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朱棣:草,在我夢裏能讓你欺負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林家龍女字數:4188更新時間:24/06/27 19:59:39
    朱棣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好大哥朱標,雙目失去焦距好半天,半晌後才重新對上焦距。

    他第一反應不是去接朱標的手,也不是去抱着大哥痛哭流涕,而是轉過頭開始摳嗓子眼兒。

    “噦——”

    吐了好半天,直到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之後,朱棣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喊道:“來人!豬食裏有毒!”

    朱標乍着手,站在那裏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本來以爲朱棣會痛哭流涕,再不濟也得抱着自己敘說一下這麼多年的思念之情——結果呢?怎麼二話不說張嘴就吐?

    “老四!”

    威嚴的聲音響起,朱棣順着聲音望去,正好對上了他爹那張拉得老長的臉。

    多年以來老朱在他心中積蓄的威嚴一下就爆發了出來,他下意識地一骨碌起身,卻又覺得不對勁兒。

    你說要是爹一個人來,那還說明可能爹是詐死;但現在大哥和爹一起過來,這不明顯就是夢嗎?

    想到這裏,朱棣也沒那麼怕了。

    “還愣着幹什麼呢?”

    老朱下一句“還不快見過你娘”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朱棣猛地一摔掉下來的束發冠。

    “草,在我夢裏,還能讓你欺負了?”

    這念頭剛一升起,正好對上了老朱那對幽深的眸子。

    “老四,不認識咱了?”

    朱棣二話沒說,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支棱,也僅僅持續了一瞬間便支棱不起來了。

    豬圈的地面有點硬,跪這一下的確有點生疼,朱棣感受到這是真的,這不是夢,不由得咋舌地擡頭看着老爹。

    “爹……伱沒死啊?”

    “放屁!你就這麼盼着咱死?”老朱上去剛想給他兩號大的比鬥,但看着朱老四這狼狽的模樣,心也軟了下來。

    朱棣本來以爲自己饒不過去這兩耳光,卻沒想到老爹竟然沒打下來。

    “起來吧,在這平白讓人看了笑話。”老朱哼哼唧唧地對朱棣說道。

    身爲嚴父,又是古代這種綱常階級森嚴的年代,指望父親對兒子認錯,還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老朱一向是爸權主義,能讓他對朱標以外的兒子態度這麼軟化,已經屬於不容易了。

    “哎,爹給俺臉,俺肯定兜着。”朱棣刷地就站了起來。

    這一站不要緊,正好看到了安撫他老婆的娘。

    “娘?!”

    若是只是朱元璋和朱標來了,他還未必會覺得怎麼樣。但娘來了,所有的委屈一下就涌上來了。

    “棣兒……”馬皇後看着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兒子,不由得悲從中來。

    在她眼裏,朱棣一直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黑瘦小子,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漠北,似乎從來沒有煩惱。可現在的朱棣,卻忍辱負重,爲了活命不惜裝瘋賣傻,甚至躲在豬圈裏面與豬爲伍。

    她立刻走上前,卻沒想到朱棣往後退了兩步。

    “娘,您別過來,俺身上,俺身上太髒了……”

    他說的也是實話,大早上起來就在菜市場一頓狼奔豕突,又在豬圈裏面打了一圈滾,哪怕當年老朱要飯的時候,也沒這麼髒過。

    “傻孩子……”馬皇後走上前,伸手細心地爲朱棣摘去還掛在腦袋上的菜葉,“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怎麼會嫌棄你呢?”

    “娘……娘!”朱棣真的是忍不住決堤的委屈,他抱着馬皇後,嗷嗷地哭着。

    “不哭,不哭……”馬皇後輕輕拍着朱棣的後背,安慰道:“不哭了,娘回來了,跟娘回家……”

    “嗯!”朱棣重重地點頭。

    ……

    燕王府。

    朱棣細細地,從裏到外將自己身子仔細地洗了好幾遍,甚至還喝了不少帶着花香味的水,喝進去又催吐,試圖去掉自己身子裏的那股味。

    他其實個人來說是不怎麼在意的,但他怕噁心到他娘。

    該說不說,現在多少有點後悔,早知道不去豬圈了……

    當時也是有點上頭,多少是有點入戲的成分在。

    想着又有點無語,你說爹啊,娘啊,大哥啊,你們仨倒是早點來啊,非得等到我吃完那口豬食再來不可嗎?

