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在淵 第十九章:瘋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瘋紫陽字數:5214更新時間:24/06/27 20:52:02
    鍾家,靜安居

    時間一點點流逝,夕陽將那橙紅色的天光透過窗戶的縫隙,投射在房間中,將整個房間渲染成暗橙色。

    把所有事情的真相告訴鍾澤後,大夫人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整個身子都是輕飄飄的,就連晚飯時都多吃了一碗白米飯。

    飯後沒多久,夕陽終於沒了下去,天地一下子黯淡許多,夜幕悄然降臨。

    此時,鍾澤早已離開,僅留下大夫人和王媽媽兩人待在房中。

    王媽媽用茶水重新填入茶杯,隨後蹙着眉頭,有些擔憂地說道:“如今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少爺,會不會出問題?”

    大夫人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王媽媽,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不會。若是之前他毫無顧忌地走出院子,說不定還真的會將偷聽到的事情告訴鍾業。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出去,折了回來。不僅如此,他現在還有自己的家庭。若是他將所有事情都說出去,面臨的不是被逐出鍾家,就是被組織滅口。他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有了這些顧忌,不會像瘋子一樣到處亂說。並且他現在知道自己不是鍾業親生的,八成不會和鍾業一條心,到時候龍牌會更加容易得到。”

    聽了大夫人的解釋,王媽媽心中踏實了許多,笑着附和:“夫人說的是。”

    大夫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說道:“時間也不早了,你也趕緊去休息吧。”

    王媽媽行了一禮,然後緩緩地將房門關上,退了出去。

    很快,大夫人一個人閉着眼睛靜靜地躺在牀上,房間再次陷入寂靜,唯有不遠處的蠟燭無聲地燃燒,將一小片角落照亮。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柄匕首突然出現,將這份寧靜轟然打破,緩緩地將窗戶撬開。

    而後,一截冒着煙氣的竹筒穿過窗戶,被輕輕地放到窗戶旁邊的桌子上。

    很快,桌子上出現了兩支、三支、四支竹筒。

    從竹筒中冒出的濃烈煙氣迅速瀰漫整個屋子,就連門外守夜的婢女也都吸進不少煙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身黑衣的神祕人輕輕推開窗戶,翻身進入房間,躡手躡腳地來到大夫人牀前。

    伸出手在大夫人臉上拍了拍,已經熟睡的大夫人眉頭皺起,神祕人眉頭一挑,一抹兒笑意悄然在眼角浮現:“睡得還挺香,不過接下來咱們玩點刺激的。”

    神祕人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輕輕打開瓶塞,將瓶子遞到大夫人鼻尖。只見,從瓶子中溢出的煙氣,隨着大夫人的呼吸,緩緩飄進大夫人鼻子中。而後,神祕人趕緊用瓶塞把瓶子堵上,重新放進懷中。

    稍微等了一會兒,藥效終於發作,大夫人眉頭深深皺起,宛若老樹皮一般,溝壑層生,大夫人還不老實地擡腿將被子蹬開。

    神祕人趴在大夫人身邊,輕聲地喊着:“靜茹,靜茹……”

    眼瞼不斷地抖動,大夫人緩緩掙扎着睜開眼睛,卻看不清眼前這人的面容,撐着身子坐起來,疑惑地問道:“你是誰啊?”

    神祕人笑着說道:“我是周海啊,你不認識我了?”

    層層迷霧退去,眼中的輪廓漸漸清晰,竟然真的是周海的模樣,大夫人一把抓住神祕人的胳膊,激動到身體顫抖,連連發問:“竟然真的是你,你沒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藥效發揮得不錯,神祕人滿意地笑着說道:“當然,我還活着。那一刀沒有傷到要害,僥倖活了下來。”

    興奮過後,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大夫人眼中含淚,撫摸着神祕人的臉龐:“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不過這麼晚冒着危險來找我幹什麼?”

