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塗藥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垠軔字數:3243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你小子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話?”
食指直衝易寒,連書桁道,他不過是個八年前的將死之人,還是傅府之下名不見經傳的家奴,早知如此,就不該許靈兒前去找他,就該在那晚,借萬鈞之力將其殺死,徒留今日禍害,真是該死。
易寒盯着連老,目光卻瞥向靈兒,她若知曉真相,該是如何的痛苦不已,易寒嘆了口氣,還是帶她先離開。
“靈兒!”
“爹爹,你是不是參與了八年前的傅府舊案!”
沒想到先開口的正是靈兒,或許這些日子以來,她早該問詢,只是這地方溫煦無比,她怕,怕那真相刺眼濁目,傷了自己,也傷了一直疼愛自己的連府衆人。
“靈兒!”
“爹爹,你說!”
淺橙衣衫的女子早淚流滿面,聽不得任何旁言,連老愈加沉默,她哭得便越傷心,無言以對,只會更顯心虛。
“爹爹先前同你說過,那案事發如何,皆由傅府家傳寶玉‘瓊瑜’不翼而飛起,爹爹也無能爲力……”
“連老應該最清楚,‘瓊瑜’所在何處!”
易寒扶着靈兒漸欲軟下的身體,後者窩在他懷中,看向易寒時,淚眼盈盈,任誰也不忍再傷害。
“易寒哥,你繼續說……”
“靈兒!”
“你繼續說,靈兒沒事……”
擁着她漸趨顫抖的肩膀,易寒眼中滿是愛憐,嘆氣中再沒說話。
二人身體幾近貼在一起,對面連書桁的憤慨愈發深重,他擡手道。
“你們給我上,將他拿下!”
“誰敢!”
他聲音還未落地,靈兒已猛地回身怒道,那聲音既堅毅又蒼涼,也正是這動作之劇,一直戴在其脖間的玉石晶鏈被甩了出來,餘光藐及,易寒一下子愣住。
“靈兒,你先跟我走!”
“靈兒不走!”
靈兒瞧着易寒,狠力摒開包裹自己的雙手,緩緩道。
“易寒哥,你告訴靈兒,你親口告訴靈兒好不好……”
她不助重複,即便那答案已顯露在心,她卻要親耳聽到才能安心,爹爹不說,她便要易寒說,不論是誰,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那玉石晶鏈垂落在靈兒心口,烈炎射下,映出五彩斑斕,易寒心杵,只是忽覺時過境遷,他本以爲,靈兒對當年之事知之甚少,然就像鳳姨所說,連府給了她如今擁有的一切。
“是他,害死傅府上下八十六口,滿門連坐,血流成河……”
沒再說“瓊瑜”的事,她既想知道,遲早會知道,靈兒怔怔在原地,易寒將她攬在懷中,輕聲道。
“跟我走!”
“你敢!”
連書桁一手接住手下扔來的刀,只是這般,已滿眼血紅,她瞧向靈兒,她是連府的底線,也是自己的底線。誰也休想帶她離開。
握緊劍柄的手緊了緊,被易寒緊摟的靈兒卻生生搖了搖頭,無力道。
“易寒哥,你走吧,靈兒不走!”
正是這瞬,她抽下髮簪,從易寒身旁掙脫,將那銀尖生生抵在了自己喉嚨,對連書桁道。
“放下兵器,讓易寒哥離開!”
“靈兒!”
誰都沒想到,她會以死相逼,靈兒搖了搖頭,已不願再多說什麼。
“易寒哥,你先走,靈兒想一個人靜靜!”
……
一路向西,幾艘毫不起眼的木船之上,卻載着自垠城前往南霖的柳世旌幾人,天倒不熱,水路涼爽,只是船艘搖晃,時日過長,從未走過水路的向笙一連上吐下瀉了幾日,杏兒將清水取來,她抿了半口,連同晨起飯菜一同吐了出來。
不由得瞧了眼對面神色異樣的凝萱,看來也不好受,卻是呆呆坐着,時而站在船外好好瞧上幾眼,來回踱步。一身青衣的螢光,雙辮垂落,瞧上去年紀不大,卻沒有絲毫症狀。
“你常走水路嗎!”
“螢光身自江南水鄉之顧,習性如此。”
向笙點了點頭,她雖常在下人面前呼言呵氣,實則是個耐不住寂寞的話癆,奈何這二人皆是沉默寡言,無趣了些。
“江南好玩嗎?聽說風景奇佳,美得很!”
聞言,螢光愣住,浮現在其腦海中的江南未免哀事多多,許久,她點了點頭。
“奇佳,奇美!”
凝萱着實忍不住下船吐了陣,其隻手未愈,笨拙地擦拭嘴角,螢光趕忙上前幫忙。
“喂!你沒事吧!”
向笙望向凝萱,一路上自己沒少叫苦連天,她卻安靜地坐着,反倒顯得自己矯情。“沒事。”
凝萱搖了搖頭,方纔聽阿俱說,今晚之前便能到達南霖。
“你也是個大戶小姐,出門也不帶個人伺候!”
