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依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垠軔字數:3199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凝——萱——”
錢瑗驚着捂上腦袋,眼珠瞪大。
“這……這是什麼東西呀!”
靈澤連連站起,幾近有人丈距度,不是被人嚇倒,反倒是被阿瑗的驚悚之聲刺醒。凝萱輕拍有些躁動的靈澤,後者身軀微動,收起凌厲眸子一躍而下,消失在三人視線中。
錢瑗仍想發作,卻在凝萱眼中看見疲憊,很有眼力地閉了嘴。
……
“凝萱,螢光有事找你呢!”
錢瑗拽着螢光坐下,說來她們不熟,尤是螢光木訥,她才緊着跟上來。
凝萱投去目光,螢光也正瞧向自己,兩人相視淺笑,像是認識許久的老朋友,螢光旋即從袖中取出本書冊,交給凝萱。
“這是關於上染材技的‘關錦’!”
當時蘇老爺當做生辰賀禮交給自己時,她並不知這是偷盜之物,更不知是蘇禹喚心中難以磨滅的狠刺,若是知曉,她一定不會碰,更不會惹他氣急……
凝萱沒動。其實就連自己從孫大娘得來那份,不也是蘇禹喚母親的,與她無干。
“這些來你以此爲生,又深得其煉,還是拿着吧。再說,我也不會……”
凝萱笑了笑。螢光如何出色她是聽阿瑗提起的,說來說去,她只想得到自己母親的罷了。
“對呀,螢光,你千辛萬苦勤學苦練,我和凝萱可不會這個,你給了也是白給!”
錢瑗制止掙扎欲返還的螢光,又說。
“你們倒是快說,蘇布的事啊!”
錢瑗一手握着一個,連聲等不及道,她與螢光,還有那個尚敏,如今都無處可去,想來想去,她們一介女工,還是得以織繡生計,可去別家到底人生不熟,還要看人眼色,更休說其他。與其如此,不比從頭來過。
“凝萱姑娘,我想,蘇布若能重新開張,在這垠城不會無立足之地吧!”
“當然不會。”
錢瑗恨不得在一旁搖旗吶喊,只是不論是她還是螢光,沒了蘇禹喚,沒了孫大娘,心裏都與無底洞類似……
“叫我凝萱就行。螢光姑娘決定留下了嗎!”
前幾日,她幾次求死未果,凝萱以爲她會返回柊州,畢竟那兒是她家,也是蘇禹喚的家。
螢光點了點頭。他在哪兒,她便在哪兒。
“他懷念無人之境,這裏正好。”
凝萱點了點頭,她與他也是沾親帶故,想來她們找自己商量,也是看在其薄面上。
“那就這麼決定了。”
錢瑗有些不滿,她是不想聽人提起蘇禹喚,她實在無法想象,那暗井的六七年,她是如何度過的。她想留在這兒,想保住蘇布,更多的,是爲了孫大娘。
“那你們說,我去看看阿陋。”
穴位點解之後,阿陋周身酥麻,小雅一直在照顧她。
“你可別對人家大吵大鬧的!”
螢光拽住她,自然知她心中不快,但也不忘叮囑。
“知道了,知道了!”
錢瑗留了句,溜了。阿陋就是太聽話,要是自己,早將蘇禹喚碎屍萬段。
“阿陋雖然孤僻不易親近,可她不是個壞人。”
螢光看向凝萱,她並不知凝萱已與阿陋接觸頗深,甚至過命交情。
“她從小被養爲奴隸,因出塵靈巧供人取樂,她頑固不遜,後來拍賣時又險些被人卸去四肢,是阿喚將她買回……剛開始時,她也像只好動的麻雀,可自我與他身世暴露……”
蘇禹喚性情大變,仇意更甚,當其發現阿陋有些拳腳在身,更是加緊訓練,將其鑄造成一把殺人的尖刀。
“如果不是這孽緣,也不會拖累旁人!”
螢光無數次想過,他們若是正常夫妻,蘇禹喚也不會那般極端,她會救他,會救他的。說到此,她淚目盈盈,倒是自己。
“他既將生還希望留給你,那便好好活着,蘇布是他的,也是你的。”
凝萱出口。她與蘇禹喚命運相似,可如今……倒過來說,這兩人也算得償所願,折磨對方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
螢光點了點頭。對月當空,她擡起手,正是這樣星辰伴自己度過這些年。無意識地,兩人腕上手鐲相碰,發出“叮脆”聲鈴,螢光看了眼凝萱的,又看向自己,那時她才知道,這是蘇禹喚母親的。
她們一直被人愛着,默默。
“這個給你,昨日我與小雅上街看見的。”
凝萱一看,“甘草,白岑,梔子……”皆是些治喉疼的草藥!
……
凝萱沒有告訴螢光尚敏的事,螢光去後,她倒在屋頂上,居然有些羨慕。是那種熟悉的,在聽聞傅靈時的那種羨慕……記得自己年幼時聽季嬤嬤唸書,說到才子佳人,梁祝殉情,也會哇哇大哭,有人爲你而死……
“靈澤,靈澤!”
