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連府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垠軔字數:3646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垠城之外,緊連向南霖的野郊土陸,高轎金頂馬車正日夜不斷奔騰而出,蕩起層層灰塵,垠城與南霖百里之遙,幾日來漸熱烈日掛在頭頂,馬車顛簸,熱汗淋漓。

    靈兒低頭看向腦袋枕靠在自己膝上易寒黑布蒙起的雙眸,看不清是睡是醒的狀態,雖然再未有毒血淤出,然自己還是擔重重擔憂。

    躺着未動的易寒忽擡了擡手,靈兒立馬反應過來,柔聲道。

    “易寒哥,怎麼了?哪裏不適?”

    清脆嗓音中帶着焦急,聽到靈兒的聲音,易寒不免安了安心,卻是搖搖頭,嘆氣問道。

    “靈兒,你說實話,我們到底,去往何處!”

    他能感覺到,靈兒一路之上的不安心怵,尤在看不見的時候,人的其他知覺會更加靈敏。

    “易寒哥,你還不相信靈兒嗎?靈兒不會害你的!”

    女子的聲音略帶哭腔,怎也叫人不忍在回拒,只是說到這兒,她也是頓了頓,知道易寒自生而來的敏銳機警,說道。

    “只是……只是我想,易寒哥,到了家中,你切勿再提起當年那事,否則,爹爹定然會生氣的!”

    靈兒抽泣了幾下,補充道。

    “還有,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靈兒如今閨名,叫連書靈。”

    連老,爺就是自己年幼時認下的幹父親,多年來爲隱藏她罪臣之女身份,將其寄養鄉下幾年,回來後入連族血脈,改爲連書靈。

    “連家!”

    有些熟稔地唸叨着這姓,本來少見,易寒,似乎在哪裏聽過。

    ……

    接連六日的日夜兼程之後,疾馳不歇的馬車終於漸慢下來,穿行通至人流涌動的鬧市,周遭傳來客商小販的呼和叫賣,比垠城不知熙攘多倍,燈紅柳綠,烈日當頭的六月,傳來沿街柳岸的整整清香。

    馬車最終在一道高門闊府前停下來,前來相迎的小廝掀開轎簾。

    “小姐!”

    靈兒下了馬車,手略顯親暱地扶着易寒,吩咐道。

    “你們去收拾間客房,準備些吃穿用度,再去請城中最好的大夫,現在就去!”

    說罷,不等小廝回話,便扶着易寒進府而去。

    “易寒哥,你在這兒安心住下,再上等的藥材草植都不必擔心,會好起來的!”

    爹爹若是知道,恐怕不會同意,只是比起其他地方,連府實在是最爲安全,更重要的是,便於治療他的眼傷。

    易寒點了點頭,聞到股很濃烈的花香,腳步不禁停住。

    “靈兒,這是什麼味道?”

    “是孃親種植的缸荷,蓮子清香,爹孃一直喜歡,所以年年夏季,都會準人移植過來些……”

    二人說着,一同往客房方向而去。

    ……

    靈兒的話是好使的,幾近半刻功夫,都已收拾利落,這房間離她住的較近,向陽,也適合養傷,靈兒將其遮在眸間的黑布掠開,將凝萱留下的食人花汁液滴其層上,冰涼觸晶。

    “這是——”

    “這是凝萱姐給的,說對你的傷有幫助!”

    將茶水喂到嘴邊,靈兒正又要問什麼,管家請來的大夫便提着藥箱趕來了,她趕忙讓了讓,着急道。

    “你快幫易寒哥瞧瞧,不必在乎錢財藥物!”

    大夫湊近,觀其瞳底,血絲橫行,又有黑血微滲,搖了搖頭,慢慢道。

    “應該有段時間了吧!”

    說罷,以墨筆記下,開出幾副藥方交給靈兒。

    “小姐,公子眼傷觸及根本,這藥也只能勉強維持!”

