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妥協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垠軔字數:3153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放心吧,我會幫你達成願望的。”
如果沒有星寥門,如果不是“瓊瑜案”,他一定早有個家,而不是這般漂泊無依。
“對不起。”
說罷。易寒又道了一句。
月彎,霧濃,兩人,一狐。靈澤遊蕩在朦迷中,像是頭幽靈。
……
衛老爺和黎鷹是第二日過來的。二人聲音響徹在晨曦濃霧中,榻上易寒猛地驚醒,凝萱按下他,叫他別擔心,自己則是迎了出去。
二人是來商量衛府春貢之事。衛老爺白髮濃蒼,似一夜間老了幾十歲。他曾叮囑引霜過問凝萱允荷瘋癲之事,後者全然不知,加之聽聞欽差大人昨日前來問話,想來的確問不出什麼。
“三妹,我與引霜商量一番,衛府春貢之事還是你來辦吧。”
……
凝萱愣了愣,望了眼一旁站立的衛老爺,後者眼神略帶躲閃的看過來,哀求的語氣附和道。
“萱兒——”
凝萱頓了頓,收回目光。她並非鐵石心腸,然面對昔日母親之死,負心之人怎還有臉面說出這話?
“我可以答應,但我要一樣東西。”
黎鷹與衛老爺俱是藐過來,凝萱在衛府這些年受苛待頗多,莫非她是想……凝萱卻沒等兩人再問,卻已繼續道。
“我要整個衛府。”
黎鷹是因代引霜前來,因她快臨盆之故,黎鷹將手中瑣事放下,專心陪伴,凝萱這話一出,雖出人意料,卻是不能替衛老爺決定,後者猶豫,只道回去商議片刻。
兩人離開,偏院又恢復往常靜寂,晨曦淋落,彷彿她自小度過的無數個清早。凝萱捻起水中一縷荷緣,六月已至,蓮種清香撲鼻。這不算過分,對吧。人做錯事,當然要付出代價。
靈澤不知從何時攢到她背後,清冷皮毛黏在她衣袂之上,自她從醉春樓出來,凝萱能明顯感覺到,靈澤比往日更加依賴自己。
一人一狐,凝萱伸出手掌,靈澤柔軟的舌頭在表面打轉……
就這麼持續半陣,靈澤忽擡頭,凝萱循去,木門已被人輕輕推開,半臂寬的橫距站着仍是一身黑衣的易寒,晨光折過牆角照在他身上,少了幾分戾氣,反倒沐浴上溫柔……
“你出來了!”
凝萱看得有些愣神,移也移不開眼,忽道。
“其實易寒,還是適合過正常人的生活。”
說罷,才覺尷尬地挪開視線,普通人的生活,不就是生活在陽光下。凝萱記得,自己少有這般見過他。
易寒笑了笑,竟然有幾分說不出口的羞赧,他的確,已多年未見過如此輕愜的早晨。
“你餓了吧,想吃什麼?”
凝萱問了句,其實是自己飢腸轆轆,以前她與小雅一同時,都要過問她,此時,總要顧及易寒。
“你做?”
易寒緩下臺階,凝萱身後靈澤這會兒又舔繞在他腿邊。凝萱好看的眉尖蹙起,他這話問得,頗有幾分瞧不起人的意味。
見他蹲身探向靈澤,稍一觸碰便被靈澤躲這後退,十分懼怕的模樣。凝萱笑着將靈澤摟到懷裏,揚眉盯向他。
“你看你,兇不兇?”
靈澤伏在她小臂中的腦袋蹭了蹭,發出“鞥鞥”地乖巧鼾聲。易寒落空的手騰在眼前,凝萱見他尷尬放下。哄着靈澤往前幾步,湊到他跟前。
“來,你別整天板着張臉,靈澤很溫順的!”
凝萱拽住他的手輕輕擡起,靈澤是懼他更多,畢竟當年險些死在易寒手下,可靈澤與他們朝夕相處,不會傷害他們的。
被凝萱白皙如蔥的纖手覆住,冰涼似玉,像股潺潺流涓緩過手心,易寒呆愣住,也沒反抗。
“你看,對吧!”
靈澤想縮回的身子被凝萱安撫,緩緩漸息下來,凝萱滯錮餘目偶瞥向易寒,居然在他神色中華看出春風般綻開的笑意……
在衛府安定下來,凝萱想着總要回蘇布趟給小雅、螢光和錢瑗她們報個平安。
路過醉春樓時,往日嬉鬧繁華依舊,顧客如流,滿閣紅袖招染,站臺迎客的女子換了一批又一批,凝萱忽然想起自己在這兒的那半月,又響起走時妙菱話語中無奈,又是多出幾分感慨,難得糊塗,於是騙過旁人,也騙過自己……
凝萱繞開這條路,她再沒回過醉春樓,只是想念如雁,想問她安好,世事坎途,似乎並沒有事可以安然躲過。
只是想見見如雁,又不知要到何時,這牢籠真是將人圍困如死!