    被大夫人撫摸着臉頰,神祕人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依然強忍着不適說道:“當然是想你了,便過來看看你……”

    神祕人話還沒說完,大夫人便一把抱着神祕人,衝進神祕人的懷抱,深深地聞着神祕人身上的味道。

    但是神祕人原本溫和的笑容突然變得猙獰,一雙粗壯的手卻慢慢地貼近大夫人的脖子,而後一瞬間扣合,狠狠地掐緊,嘴上還不停地喊着:“去死吧,你給我去死!”

    面色通紅,眼珠似乎都要被擠出來,大夫人被胸中巨大的疑問憋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咳咳……爲什麼?這是……爲什麼?”

    被神祕人假扮的‘周海’目眥欲裂,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咬着牙低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鍾澤是我的兒子,你卻讓他認賊作父,你難道不該死麼?”

    大夫人掙扎着搖搖頭,有氣無力地拼命發出聲音:“這都是……都是爲了任務,不得已……而爲之。”

    ‘周海’冷笑一聲,憤怒的火焰似要噴射而出,雙眸中盡是仇恨:“不得已,不得已,一直都是不得已……我恨你離我而去,我恨你轉頭和鍾業成親,你就應該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每天晚上和鍾業花好月圓,共同尋歡作樂的時候,你不該死麼?”

    “還說什麼喜歡我,狗屁,統統是狗屁,你個騙子,大騙子,你騙了我一輩子!”

    聽了‘周海’的積壓在心底多年的苦楚,心若死灰的大夫人極力地想要否定些什麼:“不、不、不是這樣的……”

    但‘周海’顯然不想聽大夫人的解釋,依然自顧自地咆哮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顆顆淚珠沿着臉頰滑落,無盡的痛苦在大夫人胸中匯聚:“不,不要,不要恨我……”

    就在大夫人即將窒息、昏厥剎那,神祕人突然鬆手消失在大夫人眼前,大夫人劇烈地咳嗽之後,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

    剛纔發生的一切彷彿如夢境一般,擡起頭,大夫人眼神迷離地看向四周,窒息且恐懼的感覺如潮水一般退去,留下渾身溼透的大夫人躺在牀上,逐漸昏睡過去。

    “周靜茹,你該死!”

    那聲音彷彿從地獄傳上來,大夫人被驚醒,可又看不清面前人的臉,下意識地喊道:“你是誰?你是誰?”

    “我是鍾業的父親!”

    一名老人,渾身浴血,撥開重重的迷霧,出現在大夫人面前,而後擡起腳步緩緩走向大夫人。

    大夫人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身體猛地一激靈向後退去,嘴上不斷地吼叫:“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老人嘴中的血沫似乎還在流出來,移動的同時還擡起枯瘦的手臂伸向大夫人:“是你害了我一家,是你害了我一家,是你,就是你!”

    但牀上畢竟大小有限,後背緊緊貼着冰冷的牆壁,大夫人驚懼交加,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我,這一切都是周青峯的主意。要報仇就去找他,別來找我。”

    化作老人的神祕人爬上大夫人的牀榻,躲過大夫人的胡亂翻騰的飛腿,再次掐着大夫人的脖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爲我夫人報仇!報仇!”

    “饒命,饒命,饒命……”

    恐懼的情緒如淵似海,深深地將大夫人包裹,無法逃離,嘴上只剩下了求饒。

    大夫人快要發不出聲音的時候,神祕人再次鬆手消失不見。

    大夫人渾身顫抖,貼着牆壁,貪婪地大口呼吸。

    沒等大夫人舒服多久,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傳入大夫人耳朵:“賤婦,你還認得我麼?”

    大夫人眯着眼想要看清隱藏在迷霧中的那張臉,身子前傾小聲試探:“你是誰?”

    “我是你的老爺,鍾業。”

    鍾業突然出現在大夫人面前,滿臉怒色。

    大夫人臉色瞬間發白,恐懼的感覺再次如潮水般襲來,嘴脣顫抖着說道:“你想……幹什麼?”

    神祕人化作的‘鍾業’迅速來到大夫人身邊,掐着大夫人的脖子:“蕩婦,我是你的夫君,你竟然私下裏和他人私通,我要殺了你!”

