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歸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垠軔字數:3088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其實,留在衛府,又何嘗不一呢?”

    柳世旌至少明白,她並非一心想去那織工局,否則也不會先前極力拒絕,她能將春貢名額拱手相讓,以此報復衛府,才是他真正想不到的。

    “柳大人才是反覆無常吧!”

    凝萱反過來笑了笑,不知爲何,她總感覺,柳世旌此次前來,隱約和善許多,春貢投標之日場景歷歷在目,或許,或許是夜晚的緣故,人情緒總是脆弱無比。

    “坐觀垠城,能與衛府匹敵相襯的,並無幾家商行,即便是那蘇布,也不能!”

    一方財主,總比那織工局瞧人臉色,明爭暗鬥來的愜意。

    “其實那件朝服,技巧本源自蘇布,與衛府無關!凝萱雖參與其中,卻也只因師從蘇布之故……”

    柳世旌“哦”了聲,尾音上調,有些難以置信,然他的確聽黎哲偶間提起,凝萱曾在蘇布受僱,那邊不難解釋,她爲何極力舉薦蘇布。

    “至於衛府,與凝萱本就毫無干係。”

    她淡淡道,上次沈堰成親,她才自沈母那兒得知,母親難產而死或許與衛夫人並無直接干係,她們先前極力爲難是真,然母親本身血虧也是真,引霜也說過,母親懷孕生產,本就風險重重。

    她不願雙手沾滿血腥,也不願替死去的母親輕易原諒,然她最爲怨恨的父親,更不忍其親眼倒在自己跟前,她能如何,能如何呢?

    威風掃揚,在立着的凝萱身上,卻是冰涼一片,尤是小腹處,她緊捂着沿階坐下,莫非又如上次般,因春貢之事緣故,她喝藥也是斷斷續續,不足時辰,沒想到……

    “你怎麼樣?”

    柳世旌扶住她,瞧她額前冷汗岑岑,幾乎是瞬間功夫,已爬滿脖頸,沾透衣襟。凝萱死命搖了搖頭,垂眸極力強忍,卻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送你進去!”

    柳世旌嘆了口氣,說着將其打橫抱起,凝萱感到沉重身體一輕,懸空時細眉緊蹙,畏懼中下意識伸手環上了柳世旌的脖頸,身子縮成一團,畏在其懷中。

    ……

    自身後一雙凌厲黑眸瞧去,那角度,正如孤男寡女、夜間私會、情難自抑,他腳步上前,沉重地邁出幾步後,終是止住,片刻後,轉身退回到黑暗中。

    ……

    凝萱房中有備好的藥,柳世旌端來熱水,一併服下,半晌後,凝萱臉色才好些。

    “多謝!柳大人見笑了!”

    蒼白的臉頰顯出一抹殘笑,凝萱怎也沒想到,他會這月黑風高時刻到來,的確是失態。

    “你這房中,藏養着盆西域吊爪食人花,這花需用陰年陰曆女子之血日日滋養,方能大顯神資,救治百病……”

    凝萱神色更加難看,柳世旌說到最後,定定看向她。

    “你這,可是常年割血養花,血虧了?”

    柳世旌挑眉,凝萱心中卻又懸起那把刀尺,這人,懂得當真是奇多。

    “你是,爲了他?”

    平常傷病哪裏需要大廢干戈用這東西,除非是多年不治的疑難雜症。柳世旌繼續道。

    “你對他,當真是一片癡情,若真如此,就該將他交予我,他肩上的傷,我能治得。”

    凝萱愣住,這才是他來此的目的吧。腦海中浮現出他黑布蒙眼的情狀,也不知靈兒到底能不能治好,她一再推脫,柳世旌卻一直不肯鬆口,說到底,她不信任柳世旌,自然不會透露半個字!

    ……

    柳世旌回到縣衙時,天色已矇矇亮,月牙兒翻掛在邊際,烈日正欲衝破雲邊,照耀金光,然縣衙門口卻多了幾對人馬,且彷彿不是一時半會兒,見到柳世旌時,衆人趕忙挺直身體拜見。

    “柳大人!”

    柳世旌本欲開口問詢發生了何事,阿俱已自院內迎了出來,慌張跪下,神色緊蹙。

    “小的看管不力,那人……那人被救走了!”

    那人!柳世旌反應過來,趕忙道。

    “何時發生,快帶我去!”

    顧不得換衣飯食,柳世旌立馬與阿懼前往那楊師傅失蹤的牢房而去。

    ……

    這地方並非是普通意義上的牢鎖,而是垠城縣衙的一處地窖,因柳世旌要帶其回京,又要掩人耳目,同時又要防人前來探查,於是才對外稱,這人關在牢獄之中。鐵門被毀,看守的獄卒倒了幾個,皆是一招斃命。

    “昨晚子時,附近守燈的獄卒也被傷了幾個!”

    柳世旌臉色並不好,阿立道,夜間巡邏,本就疲憊,注意力不精,加之對方武功高深,根本防不勝防。

    柳世旌擡腳跨進這方牢房,木桌高椅皆被折斷,牀鋪之上,是打鬥留下的桌椅碎屑。若按着原本計劃,三日之後,他們本是欲啓程回京的。

    “阿立!”