目光下映,餘光見那白影正大搖大擺地行徑在院中,凝萱趕忙低聲將它又喚上來。
靈澤擡頭,凌厲目光變得溫和,還未動身,身後門被推開,一道黑影走出,警惕四望中,看見屋頂凝萱。
凝萱嘴脣輕抿,易寒身上有種令人踏實的心安和寧謐,兩人就這麼站着,還是凝萱先開口。
“你要上來坐坐嗎?”
易寒沒說話,凝萱才又道了一句,若他真拒絕,也無所謂。
“上來坐坐吧。”
易寒點頭。
……
“好些了嗎?”
凝萱轉頭看他,喉間仍可見淺淡痕紋,雖被她用脂粉掩蓋的很好,她方纔稍大些聲,啞音更重。
“沒事了。”
凝萱笑了笑,這三字出來,居然有些想哭的錯覺。
圓月正過頭頂,凝萱起身,明明近在咫尺能摸到的東西,可探手上去卻是空落一片。靈澤上來,離易寒遠遠的繞開徑直蹲到凝萱身側輕嗅。
“靈澤是不是整天受欺負啊!”
凝萱失落回緩,她矮身湊到靈澤耳邊,用易寒清晰可聞的聲音道。
旋即,身後傳來道輕而一閃而過的笑。待凝萱回頭看,正瞧易寒那剛繃直留下的一絲蹤跡。
“你也會笑。”
易寒沉默,此時已恢復靜肅。又聽凝萱道。
“可笑並不代表快樂,這世上快樂的事少得可憐。”
凝萱看了他一眼,易寒平靜如水的眼底中映出雪水般月色,易寒正想着要說什麼,只覺肩膀一沉,凝萱已歪頭輕靠了上來。
“一會兒,就一會兒,行嗎?”
凝萱的聲音像如瓦頂鋪排的清冷白霜般冷淡,緩緩入耳,透着幾分哀傷。
易寒微震的身軀一動不動,任由她靠着,月亮掛在他們頭頂,美妙絕倫。
“今天滿月,你上次去柊州,有沒有毒發呀?”
“你的藥……很有用。”
“那你有沒有想……想靈兒呀……”
易寒怔住,再瞧凝萱時,她喃喃自語的輕音已漸息下去,整個身子也歪着倒進懷中,眼角帶淚。
接下來連續幾日,凝萱都在幫襯蘇布重新開張的事。只是此次不因名利,不爲“關錦”,只圖生計。錢瑗憑其強大號召和一道三寸之舌,硬是將失去的女工尋回些。她們本就來自一處,比起外店,自然也願意。
小雅本想跟着凝萱,這下有了歸處,反倒不安。凝萱收起針線盒。
“你就按着阿瑗說的,仍管你的賬本去,這些你也幹不來。”
“小姐!”
其實自進了蘇布,二人幾乎少見,然她是真不想離開凝萱,她比凝萱大幾月,卻自小依賴她多。
“別叫我小姐了,小雅是個能自力更生的大人了!”
凝萱摒開她的撒嬌,這丫頭在她面前就跟個孩子似的。
“小雅,你就折騰凝萱吧!”
錢瑗與幾位姐妹擺弄身後織布機,忍不住投來個鬼臉。
正說着,沈堰已風風火火闖進來,身着一身水藍色錦衣,見着凝萱拽着就要走。
“哎哎哎,你幹嘛呀!”
錢瑗以爲又是什麼動手動腳的小毛賊,呵住他。
“喂!哪裏來的登徒浪子!”
凝萱回頭看是沈堰,止住被他往外帶的腳步。
“沈堰——”
沈堰看了眼四周,確實裝潢得不錯,然蘇禹喚之死,蘇布現是整個垠城的笑柄。
“還生氣呢!”
自上次醉春樓一別,又是半月沒見。沈堰以爲這氣還沒消。
“我知道你爲我好。”
凝萱看了他一眼,她就算氣誰,也不會跟沈堰真槓。
“那你跟我走,我給你找個活兒!保管你餓不死!”
“我不能跟你走。”
沈堰四下一顧,將凝萱拉到衆人視線之外,小心道。
“你記不記得之前我說,有人在垠城四處打探那娟繡的消息,打探那織工繡娘……”
凝萱想了想,那甚至是她還未出嫁時的事,不知沈堰爲何提起。
“我才知道,那人居然就是蘇禹喚!”
沈堰氣急,狠狠扇了把扇子。
“這人本來就沒安好心,得虧報應……”
“沈堰——”
凝萱打斷他,這才明白,想來那早時,蘇禹喚就已注意到自己。
“還有那來路不明的男人,還有那嚇死人不償命的狐狸,你到底當我沈堰是聾是瞎?”
沈堰不滿,他可是認識凝萱最早,可卻被唯一矇在鼓裏。
凝萱想着,正要如何解釋,卻聽院落門被人推開。
“貴店有人嗎?”
小雅驚着迎上去,奪過她手中行李。
“季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