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不甘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垠軔字數:3074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垠城縣衙,一番雲樹如畫的偏院中,身着縣尉服飾的人將一老者正押入堂內,爲首的正是柳世旌的手下,阿俱和阿立。

    自向笙來到垠城之後,他二人負責隨身看護,也正在在今日向笙再次出門時,抓住了緊隨其後跟蹤的幾名小廝,撂倒了一盤問才知,居然是祝府的家奴,這會兒,祝老爺剛被帶過來。

    向笙所居,是縣衙最好的宅第,院子飄來淡淡花香,向笙坐於涼亭中,卻有些興味闌珊,看了眼熟悉的老者,緩緩起身的向笙歪了歪頭,示意阿俱與阿立將人放開。

    “原來是你!”

    有些乏味的語氣,她本以爲離開前還能發生些趣事,沒想到……向笙一身鵝黃衣衫,在烈日照拂下熠熠生輝,她屏退身後侍奉的人,只留下自己和杏兒,才開口道。

    “祝老爺找我有事?”

    問詢中,卻是意有所指,二人先前畢竟私下見過面,她甚至也有許諾在先,然事情沒談成,還被柳世旌識破,便再無了聯繫。

    “姑娘之姿,不是我垠城本地人吧?”

    挾制的雙手被鬆開,祝老爺活動了下被膈得痠疼的手腕,直盯向向笙道,其實先前祝府一見,他早已聽出向笙的外地口音,後來祝契偶間提起春貢之日見過她,如今看來,向笙應當是自南霖而來。

    “那又如何?”

    向笙挑眉,她的身份與祝府並無干係,何況,如今她可不想柳世旌見到這人,又要興師問罪,怪責到自己頭上。

    “姑娘言而無信,老朽多問一嘴,沒有錯吧?”

    “你休要血口噴人!”

    向笙怒道。似有若無的瞧了門口一眼,知道這時辰柳世旌在忙春貢上報和回京之事,沒心思來這院落。

    “姑娘,你說,可助我祝府上京,那日,我祝府上下皆有所見……”

    “你閉嘴!”

    向笙出言打斷,當時她生怕柳世旌鬼迷心竅,被凝萱迷了眼,然這事被發現後,自己可是半點動靜也不敢發生。

    “祝老爺,春貢塵埃落定,此事再無轉機,當日戲言,祝老爺不必當真!”

    “姑娘冒充朝廷要員,到我祝府,便是爲了戲耍一番嗎?”

    向笙的確理虧,依其出身地位及所受寵溺,向來唯有他人服從聽勸的份兒,這會兒只得強硬相對,卻是道理半點說不出口,她先前也只想,不是衛府誰都好,沒想到,倒是拂了祝府的面子。

    向笙眉梢微蹙,已稍顯怒氣,她轉過身去,道。

    “你可知派人跟蹤本姑娘……是要殺頭的,你回去吧,此事也一筆勾銷!”

    “危言聳聽,姑娘依仗自己身自南霖,便能如此無法無天了嗎?”

    祝府不過是想掙回個面子罷了,春貢之時誰都知祝衛一體,然蘇布中舉,卻私下將衛府三小姐帶去了南霖,任誰看來,吃虧打臉的唯有空掛名頭,毫無所獲的祝府罷了。

    先前向笙淘氣,祝府一敘,給了承諾卻並未履行,然多年來屈居他者之下的祝老爺卻當了真。

    “姑娘,我祝府在這垠城也立據一方,雖大不如前,卻容不得這般受人侮辱!”

    生意往來之人往往更重一字千金,相比衛府,日漸無息的祝府實則更需此次春貢迴轉生機,祝老爺對衛府難免怨恨,對給求一絲希望的向笙,也是如此。

    想到被這兩女子戲耍,心中橫怒上涌,人活一世,難道居要……他緩步上前,自袖中取出那把隨身攜帶的短刀……

    此時,院外傳來熙攘雜紛的爭吵,凝萱比二人都先前一步,側目望去,正能準準望見祝老爺顫抖的欲伸出的利刀。而距其一步院的向笙,正澆花弄草的杏兒,顯然都沒有察覺。

    “別……別這樣!”

    快步上前,凝萱快步抓住那刀柄,祝老爺聞言,手中使力,更重幾分,凝萱驚道。

    “住手!”

    衆人皆驚,祝契沈堰上前,杏兒丟下手裏的活兒,趕忙將向笙攔在身後護起,揚聲向外喊人。

    “你是……衛家的……”

    見到凝萱的一瞬,祝老爺愣了愣,他先前做客衛府時曾見過凝萱,這下真是齊了。他瞪目圓盯,手腕一劃,自凝萱腕部劃過,半圈環其胸前而過,“嗤啦”一聲衣襟裂開道長口。

    “爹!你快住手!”

    “伯父!”

    沈堰與祝契一道,將神色激動的祝老爺拉扯開來。沈堰紅着眼,將半跪在地的凝萱腕部傷口按住,鮮血外涌。

    向笙倒吸涼氣,凝着一刻前還雲淡風輕的場面如今……她俯下身體,顫抖着叫杏兒去找大夫。

    “丫頭,你沒事吧!”

