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如雁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垠軔字數:3539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婦人輕易揚手,濃妝覆蓋神色下歡愉一片似乎對這等遊戲司空見慣。凝萱愣神間,又是一陣凌遲般的折痛掙扎……

    就這樣不知來回幾次,連這緊盯凝萱的婦人也感到不耐煩,她若不依,還能有其他法子?正在此時,伴隨着一道嬌柔女音,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媽媽——”

    “不好好伺候客人,來這兒做什麼!”

    婦人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

    這點時辰,正是達官顯貴登足尋花問柳和青樓大進賬銀的機會,夫人塗鋪白粉的面頰上怒色稍輕,不滿着將其往外推囊。

    “你倒是趕忙伺候金主老爺們去,在這等髒地方做什麼!”

    說着又斜眼瞪向整具身體掙脫不得,頭被按入水中的凝萱。狠言道。

    “在我這兒,就沒有不聽話的!”

    雖是少見,可她也是此行起身,又借此行起家,倔拗不屈的還是要慢慢上手段才行。

    “媽媽,我正是爲此事而來。”

    女子掩脣淺笑,大紅牡菊寬袖交領翠紋裙,額前顯眼銀紅鳶椏中顯出幾分胭脂清新氣息,瞧了眼身側溢濺污水而出的高桶。

    “媽媽您這兒動靜弄得這般大,客人都不滿意了!這要是耽誤了咱們進錢……是多大的罪過呀!”

    一聽進錢,夫人眼珠閃出亮光,立馬揚手示意身後用刑之人停止。於是浸泡許久死人般慘白的臉又被提上來,凝萱大口喘氣,隔着模朦水珠,凝萱只聽這女子嘴脣翕動,居然也一時間看了過來。

    “這小妹妹生得實在是美,媽媽您真是不曉得憐香惜玉!”

    這女子走近些,神色微頓間,可惜道。

    “若是培教得當,咱們豈不是又要賺翻了!”

    夫人“呸”了聲。活該叫她丟人。

    “我知道媽媽手段高明,只是這女子實在不是尋常,若是將那一百零八道刑罰上遍,這人也要脫層皮,到時候還接不接得客!進不進得銀兩!”

    “那你說如何!”

    夫人瞧她一臉神祕,思索其話也有幾分道理。

    “將這小妹妹交給我吧,她剛來不懂事,自然也不懂得咱們這行的好處……”

    夫人將信將疑,女子接着開口。

    “媽媽只需給我三日,我定會好好勸誡這妹妹。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多費幾日好好調教,我保證媽媽賺得盆鉢滿盂!”

    聞言,夫人才解氣些,剛想點頭同意,便又眯起眼睛看向這女子,警告道。

    “我把人撤了,把她也交給你了!若是人丟了,我可要拿你是問!”

    “放心吧,媽媽,權當我的!”

    在其應允下,一幫人很快離開。凝萱被人鬆開,跌坐在地,臉頰每個毛孔遍佈冰涼都在提醒她周遭的危險,也在預兆她的生還。

    “好了,起來吧!”

    女子走近扶起她往牀邊去,柔聲道。

    “來來躺下,這幾天沒人敢再碰你的。”

    被女子包裹的雙手冰涼,凝萱微微瑟縮,抽回手放進被窩時,感受到劫後餘生的一絲喜悅。她一張口,她便知道,自己又碰見了善人。

    “你是誰!爲什麼要幫我!”

    她擡頭看向這美貌異常的女子,雖同其餘青樓妓女般濃妝覆掩,然五官卻是大氣十足,即便白麪素樸,也是個誘人十足。連凝萱都幾近移不開眼。

    “你不記得這是什麼地方?”

    女子垂目似已習慣這樣的注視,她反問,不禁驚疑道。見凝萱不說話,才又說。

    “這兒醉春樓,你之前來過的!”

    醉春樓!垠城妓院!她還在垠城!這時捂緊棉被,她才恢復些思緒,方纔那聲音,似乎是那時的老鴇,那個叫“翠姨”的。

    “我叫‘如雁’。”

    怔愣間,又聽這女子道。

    如雁!

    得知凝萱不見時,已是傍晚昏至,螢光臥病在榻,錢瑗也一直陪伴身側,就連晚飯也是一同進食,直到小雅慌張過來,兩人才同時發覺,凝萱外出還未回來。

    “我去沈計看看!”

    小雅看了螢光一眼,對聽到的風言風語也來不及驗證,告了假便前往了沈計。

    然到了醫館門口只見大門緊鎖,甚至連個值夜的夥計也沒有。小雅嘆了口氣,好在她跟在凝萱身旁多年,知道沈家老宅方向,垠城南郊幾裏之遙,於是又一路循記憶中路徑尋去,一面探問,真到達時,已是亥時人定。

    沈姝聽到叫門聲前來應答,沈堰也沿音出了來。

    “什麼!又不見了!”

    如悶聲驚雷開口,沈堰與沈姝對視眼,後者心有餘悸。

    “是不是回去衛府那兒了?”

    衛府些豺狼虎豹可是每一個好鳥。小雅搖頭,上次遇事後她特意囑咐,凝萱既沒有告知,不可能貿然回去。

    三人面面相覷。就在誰都沒人說話的時候,燭籠射出暖光拐過牆角,一老婦提燈而至,小雅擡眸間這才瞧見沈堰沈姝兄妹疲倦異常的鐵青神色中夾雜的無奈失落,就連一向積極的沈姝也是。她這才想起方纔醫館之狀,許是家中有異。

    她剛想開口詢問,那老婦已然開口。

    “是出了什麼事?”

    語中猶呈行將就木枯竭般奄息,比方纔沈堰話音間的沉悶更甚。

    “沒,沒事!”