    他摸摸鬍子,自然知道自己來的是什麼地方,只能提出個合理建議道。

    “公子這傷顯然不是凡人所爲,小姐可尋個江湖郎中,看可有偏方能姑且一試,我等凡俗醫治,難以痊癒……”

    大夫說着,靈兒臉色已煞得變黑,捏住衣角的指尖微微泛白,他已是京都南霖最好的大夫,連他都……

    “多謝!”

    反是榻上易寒開口,靈兒驚得半句話說不出,唯有呆呆愣在原地,只待大夫走後,靈兒才覺全身冰冷,悻悻吩咐人前去抓藥煎藥。

    “易寒哥,你別灰心,總會有辦法的!”

    “靈兒,沒什麼的!”

    易寒開口,其實那日畢硼下死手之時,他已料到今日,那等毒性沒一時要了自己性命已是幸運,就連能再遇生還的靈兒,也是意外之喜。

    “不,不!易寒哥,你會好起來的,我們再想想辦法!”

    悲慟中,靈兒伏在他胸口嗚咽起來,上天爲何如此薄待於他呢!

    ……

    緊緊相擁的二人,皆被門外一雙厲眼緊緊盯着,憤怒、不安、嫉妒……涌上心頭!

    傍晚,府門大開,護衛環繞的高轎中走出位身材略帶魁梧的老者,守門小廝立馬迎了上去。

    “小姐回來了!”

    “靈兒回來了?”

    本肅色面龐立馬喜上眉梢,一面換下朝服,一面緊着往前去。

    “快,靈兒在哪兒啊,半月沒見,也不來拜見爹爹!”

    貼身管家還未開口,二人也還未走出院落門,一石青長袍玉冠裝扮男子已迎面撞了上來,不助謾罵。

    “爹!你家靈兒忙得很,哪有時間來咱們這兒閒聊!”

    說罷,已氣呼呼坐下,連老一笑,想來又是被這妹妹冷落,心生不滿了。

    “桁兒,靈兒年紀尚小,你多謙讓她些,身爲男子,怎麼還如此小心眼兒!”

    不由哈哈大笑,他這兒子,與靈兒一般,都是自小被捧在手心,目中無人,誰也不服氣,見其不言,連老走到他身邊,推了推他。

    “我知道你小子,對靈兒有些心思!爹爹自然也疼靈兒,待她大些,爲父便同她說去!”

    他疼愛靈兒,自然也疼桁兒,兩人若能結成一家,對他這做父親而言的,自然是最好不過。

    桁兒瞧了他一眼,長嘆了口氣,將今日新淘來的玉笛置於桌上,無奈道。

    “爹!你先前一再不許靈兒出去,可耐不住她……如今,她可是將人領了回來,這下,看來是……”

    先前靈兒說想出去見什麼故人,連老便一再反對,可她軟磨硬泡,家中只好妥協,他攥緊了拳頭,真是引狼入室,靈兒與那人,似乎感情甚篤,否則,也不會冒着得罪家族的風險,將其帶回。

    “你說誰!”

    連老聽聞此言,方纔欣喜肅得一沉。

    “就是先前——”

    “爹爹!”

    桁兒正欲辯駁,只聽得一聲清鈴悅耳般聲響,再瞧,一身橘橙黃衣的靈兒已躍至跟前,桁兒鎖緊眉頭見到其一瞬立馬舒展開來,這些年來,這女子當真如清泉汁流般涌在心間,叫其難以忘懷。

    “靈兒,你回來了!”

    靈兒點了點頭,一雙俏手撫上連老肩膀,略帶獻媚地給其揉肩,撒嬌道。

    “靈兒離開這些天,爹爹與哥哥也不派人打聽,當真是將女兒扔在腦後了!”

    分明對其直至甚深,然就是不願拆穿,連老笑了笑,他呀,自第一眼瞧見這丫頭,就與其前世父子情緣一般,不忍放手。

    “你呀,一去半月,回來也不事先叫人通稟,爹爹好將一切備好!”