“蘇布”仍是先前的牌匾,店面仍是先前的店面,重新開張,螢光必得出面,她帶着季祺、尚敏在後院織工坊,阿貴則仍是在店前招呼客人。
見凝萱過來,錢瑗一下子便衝了出來。她現在能自由出入,且後院女紅皆是如此,她能在垠城買到各似各樣的糕點小吃,大飽口福。
“凝萱,我好想你呀!”
若不是螢光攔着,她此刻一定已去了衛府找凝萱。
巡下四視,蘇布雖剛起步,生意卻也不錯,想來螢光也是能撐起,不必她太擔心。
“阿瑗——”
正說着,螢光已帶着季祺自簾後出了來,阿瑗緊塞了口點心,螢光啊,就知道管她!
……
說是來看看,其實凝萱最擔心的,是她們女子生爲外鄉受本地布行排擠,沒有蘇禹喚坐鎮,螢光能得信的人又不多……
螢光挽着她的手,說不累是假的,可這樣的生活,讓她彌補這六七年來的閒暇空虛,她在別人鋪排的道路上愈發行愈遠,他也會心有安慰。
季祺自然也聽聞了衛家二小姐瘋癲失神的事,感嘆中只覺多年怨氣收了些……
“對了,有你的請帖!”
螢光想了想,忽道。凝萱狐疑,正打算問是什麼,阿瑗已自裏返回,將那東西拿出來遞到了凝萱手上。
“沈堰,邢蘊!”
凝萱只當自己看花了眼。
阿瑗、螢光、季祺倒是不以爲然,只因她們得知這消息時也是一模一般。
凝萱先是去了沈計醫館,門窗緊闔,於是才去了沈家大宅。牆垣外正有高梯擺佈,幾名家丁正小心翼翼將其上白綾拿下,凝萱思數,沈誠頭七剛過……前幾天允荷出嫁,按理他該前去,卻是因沈誠之事未能前往,不想卻……
“是三小姐啊!”
有人認出她,也知道她是來尋沈堰,於是告知她沈堰在裏面。
……
凝萱進去的時候,擺放靈柩的正堂已恢復如初,空蕩無人。凝萱頻繁出入這裏仍是在年幼時期,嬉笑低語,圍爐烹茶,有沈堰和沈姝的地方,必定都是熱鬧的。
可如今,冷靜至極,了無聲寂。
凝萱等了半刻,後簾掀開,沈堰拖着沉重步伐出來,鬍子拉碴,一身素布,眼角發青,凝萱嚇了一跳,鼻頭一酸,只怪自己這些天身陷囹圄,沒陪在他身邊。
“丫頭,你來了!”
沈堰見凝萱緊緊盯着自己,眼眶泛紅,木僵的神色扯出抹笑,卻比哭還難看。
“你沒事吧!”
凝萱話一出口,不住嗚咽,不止因與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也因沈堰是他幽暗生命裏難得的亮光,若無沈堰,也不會有今日的她。
“哎呀,哎呀,你哭什麼!這麼沒出息呀!”
沈堰沉重的臉色一變,擠出獨屬他的好無所謂的浪笑,他自小與凝萱大鬧,可不興這出。
果真,凝萱扯起袖子狠狠擦了把眼淚,“哼”了聲。
“誰沒出息,誰才哭!”
於是,兩人相視一笑,哭得更難看了。凝萱重捶了他一把,知道沈堰終於是長了些心思,不必比之前幼稚難當。旋即拿出那請柬,一副他是不是開玩笑的疑惑。
他與邢蘊怎麼會……凝萱原本祈禱二人不要刀尖想向便好,可如今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嗎?
“丫頭,這樣不好嗎!你不願意?”
沈堰將那請柬抽去,反問道。他們都樂意的很,父親母親,沈姝,沒由來凝萱不願意!
“那蘊姐她也……”
凝萱私以爲邢蘊看不上沈堰,且邢蘊性情強勢,沈堰也受不來。
“丫頭,這是我與她的事,你只需到時候喝喜酒就是了!”
沈堰擡頭,望向正堂那塊“百醫世家”的牌匾,是太祖皇帝賜下的,沈家世代爲醫,如今沈誠去世,沈家總要有人照看。沈堰沒看凝萱,只是頓頓道。
“丫頭,沈家是再折騰不起了!”
他難道叫沈姝一個小女子去支撐沈計嗎?他畢竟是個男子!
“可是——”
“丫頭,放心吧,虧待不了你蘊姐!”
沈堰輕按上她的肩膀,知道她的疑慮,這同樣是沈姝的疑慮。至於其他,紅塵一夢罷了!
“你和蘊姐,是不是私下說過什麼!你們,是不是達成了什麼交易!”
凝萱私以爲此,她與佟煜,與易寒,可沈堰算計的,是自己的婚姻大事。
“沒有。”
一絲訝異閃過,沈堰搖了搖頭。直到如今,他才感受些凝萱這些年些許涼覺,他不如大哥,更比不上凝萱。
……
回到衛府,凝萱久久沒法回過神來,只覺世間事陰差陽錯,她雖總覺沈堰與邢蘊這事有貓膩,卻絲毫察覺不出,何況,是二人的終身大事。
易寒回來時,已是傍晚時分。靈澤臥在二人腳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