    沈姝趕忙道,一扭臉將那老婦屋內扶,邊聽她道。

    “娘你先回去照顧大哥,我這就去醫館取些草藥!”

    “哎,哎……”

    “沈……”

    “你等我,咱們去悅塞客棧,再去邢氏酒館看看!”

    心生愧意,小雅覺察到不對勁,沈母憂心忡忡她卻仍來紛擾,本想說自己去也行,沈堰卻已回身交代兩句,不出一刻,兄妹倆一齊出來,合門而去。

    ……

    “待會兒回去了,你多長些心,丫頭若是去的話,別叫她撲個空!”

    岔路口分道揚鑣,沈姝往醫館方向去,沈堰叫住她,沉言囑咐道。

    “知道了!”

    沒有往日語鬧嬉戲,小雅覺得,不同往常的一家似正在條艱難坎坷的道路上跋涉。

    ……

    二人自悅塞客棧經過,不僅沒見到凝萱,也未見到邢蘊。於是一路轉往邢氏酒樓去。

    已是半個多時辰過去,此時大街小巷人煙稀少,除去紅袖招攬,嬉笑低吟遍徹的醉春樓,皆是一派靜寂。沈堰投去的複雜目光收回,繞到一旁小巷穿身疾步而過。

    有些驚疑,然小雅也並未多說,如今還在找凝萱要緊。

    邢氏酒館亦如往常,沈堰與小雅來到時間籠火燃盡就要打烊,阿胖與其餘幾名夥計正將木凳上桌,廚掃四下,酒壺排布整列,沈堰立見過阿胖,直接開口道。

    “你們老闆娘呢?”

    “是你!”

    阿胖想起上次他與邢蘊矮身吃飯相談甚歡,也不多說,指了指裏院,說了句。

    “在裏面,不過你要先敲門,我們蘊姐睡得早……”

    話尾音還未落,沈堰和小雅已闖了進去,阿胖歪頭笑了笑,若真惹到邢蘊,倒黴的也是他們。

    ……

    萬籟俱靜,後院木門被瞬得推開,幾屋孤燈如豆,沈堰與小雅掃量幾眼,既無他人便連個問話的人都沒有。

    “該直接問那夥計才對!”

    心煩意亂,沈堰重捶了把腦袋,凝萱即便過來,也要先過正堂才是,阿胖不能不知道。

    身後小雅一路小跑跟來,一時心急只能跟着點頭。

    “好,好,咱們快去問問!”

    小雅說着身體已被沈堰越過,正是這她將說未說之時,只聽得沈堰“啊——”地聲驚呼,險些背身撲到,白影狠獸已抓撓上沈堰肩膀,靈澤本在後院周下覓食,對人本就敏捷的它警惕將至,自然目標定上從未見過的沈堰——

    “靈……靈澤!”

    許久未見這傢伙,小雅出口甚至已將這廝的名字忘個乾淨。

    “靈澤!”

    幾米外皮鞭揮動,靈澤鳴嗥一聲,悻悻縮回了爪子,後退幾步繼續撕扯方纔未吃乾淨的牛羊。

    “你們進來怎麼也不吭一聲!”

    邢蘊重重嘆氣,她雖與靈澤相熟幾日,可凝萱不在她可全無把握能制服它,好在有吃有喝,靈澤能懂事些。

    沈堰俯身氣喘吁吁,一眼藐去靈澤撕咬屍體的動作,更是翻涌起一陣可怖,幾個字斷斷續續吐了半晌。

    “這,這是個什麼東西!”

    “呵!你不知道!”

    邢蘊走到小雅身旁,方纔連她都能叫出靈澤名字,沈堰還說與凝萱情如手足,居然被矇在鼓裏……

    醉春樓。翠姨果真沒帶人前來爲難。如雁叫廚房做了些飯事送去,昨日折騰了一天滴水未進,晚上更是燃起低燒,說上胡話,好在沒展成大礙。

    “你慢些吃!不夠還有呢!”

    見凝萱狼吞虎嚥的模樣,如雁將杯盞倒水送到她嘴邊,恍惚着替她擦拭道。

    “我昨日已派人去了沈計,可是……似乎已閉館多日了!”

    她語氣微頓,才又道。

    “沒見到沈堰,也沒見到你說的沈姝……”

    凝萱一愣,那兒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去處,她能求助的希望。她才知道,即便如雁在醉春樓的地位,也並非能自由出入,若非沈堰是她的常客,根本無法叫人通風報信。

    “凝萱,你知道什麼是青樓妓院!她爲你花了不少銀兩,是不可能輕易放你走的!”

    說罷,如雁看定凝萱,用一種十分空落的語氣道。

    “她會吸盡你身上最後一滴血,將你身上的一金一兩都賺回來……”

    “可我不是醉春樓的人!”

    凝萱搖頭道,她與她們不同,她並非自願,她是被人算計而來,這難道不是強搶良家,官府難道不聞不問嗎?

    “這兒是醉春樓,是垠城,你可知翠姨她爲何這般膽大包天,她明明識得你卻不承認,官商勾結,世道這般,由不得人!”

    如雁嘆息道,凝萱雖不千嬌百寵,卻對世道艱險知之甚少。

    “凝萱,別說話!”

    如雁按下凝萱肩膀,嬌詞豔曲下有腳步漸近,她起身開門,果真有人在門口。魅聲道,朝裏探了眼視線。

    “如雁姐還沒勸動呢!我來瞧瞧!”

    “翠姨叫你來的?”

    “是我自己想來看看,是個什麼美人,叫咱們醉春樓這麼大動干戈!”

    “妙菱,勿惹閒言!若你一句話就能勸動這妹妹,還叫我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