    “不要,不要,我本來就不喜歡你,一切都是爲了任務,不要……”

    大夫人連連搖頭,想要反抗,但是身體軟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

    在大夫人快要沒有氣息的時候,神祕人再次放開消失不見。

    趁此機會,大夫人拼命地呼吸,無力地躺在牀上。

    過了許久,大夫人的眼神再次變得飄忽起來,一道聲音渺渺地傳了過來。

    “母親,母親。”

    大夫人偏頭望去,可眼前被迷霧相隔,看不清那人面容,有氣無力地說道:“你是澤兒麼?”

    “是我,我是澤兒啊,母親。”

    大夫人掙扎着撐起身子,緩緩挪動:“屋裏面太黑了,過來讓母親看看。”

    神祕人化作‘鍾澤’的樣子,慢慢靠近大夫人。

    見果然是鍾澤的樣子,大夫人放下心,勉強堆起笑臉,關切地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半夜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鍾澤’連忙點頭,笑着說道:“當然有啊!”

    大夫人眼神中充滿真摯的感情,語氣十分堅定:“什麼事?只要是母親能夠辦的到的,一定幫你完成。”

    聽了這話,‘鍾澤’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隨後逐漸消失不見,頓了頓,‘鍾澤’的身體慢慢地向後退,徹底沒入層層迷霧中。

    “澤兒,你怎麼走了?不是說有事麼?”

    見‘鍾澤’消失在迷霧中,大夫人呆在原地,語氣顯得有些焦急。

    過了一會兒,神祕人再次出現,面色猙獰地怒吼:“我是周海!爲什麼要騙我?”

    “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是鍾業的父親!爲什麼要謀害我?”

    “都是周青峯的主意!”

    “我是鍾業!你這個蕩婦,爲什麼不去死?”

    “我不是蕩婦!”

    如此循環往復,大夫人被神祕人以不同的身份掐着脖子,然後拼命地呼吸,繼續被掐脖子,繼續拼命地呼吸……

    整整戲弄了大夫人一晚上,直到聽見遠處的雞鳴聲,神祕人才停下離開,留下大夫人獨自一人胡言亂語。

    第二天上午,等到王媽媽來服侍大夫人的時候,推開門看見大夫人滿頭散發,眼窩深陷,獨自一人地瘋言瘋語。

    緊接着,整個鍾府都知道鍾家大夫人得了失心瘋。

    正在陪着鍾業吃飯的二夫人聽完鍾九的彙報,放下筷子,看向鍾業鎮靜地說道:“還是抓緊時間通知周家一聲,免得遲了,傷了兩家的情分!”

    鍾業眼神黯淡,沉默了許久,最後長嘆一聲,點頭說道:“夫人說的是。”然後又看向鍾九,有些無力地說着:“就按照二夫人說的辦吧!”

    鍾九點頭稱是,然後俯身退下。

    中午,周家大院

    周青峯將調羹放回碗中,皺着眉頭,有些意外地說道:“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間就瘋了呢?”

    周柱如小貓一般溫順,低着頭恭恭敬敬地說道:“鍾家的鍾九是這樣說的。”

    周青峯想到周海的死,心中似有所得,手中不停地用調羹撥弄碗中的白粥:“這女人還真的是情真意切,爲了周海,竟然得了失心瘋!”

    聽了周青峯的話,周柱微微擡頭看向周青峯:“咱們要不要去鍾家看看?”

    周青峯冷笑一聲,挺直了身子:“當然要去,帶上大夫一起去!不僅要堂堂正正地去,而且咱們還要興師問罪!”

    周柱隨即一想便明白過來,急忙拍起馬屁:“還是老爺高明!”

    鍾九離開周家沒有多久,周青峯一行人便怒氣衝衝地來到鍾家。

    周青峯坐在鍾家大堂,手中杵着柺杖,一臉怒氣地低吼:“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間得了失心瘋,你們是不是欺負她了?”

    鍾業急忙出聲辯解:“岳父大人,消消氣,消消氣,保重身體要緊。您不要多想,靜茹是小胥八擡大轎迎進門的,又怎麼會欺負她呢?”