    叫了他一句,柳世旌彈落指尖灰塵,在阿利耳邊低聲吩咐後,後者快步離去。

    ……

    第二日,凝萱出門,直接去了蘇布,往日沉悶冷清在此時已變得熱鬧非凡,尤是在蘇布贏得春貢頭籌之後,更是名聲大振,往日少不得的譏諷嘲意皆成爲了讚許。上門的商戶也不在少數。尚敏瞧見人羣中的凝萱,拽了拽身旁的螢光。

    “你去吧,我在這兒看着!”

    人手不足,除去要管理後院女工,還要親自到前堂來招呼客人。

    本不想驚動大家的,凝萱過來,也只是想與螢光說一聲,然只到後院,便被錢瑗一聲驚給炸了鍋,她一路跑過來抱着凝萱。

    “什麼時候去南霖呀,你帶上我吧!我的好凝萱!”

    螢光嘆了口氣,阿瑗自那日蘇布贏得春貢後,已整整興奮了好幾日,上南霖的確不假,可向來,也唯有幾位而已。

    “你們都去了,我卻,我卻要獨自留在蘇布,孤苦伶仃的,你倆捨得嗎?”

    錢瑗哀嚎,螢光反問道。

    “許你去,你不去,如今又在這裏折騰凝萱……”

    錢瑗趕忙扶緊螢光,是誰也不願得罪,笑得比誰都甜。

    “可我總不能把你的名頭佔了,這種事我可不幹!”

    唯有倆名額,當然要推着螢光與凝萱去,尚敏也是能去的,可她那脾性,不去就是不去,誰也說不通。

    螢光撫摸錢瑗的頭,哄孩子般道。

    “我與凝萱去探探路,閒時定然帶你去看,你與姐妹們好好照看蘇布,不出幾日,我們也就回來了!”

    錢瑗撅了噘嘴。

    “那好吧!”

    ……

    凝萱來,正是與螢光商議隨柳世旌上京南霖之事,幾日沒見,後院已塗上層乾淨墨色,聽說螢光以春貢賞銀買下了這間商鋪,花草掩映間,是交相輝映的五光十色。螢光將凝萱迎進門,緩緩道。

    “前幾日我去將這消息告知了他,也跟他說,你我要上京的消息!”

    凝萱點了點頭,他若知曉,執着一生的“關錦”皆有此成就,也會欣慰吧。

    ……

    走時,被小雅攔在了門口,如今的小雅,身着藍底黃緣工衣,同其他女工混在一起,並看不出有所不同。

    “小姐,你們何時動身呢!我去送送你吧!”

    凝萱握住她的手,瞧她,也是能獨當一面的人了,在自己眼前,卻還像個孩子。凝萱緊緊抱住她,柔聲道。

    “咱們自小一齊長大,你在蘇布好好待着,這日子比在衛府舒坦吧!”

    小雅淚目,點頭。她懷念的,不過是那些年與凝萱一齊長大的衛府歲月,如今,物是人非,可人總要被時光推着好好生活。

    凝萱回去,這些東西,都叫她放心。小雅放在蘇布,她絲毫不擔心,有阿瑗、螢光照料,她相信,小雅會成爲個很好的人。

    ……

    衛府,偏院門口,靈澤夾着尾巴踱步,雙耳直立,靈動雙眸四下打量,白晝中,顯得警覺十足,凝萱到此,靈澤明顯一頓,撲趕動作收回,凝萱抻開的雙臂收了回去,緩步上前,矮身道。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說着,她已將緊闔院門推開,花木掩映,缸蓮生輝之下,是張背對着她的直挺身影,黑衣長劍,正如初見那般神祕,凝萱心下一沉,還未開口,這人瞬的轉身,朝自己看了過來。

    手中的包袱險掉落在地,激動地眼淚險些掉下來,他眼中熠熠,寒光清冷,但她明白,他已痊癒,凝萱笑着上前,掛不得靈澤一副耗子見了貓的懼樣……

    “你好了!你能看見了!”

    慢慢走到他跟前,凝萱從未這樣認真注視過這雙眼睛,原來其中,居然隱藏着幾分溫柔。

    “嗯。”

    易寒點了點頭,收回目光。凝萱緊着上前挪動的腳步輕了輕,也止住,緩擡半空的手怔住,旋即緩緩放下,忽然道。

    “還能見你痊癒,真好。”

    伸手將茶壺拎過來,想給他倒茶時才覺那水冰涼冰涼的,漫不經心隨口問道。

    “對了,你何時回來的,回來……回來作什麼,還有,還有靈兒呢!”

    朝他身後望了眼,凝萱當然明白,他不會就她前來涉險。

    “靈兒她,怎麼沒來!”

    見他痊癒,凝萱只覺安心,不知爲何,她總會想起靈兒的笑顏,其實這些,本不該發生,上次的事,自己有錯在先,無顏對面對他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