    老朱等人正在正廳裏坐着等候朱棣,卻沒想到兩個惡客先上得門來。

    是張昺和謝貴。

    “聽說燕王殿下瘋了?”

    張昺進門就開始大喊,態度並不是那麼恭敬。

    “誰說不是,好好的大活人,怎麼就突然瘋了?”謝貴也大聲附和着,二人跟着張玉走進正堂,一擡頭就對上了朱元璋那對冰冷的眸子。

    “太……太祖爺?”張昺腿上一軟,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謝貴反應也不慢,緊跟着張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敢說話。

    人的名,樹的影,他朱元璋是什麼人,那不需要多說。在大明,只要是當官兒的,甭管誰家裏孩子一哭,只要有人說“陛下來了”,那孩子立刻就老實下來,嘴都不帶咧開的。

    再說張昺還有謝貴和朱元璋相處可不是一年半載,張昺是老朱欽點的官員,而謝貴則是在朱元璋做紅巾軍大帥的時候就跟隨他征戰的老兵,每一個都是陪着老朱至少三十年的老人。

    這也是爲何他們一眼就認出朱元璋是太祖,而不是朱棣找人假扮的。畢竟有的人可以模仿臉,但是那氣質,還有那眼神,以及滔天的煞氣,是怎麼演也演不出來的。

    “怎麼個事?”老朱玩味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咱聽你們的意思是,還想確認一下燕王到底瘋沒瘋?”

    二人跪在地上,只是磕頭,根本不敢答話。

    “咱聽說,你們兩個是朱允炆那狗東西派來監視咱兒子的?”

    老朱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瞭解他的人都知道,若是老朱暴跳如雷反倒好說,那再不濟也能落個全屍;現在這種皮笑肉不笑的神態,才是最可怕的。二人不由自主地開始爲自己的九族擔憂……

    “回……回太祖爺的話,臣……臣只是奉了陛下之命……”張昺還在那辯解。

    “唔,又是朱允炆。”老朱無所謂地笑笑,“不到一年時間,周王、岷王、齊王、代王先後被廢,湘王直接被他逼死,看來咱生了一個好孫子啊。”

    謝貴福至心靈,立刻說道:“太祖爺,臣知道您顯聖是來撥亂反正的,只要您一句話,臣等立刻聽從您的命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朱沒有說話,而是用審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着。

    感受到老朱的目光,二人如坐鍼氈,好像被老朱用什麼東西扎着自己一樣難受。

    老朱也不說話,就是無聲地沉默着看着二人。

    張昺和謝貴大氣鬥不敢喘,生怕哪口氣喘不對惹怒這個殺星太祖爺。

    就在二人要窒息的時候,老朱終於開口道:“咱給你們兩人一個機會。”

    “太祖陛下!請下命令吧!”二人毫不猶豫地就拋棄了朱允炆。

    呸,你朱允炆是什麼貨色?要不是守着對太祖爺的忠誠,咱能聽你的亂命?

    “咱在祖訓中曾經言明,若朝有奸臣,藩王可起兵勘定禍亂。”朱元璋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你倆跟咱說說,這朝中,誰是奸臣?”

    “黃子澄!齊泰!”二人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們兩人在朝中屢次教唆陛下,說藩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尾大不掉?”老朱面無表情地說道:“若真是尾大不掉,何以五王竟束手就擒?若真是尾大不掉,咱的老四能被你們逼得裝瘋賣傻?”

    “到底是齊泰和黃子澄是傻子,還是他朱允炆是傻子?倘若是尾大不掉,早在削周王的時候,天下藩王就雲集響應了!”

    “太祖爺說的對!太祖爺說的對!”二人立刻附和道。

    “依咱看,這朝中最大的奸惡,就是他朱允炆!”老朱惡狠狠地罵道。

    話音一落,外面響起滾雷陣陣。

    張昺和謝貴不由得心下一驚,太祖爺果然是神威赫赫,這一發怒,竟然引得天象變化……

    想到這裏,二人臉上的忠誠都快扭成漢字了。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是李清給加的特技,不過就算知道是特技,他們倆也不敢在朱元璋的面前升起任何小心思。

    但他倆不敢附和,這話老朱說說也就得了,他倆什麼身份,也配評價皇帝?