    靈兒手下動作輕柔,連老腰酸背痛,看了眼杵在一旁的桁兒,連連喊了幾聲舒服。

    “還是女兒貼心,我的靈兒好啊!”

    “那是自然!”

    靈兒與桁兒對視一眼,目的算是達到了才開口。

    “那看在爹爹有個好女兒的份上,靈兒有一事相求!”

    “我就知道!”

    靈兒笑笑,滿眼皆是星光點點,叫人不忍拒絕,她摟住連老,知道這般奇能同意似的。

    “靈兒有個好友,受了眼傷,爹爹能不能請常太醫前來看看,他實在傷得很重,求求爹爹了!”

    她一面已叫人前去打聽江湖郎中,一面想以太醫一試,然太醫院皆爲皇家所得,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接觸,然爹爹不同,他在朝中好友甚多,與那常太醫,也是常在一起喝酒品茶的。

    這話一出,連老與桁兒都怔怔瞧她,連老這才明白,桁兒先前所說。

    “靈兒,是什麼人啊!要請常太醫前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爹爹是不相信靈兒嗎?”

    “爹爹怎會不相信靈兒呢,只是咱們連府如今也是朝廷一品官員,你要幫人,爹爹自然高興,只是進入連府,總要驗明身份,是吧!”

    靈兒想了想,連府的確非同一般,太醫院的人也的確不是吃素的,她看向連老。

    “是先前,靈兒十分親近的朋友,他危在旦夕,若不及時救治,眼睛就毀了,爹爹就當爲了靈兒,也請常太醫前來看看吧!”

    說到一半,靈兒已淚流滿面,這已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連老將其捂在胸口,安慰道。

    “靈兒,你是說,她是……是傅府的人?你可知道……”

    “靈兒知道,靈兒知道!”

    連府對她不薄,自然多次提醒她切勿暴露身份,然易寒非同常人,她不能不護,淚眼摩挲中,她瞧向桁兒,渴求道。

    “靈兒從未求過你們什麼,僅這一次,你們救救易寒哥吧!”

    連府連連迴應,輕拍她的後背。

    “好好好!我的靈兒,別哭了,爹爹答應,爹爹答應就是了!”

    ……

    靈兒軟磨硬泡,連老只好應下第二日到常太醫那兒坐坐,請他前來。只是待靈兒走後,原本一言一語溫馨派場的屋中又恢復一片靜寂,桁兒望向自己位高權重極少嘆息的父親,後者愁眉不展,似是遇見了棘手大事。

    “爹,你就這麼靈兒了?那人……”

    這些年來,他聽父親提起過靈兒身世,她並非自己親生胞妹,他對其一再袒護,暗生愛意,他記得父親說過,靈兒家族因案獲罪,無一生還,可那人,靈兒自小養在鄉下,回到南霖後友人也極少,她哪來的什麼好友。

    “桁兒!”

    連老看了他一眼,並未在意他口中的不滿,年輕人醋意恆生,他能理解。

    “如今,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辦!”

    見爹爹神情嚴肅,大事之上,他是絕不許人含糊的。桁兒點了點頭,又聽父親道。

    “你鳳姨呢?叫她前來見我!”

    桁兒躬身應答前去,鳳姨其實並非與其名字相符,而是個有些年紀的中年婦人,先前一直請辭與靈兒在鄉下照顧,後靈兒回家,她則在連府效力。

    正思索中,不想卻與慌忙而至的管家撞了個滿懷。

    “幹什麼的,也不看路!”

    管家撓了撓頭,有些爲難道。

    “公子,是小姐,命我將易公子的棉被拿去晾曬,這日頭正好,晚上蓋着舒服!”

    桁兒本就難看的眉頭蹙的收緊,易公子,倒真不拿自己當外人!拳頭猛得攥緊,敢與他搶靈兒的人,都是不自量力,休說是什麼好友,即便是傅府,他也要其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