺害朝廷命官吧?若是來陰的,憑我和六子的武藝,包你安全,還有別忘了,咱們還可以求助相爺,總不至於把性命丟了的。”

    刑部,天牢。

    昏暗、潮溼並且充滿惡臭的監牢內,一名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

    他面前還有一人被綁在架子上,渾身浴血,已經分辨不出樣貌了。

    書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嘬了一口後緩緩說道:“黃山,東南道,宣州人士,宣州秋闈考試最後一名,在本次春闈考試中,金吾衛在其貢院考舍牀板下發現夾帶書抄,可對?”

    黃山艱難地睜開眼睛,渾身疼得上氣不接下氣:“大人,草民……草民冤枉!”

    書生似是一個機器,毫無感情地開口:“誰冤枉的你?”

    黃山眼神微微波動:“草民不知道。”

    沒有得到答案,書生並不氣餒,繼續說道:“據查,你曾在貢院中和相鄰考舍的士子發生爭吵。你們因何產生衝突?”

    “因爲……因爲他狗日的竟然將口水吐在我臉上!”

    “咳咳咳……”

    黃山突然變得異常激動,劇烈地咳嗽起來。

    書生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一頭嗅到血腥氣的野狼:“他爲什麼會將口水吐在你臉上?”

    劇烈的咳嗽讓黃山喘不過氣:“因爲我們在貢院門前……發生了爭吵,可能是他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書生窮追猛打:“你們在貢院門前因何發生爭吵?”

    頓了頓,黃山有些尷尬地說道:“因爲我想插隊,排在他的前面,他不同意!”

    “你爲什麼想插隊?”

    黃山被這些無聊的問題搞得心煩,不耐地說道:“因爲我怕時間來不及,趕不上考試。”

    書生直勾勾地盯着黃山:“可據我們調查,你在貢院門前的茶攤上等待多時,似乎不是趕時間的樣子。”

    “因爲我在吃飯。”

    書生被逗笑了,然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冰冷的聲音從口中傳出:“究竟是什麼飯你能吃一個時辰?”

    被抓到破綻,黃山謹慎地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書生沒有繞圈子,單刀直入地說道:“你是故意在等他,目的就是爲了發生爭吵。你爲什麼要故意和他爭吵?”

    黃山依舊不說話,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書生自顧自地說着:“人有行動,必有其目的。你不會平白無故地和他爭吵,定然有着某種不爲人知的原因。”

    黃山看了一眼書生,然後又閉上眼睛。

    書生站起身子,來到黃山面前:“謀士絕不輕易入局,你只是一枚棋子,你的背後有人指使。根據春闈規制,參加春闈的士子若在貢院門前檢查出書抄,則以後的三次春闈不能參加,而春闈每三年才舉行一次。”

    “即你要在十二年後才能繼續參加春闈,並且貢院門前檢查士子包裹的差役,每檢查一人必須接受另一名差役的檢查,因此從根本上杜絕了差役誣陷士子的可能性。”

    眼睛睜開,目露兇光,黃山死死地盯着書生。

    書生卻不以爲意,繼續說道:“因此你是故意插隊找事,並且將手中的書抄傳遞給差役,讓差役誣陷他。”

    被說中了心事,黃山情緒激動地晃動綁着自己的架子,厲聲嘶吼:“不,不是這樣的!”

    書生卻是冷笑一聲:“我們已經將差役審問,他早就開口,就是你將書抄塞給他,然後誣陷那名士子!”

    聽到這話,黃山連連搖頭:“不,不可能……”

    書生卻是重新坐回椅子上,冰冷的聲音再次充滿整個監牢:“據值守在你考舍附近的金吾衛所講,你和隔壁爭吵時,詳細稟明他死到臨頭。當時的你爲什麼如此肯定?”

    黃山的心防已經出現破綻,他慌張地解釋着:“我……我只是在嚇唬他。”

    書生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急忙換了一個問題:“在其他士子考舍中發現書抄時,別人只喊冤枉,可你不同,竟然大喊有人冤枉你,你爲何如此篤定?”

    “並且其他考舍中發現的書抄都是摺疊的十分整齊,且藏匿的位置極其嚴密,輕易不會被人發現。可唯獨從你考舍中發現的書抄卻毫無遮掩地丟在牀鋪下面,並且揉成一團紙球,似乎就是爲了讓人一眼看到,這又是爲什麼?”

    黃山變得非常激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書生靠着椅子上,緩緩說道:“結合你之前故意在貢院門前陷害隔壁,不妨我們做一個假設:你考舍中的書抄本來是在隔壁的考舍中,只不過被他發現之後,在和你爭吵時,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書抄放到你的考舍中。據我所知,他武藝高強,要做到這一點很簡單。”

    黃山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我是冤枉……”

    書生強勢地打斷黃山,厲聲呵斥:“不,這恰恰說明了,你就是誣陷他的真兇!”

    黃山不停地搖頭,絕望地大喊:“不,不,不是這樣的……”

    等到黃山逐漸安靜下來,書生才繼續說道:“我知你和他素不相識,進京都參加春闈之前,你們甚至都沒有見過對方,又何來的仇怨呢?既然你不是主謀,說出幕後之人,饒你家人一命,若冥頑不化,死扛到底,到那時可沒人能保得住你的家人。”

    黃山的眼神中充滿絕望,身上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抽走,整個人完全如衣服一般掛在架子上。

    書生趁熱打鐵,繼續向黃山施加壓力:“陛下已經下旨,徹查此案,冥頑不化者,夷三族!”

    黃山看向書生,顫巍巍地說道:“你是什麼人?我憑什麼相信你?”

    書生微微一笑:“鄙人,行人司正五品京都旗主,馬德明!”

    聽到行人司的那一刻,黃山瞪大了眼睛,嘴巴甚至能夠塞下一顆鴨蛋!

    見到黃山這幅表情,馬德明滿意地說道:“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行人司的手段你是清楚的,說不說由你決定,但讓你開不開口卻由我們決定,你自己看着辦!”

    說罷,馬德明起身就要離開。

    見狀,黃山急忙喊道:“我說,我什麼都說!”

    馬德明嘴角微微勾起,輕快地說道:“來人,記錄口供。”

    之後,馬德明離開牢籠,而刑部郎中刑和義,大理寺寺正張正奇,兩人正在隔壁牢籠門前等着馬德明。

    大理寺寺正張正奇笑着拱手說道:“馬大人出馬,此案便有了新的線索,不愧是行人司的旗主,是吧刑大人?”

    刑部郎中刑和義急忙附和道:“張大人說的是,馬大人審案策略讓人眼前一亮。若不是馬大人,咱們兩個還在迷霧裏轉圈呢!”

    馬德明大笑一聲:“兩位大人謬讚了,在下所作所爲都是司中慣例,不值一提。在下已在飄香樓定了位置,兩位大人請!”

    “請!”

    刑和義和張正奇異口同聲地說道。

    三人大笑着,並排離開天牢。

    話說回來,刑部郎中刑和義和大理寺寺正張正奇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審案方式麼?

    兩人一個在刑部,一個在大理寺,都從事刑獄多年,他們這樣的說辭,馬德明真的信麼?

    不過是花花轎子人人擡罷了。

    況且馬德明身爲行人司京都旗主,負責京畿大小事務的情報,與他交好,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