    周青峯對鍾業的回答並不滿意,依然緊咬着:“那她怎麼會突然間得了失心瘋?這中間肯定有貓膩!”

    鍾業苦着臉,盡力地解釋着:“岳父大人消消氣,這中間怎麼會有貓膩呢?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之間夫人便得了瘋病。”

    ……

    周青峯發了好一通脾氣,鍾業也只能在一旁安撫。

    最後,周青峯一臉悽慘,嘴脣顫抖着說道:“好女兒啊,你現在得了失心瘋,以後的日子裏可怎麼活啊?”

    鍾業站起身子,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岳父,有小胥和澤兒在。以後,靜茹在鍾家不會受到半點欺負。”

    哄了好長時間,才將周青峯哄高興,吃了晚飯離開鍾家。

    夜幕下,一道黑影匆匆移動着。

    終於等到把周老太爺送走,蘭芝悄悄來到側院的道長房中。

    一進門,蘭芝便開門見山地說道:“這事是你做的吧?”

    道長微微一笑,順勢給蘭芝倒了一杯熱茶:“姑娘覺得呢?”

    如在自己房中一般,蘭芝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不是我們做的,更不會是周家做的。除了你,在扶風縣應該沒有人有這個手段。”

    道長擺了擺手,哈哈一笑,然後謙虛地說道:“姑娘實在是擡舉老夫了。不過事情的確是貧道做的。貧道之前說過,只要周靜茹再動什麼歪心思,她就一定要死。鍾爍學堂遇刺,貧道就準備動手,將這隱患徹底拔除。不過,貧道本來是想將她直接一刀解決掉,但後來突然一想,對於她犯的錯,做下的惡事,這樣的死法實在是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其實,這裏道長對蘭芝隱瞞了不將大夫人除掉的真正原因。

    可爲什麼要隱瞞呢?那就要從道長偶然間從周柱口中得知龍牌一事說起。

    傳說,龍牌中隱藏着一個驚天的祕密。

    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天地間由一個碩大無比的王朝統治。

    秦王朝!

    可突然有一天,秦王朝的統治力量崩塌,由此,天下大亂,風雨如晦,動盪不安。

    在王朝滅亡之前,秦王朝的最後一位帝王—秦亥已經有了預感,爲了日後復興秦王朝,將搜刮來的財寶埋藏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史稱龍泉寶藏,而爲了保守寶藏的祕密,參與修建寶庫的匠人與奴役全都被埋在寶庫中。

    而關於描述龍泉寶藏具體位置的地圖,則被秦亥隱藏在幾塊龍牌中。

    傳說,只要集齊所有的龍牌,便能夠找到龍泉寶藏。

    龍牌畢竟涉及那傳說中擁有無數金銀財寶的龍泉寶藏,因此道長明白龍牌對於和豐樓的重要性。

    一旦大夫人突然不明不白的死掉,不論周青峯如何解釋,就是說出朵花來,背後的和豐樓都會將周青峯的一番解釋當做敷衍,而後忍無可忍,不再相信周青峯的話。

    和豐樓一定認爲計劃很可能已經泄露,必然會採取極端措施,甚至是將鍾爍除掉。

    而這,正是道長所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因此,道長只能將大夫人逼瘋,不僅可以除掉這暗中的隱患,還不至於將和豐樓逼到絕路。

    而不明其中緣由的蘭芝,只以爲是大夫人對鍾爍的再次出手,觸及了道長的底線,這才惹怒了道長,於是感同身受地點點頭繼續說道:“不過現在周靜茹得了失心瘋,鍾府內再也不會有人對付少爺。”

    偷聽過大夫人和鍾澤對話的道長,對於蘭芝的放鬆警惕,出聲提醒着:“不要忘了周靜茹的兒子,鍾澤!”

    蘭芝心中並不太認同道長的看法,但憑着做事求穩的態度,還是點頭說道:“的確,爲了爭奪家產,他也有可能。”

    “反正小心提防着就是,他若是敢出手,便饒不了他。”

    道長板着臉,雙眼中透出噬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