向笙不解,休說自己在宮中,即便是在宮門之外,哥哥與柳世旌也不忍自己受絲毫委屈。念起小雅,凝萱與螢光對視一眼,她並不習慣這些。
“我瞧杏兒姑娘也不好受!”
若真是小雅,怕是要自己費心費力伺候她才對。
衆人哈哈大笑。
……
緊接其前的船沿之上,柳世旌背身而立,一襲紫袍隨風揚起,算着日子,那對人馬應該昨日已到南霖,不出其然,半刻之後,阿立躬身前來,將新得知的消息報給了柳世旌。
“大人,那對人馬果真被半路伏擊!”
“可有活口?”
阿立搖頭,來人向來都是亡命之徒,最後一刀往往都會留給自己。
柳世旌自然能想到那幫人馬的主使,先前楊師傅多次遇刺,他已生出防心,只是空口無憑,死無對證,不過好在……
“那人如何?”
柳世旌瞧了眼船艙,示意的正是那黑籠,其中另一,是那晚前來追殺易寒的活口。
“醒着,只是……只是似不善水路,也是上吐下瀉!”
脣角掩過一絲笑意,柳世旌看了眼阿立道。
“走吧,去見見他!”
船艙之中,黑布蒙眼,阿立應囑將水送到這人嘴角,卻被其歪頭避開。
“要殺要剮,隨你!”
柳世旌揭開繞在其眼前的黑布,捏住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十足威壓。
“你叫什麼名字?”
這兩隻眼睛,真真是比易寒還要多幾分凌厲倔強。這人沒說話,柳世旌重複道。
“你可知道,大內有種刑罰,名爲宮刑,你如今武功全失,可是常人不如……”
柳世旌繼續道。
“你該明白,你既活着,遲早被殺!不如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被柳世旌硬硬盯着,許久,一字一句道。
“囚礫!”
……
入夜,月明如水,三艘船隻在夜色朦朧中抵達南霖江岸碼頭,幾人從睡夢中驚醒,提前備好的馬車已停留在岸邊,阿俱與阿利奉命候着。
向笙被杏兒扶着下船時,頭昏眼脹,並未見到一同並排而來的柳世旌。
“他人呢!”
阿俱與阿利對視一眼,還是前者先道。
“柳大人先去大理寺,我們護送幾位姑娘回府!”
回頭一看,那囚押鐵籠的船隻早已清空,船伕也不見一人,怕是早有準備。向笙點了點頭,回問道。
“我今晚能住在柳府吧?”
柳世旌循規蹈矩,只是這時辰了,他不會忍心再將自己趕回宮中吧。
“是!”
凝萱與螢光相攜而下,她瞧了眼幕色,問向身旁的阿俱。
“這兒可有間名爲‘百福尚苑’的客棧?”
螢光拽拽她的衣袖。
“你到那地方去做什麼?”
……
子時三更,百福尚苑。
凝萱一路走來,京都南霖已陷入一片沉寂,然其街巷小販遊走拾攤,也能瞧出其晝夜不同尋常的繁華至極。百福尚苑位於南霖正中,凝萱進去時,小二不由得多瞧了她一眼,明豔老闆娘走上其前,笑得婀娜多姿。
“姑娘是外地人吧,是來住店的?”
凝萱搖了搖頭。
“我來找人。”
……
四樓,也正是這棟繁鬧客棧的最頂層,凝萱一連上了許多臺階,才走到這一方客舍,先前幾次暈倒之後,她身體奇差無比,只這短短距離,就已氣喘吁吁,腳步放緩,伸手敲門,一下,兩下,三下之後,門被人打開,燭影掩映之下,是張熟悉的臉。
“怎麼這時來了?”
易寒看見她,神色略過幾絲驚詫,他多年來和衣而眠,睡得又淺,否則,根本聽不到她的敲門聲。
凝萱脣色發白,不知是這層高臺柱,還是方纔船暈,仍有噁心想吐的衝動。下弦月際,是擔心他毒發吧。
凝萱張了張嘴,見他神色不好,手心緊了緊,將那食人花汁液遞到他跟前。
“上次臨走,你沒有帶!”
不知何時,她發覺自己與他已無話可說,二人都心知肚明的路程,很快就會分道揚鑣。凝萱眉頭微蹙,就在其正欲要擡腳離開時,胸中一陣噁心,歪頭乾嘔了起來。
“怎麼回事?”
易寒起身,輕拍其後背,凝萱嘔了半天,整日滴水未進,硬是什麼都吐不出來。
將那盛滿食人花汁液的琉璃瓶放至他枕邊,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方前被劃傷的口子露了出來,凝萱瞬得慌張,生怕他瞧見臂彎上的瘢痕。
“你……怎麼整日受傷?”
嘆了口氣,凝萱沒再往回縮,也是,不是險些命喪允荷手下,就是刀呀劍的,她取出沈堰隨身給她的藥,手輕放牀沿,任易寒上藥。
不知是不是太累,凝萱居然沒如何感到疼痛,只是腦袋昏沉,待一切完成,易寒擡頭,她已俯在牀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