    “去吧,回去把你們的兵帶好,不服的就地斬殺,”老朱對他們倆說道:“這是咱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

    二人立刻跪下叩謝天恩,隨後恭恭敬敬地告退。

    路上,謝貴忽然問道:“張指揮,咱不會真要跟着燕王反了吧?”

    話是這樣說,他的手已經悄悄地摸到了刀柄之上。

    只要張昺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的腦袋砍下來回去和老朱邀功。

    然而沒想到張昺的刀更快,劈頭蓋臉地就砸了下來。

    早就注意着張昺動作的朱貴立刻擡起刀,架住他劈下的動作。好在張昺是文人,沒那麼大的力氣,不然謝貴可能就交代在這兒了。

    “娘的!張昺!你是什麼意思?”謝貴嗷地一聲反罵。

    “什麼意思?你竟敢對太祖爺的聖諭首鼠兩端!”張昺嗷嗷地罵道。

    “呸!老子就是想試探試探你,看看你對太祖爺忠不忠誠!自己人,快把刀放下!”謝貴立刻說道。

    “真的?”張昺狐疑地問道。

    “自然是真的!”謝貴毫不猶豫地點頭,“媽了個巴子的,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我?”

    張昺收下刀,嘆了口氣道:“得了,想一塊去了……”

    “咱固然要忠誠於陛下,但你也看出來了,削藩雖然沒錯,但陛下操之過急,他這已經不是削藩了,而是殺藩……”張昺喟嘆一聲:“現在既然太祖皇帝撥亂反正,那咱們這些當臣子的,自然要忠誠於太祖皇帝。”

    不提二人是如何合計的,單說王府之內,看到二人走後,李世民不由得皺眉問道:“朱老弟,你就不怕他們倆走出去之後反水?”

    “反水?”老朱磨牙吮血一笑:“張昺是咱親手提拔起來的工部右侍郎,謝貴從咱幹紅巾軍的時候就跟着咱,你覺得他們倆是能更忠誠於朱允炆,還是忠誠於咱?”

    “怪不得,牛,朱老弟,牛。”李世民學着李清的樣子,豎起兩個大拇指在左右兩側。

    好不容易洗吧完了的朱棣也從內堂走了出來,先是給老朱見禮。

    “爹!”朱棣啥也沒說,棒棒棒就是三個響頭。

    “娘!”又是三個響頭。

    他又轉向朱標,邦邦兩下特別實誠地磕了兩個。

    “大哥!”

    “傻孩子,你再把頭磕壞了。”馬皇後不禁有些心疼。

    可朱棣真是打心眼兒裏高興,他呲着牙笑着對馬皇後說道:“沒事兒娘,見到你們,俺心裏也舒坦……這兩位是?”

    “這位呀,這位你得叫叔父。”朱元璋對朱棣介紹道:“這個年輕一點的,是咱大明的仙師,也是咱的結義兄弟,咱能來到這裏,還是託了你叔父的福。都是自家人,你叫叔父就行。”

    “叔父!”

    朱棣這孩子打小心眼就實誠,腦袋眼瞅着就要往下砸,李清連忙給他扶了起來。

    “行了,自家人還整這些虛的。”

    “這位是大唐的太宗文皇帝,是你從小就喜歡的那一位。”老朱給朱棣介紹着李世民。

    朱棣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立刻納頭便拜。

    “叫李伯父就行,現在他也是咱的結義兄弟。”老朱哼哼唧唧地說道。

    朱棣撓撓頭道:“爹,您是太祖,按理來說您應該和唐高祖是一輩的……”

    這話說着就是要和老李稱兄道弟。

    老朱臉色一黑,上去就是一巴掌。

    “咋地,你還要和咱平輩論交?”

    朱棣一縮脖子,老爹的話他哪裏敢反駁。

    看着面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蒼老的兒子,老朱長嘆一聲。

    “這陣子,苦了你了。”

    這話一說,立刻勾起了朱棣的傷心事。

    朱棣跪在地上,哀聲道:“爹,朱允炆這小子,他不是削藩吶,他是把他的叔叔們往死路上逼啊!”

    “若是像老五他們那樣,被貶爲庶人又流放還則罷了,小十二多好的孩子呀!硬生生被他逼着縱馬跳入火中,他逼死了俺的弟弟,還要給他加上如此的惡諡,爹,俺不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