    沈堰紅着眼,急傷等候不得。

    “快取些針線,再尋些麻沸散,醉魚草來!”

    向笙叫人先將祝老爺帶走,自小到大她都是父王母后、哥哥捧在手心寵愛的公主,就算出門在外,也是多人隨扈,安然無憂,哪裏見過這血腥場面。

    “你……你怎麼樣!”

    她自背後探了眼,又背過身去,喚了聲凝萱,若非她及時趕來,如今血流不止的就是自己了。

    沒人說話,沈堰撂開他的衣袖,手腕之上斑駁淋漓,還有道舊傷,彷彿是最近割的,他咬咬牙,那家夥……也正是此時,他發覺凝萱面色泛白,只是半刻功夫,卻好像被抽絲剝繭,毫無氣力可言。他看了眼凝萱,卻閒不出手去安撫她。

    “丫頭,你說句話,你沒事吧!”

    凝萱仍是沒動靜,只是眼前模糊,鮮血緋紅落成一片,她口乾舌燥,彷彿要將血流盡而死。

    “你……你怎麼樣!”

    向笙也嚇了一跳,怎麼,怎麼會這樣!

    凝萱嘴脣翕動,正極力吐出幾個字時,卻是倒頭一歪,摔進了向笙懷中。

    ……

    凝萱醒來時,是在一方清雅幽暗的廂房中,手腕因輕微刺疼曲起,她動了動,睜開眼時發現,手臂被白布環了幾圈,高高墊起,上有鮮血漬出。

    正在一旁發愣的沈堰瞧其欲起身,趕忙挪過來,按下她的肩膀。

    “你快躺着吧,這胳膊險些殘了!”

    少有的嚴肅,沒想到上次他警告凝萱之後,她還在爲了那食人花汁液取血,方纔祝契說,前幾日她就因失血之症昏迷,此次也是如此,這丫頭,真是不思悔改。

    凝萱偷瞄了他一眼,笑了笑。

    “有你沈堰在,我這胳膊才不會殘!”

    方纔她雖倒得急,卻見沈堰憂心忡忡中熟練地給自己包紮傷口,他先前對醫藥冷眼置之,如今方學精進,只是凝萱自小明白,沈堰不善不喜這行,如今,也不知該喜還憂。

    “我聽說,那家夥走了!”

    沈堰蹙眉,怪不得今日去到衛府沒見易寒,本還想着,上京之前同他喝上幾杯,這丫頭可是爲了他,險些將自己賠進去,這手腕的傷,論他自己下手,都不會忍下半分。

    見凝萱沒說話,沈堰嘆了口氣,搖頭道。

    “你這般上京,叫我如何放心呢!回去同邢蘊說,她又要唸叨……”

    “你不說,蘊姐就不知道了!”

    凝萱拽了拽他的衣袖,自然知道沈堰的脾性,他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蘊姐尚在孕期,你可不要隨口胡說!”

    無奈着瞧了她一眼,沈堰坐下,替她將流出的鮮血擦去,正欲說什麼時,向笙與杏兒卻推門進來了,將藥放下,向笙看先凝萱,鬆了口氣。

    “還好你醒了!”

    “喂!這位大小姐,你就網開一面,放過祝伯父吧!再說,你也沒傷着不是!”

    眼看祝契在府門前跪了半日,她沒傷着,也算萬幸,只是這祝伯父,也是衝動。

    向笙瞧了沈堰一眼,方纔就覺得這人沒大沒小的,這會兒更是不屑。

    “你出去,我與她有話說!”

    “你——”

    她歪頭看向凝萱,沒給沈堰一個眼神,若非凝萱制止,兩人險些幹起架來。凝萱開口,沈堰乖乖出門,屋中只剩凝萱與向笙二人。

    “你爲難祝伯父,還是因爲,懷疑我與柳大人有私!”

    向笙看向一旁的目光頓得怔住,沒想到她還挺聰明。

    “我勸你不要同他上京,在別人的地盤,你還是要小心些!”

    本想在此爲難她,然想到南霖,向笙最終也接受柳世旌的決定,那兒是自己家,還愁收拾不了一個女子嗎?

    不過是柳世旌先前解釋與凝萱無礙,之後又貿然決定帶她進京,向笙心生不滿罷了。

    “姑娘對柳大人一往情深,只是,再如何情深,也要講求兩廂情願,否則,即便姑娘跟到垠城來,也毫無用處不是!”

    沒有說其他,向笙怔住,雖知道她說的在理,可自己,實在忍不住……凝萱緩緩道。

    “凝萱上京,是因有要事相辦!並非因爲柳大人。”

    凝萱搖了搖頭,身在其中的人,總歸患得患失。

    “柳大人對姑娘的真心實意,凝萱是明白的。凝萱以生身性命做保,不會成爲柳大人與姑娘之間的阻礙!”

    “好在姑娘你安然無恙,祝伯父也是糊塗,心有不甘,凝萱上京,卻沒能給祝府分一杯羹,也是凝萱思慮不周,就請姑娘你放了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