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奸細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垠軔字數:3272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翌日,凝萱醒來時,易寒已離開,晨起的陽光日復一日輪迴般射進來,此去一行,不知是兇是福,亦不知是否能有所獲……
不一會兒,邢蘊推門進來,爲凝萱帶了早市上熱騰騰剛出鍋的糕點,臉色卻似是被仇敵招惹般難看。
“這是誰幹惹我蘊姐生氣?真是膽大妄爲!”
凝萱笑着開口調侃她,心下卻是對邢蘊這敢愛敢恨的脾性羨慕不已,自在灑脫,有幾個率性女子能做到?
“你還笑呢!”
將腰間彆着的尖利銳刀拔下置在桌上,氣鼓鼓地卻不是對招惹鬧事之人的狠毒。
“凝萱,姐姐問你句話,你可要如實相告!”
“你說!”
邢蘊看向她,意味深長道。
“你之前嫁入佟府,不到三月便和離出府,得了自由身,是如何做到的,你這麼個美人,他們捨得放過?”
凝萱一愣,舊事涌上心頭,說不清的苦澀滋味。她斂起晃神,笑着猜忖道。
“想來是蘊姐拗不過叔叔,打算照理成婚,再效仿我取個休書出門……”
“哼——你還沒說,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邢蘊才不計較凝萱的說辭,若是真到山窮水盡,那幫不要臉的臭男人蹬鼻子上臉,她只怕叔叔也跟他們站在一道,一齊來霍霍自己。
“蘊姐,你猜猜……”
“你還想不想吃東西了!”
邢蘊沒耐心,更是不怕她威脅,隨後將即到嘴邊的糕點盤縮回來,凝萱一嘴沒咬下去,口水流了半地……
“你說不說……”
“蘊姐——”
蘇布,凝萱遲遲不歸。先前是孫大娘察覺,只以爲是凝萱有事耽擱,蘇禹喚這幾日對蘇布生意極少過問,她也就沒有稟告,可又過兩日,連小雅和錢瑗也來相問,她才發覺不對勁,尤是小雅,知道凝萱與衛府瓜葛,自凝萱那日和引霜走後,她的右眼皮跳個不停,生怕凝萱有個萬一。
於是告假回了趟衛府,這才在門衛口中曉得凝萱下落不明的訊息。
“孫大娘,那要不要告知蘇老闆一聲?”
正當孫大娘也拿不定主意時,吳湄站出來,對於蘇禹喚大家都是心奇的很,蘇布生意漸下,卻聽聞他已半月沒有走出那方院落,加之本來那地方就禁止人私自前去,這時便也更加神祕。
“我自有分寸。”
孫大娘正是兩難,凝萱與這些鄉自江南異地它處的女工又不同,若其失蹤在衛府,正是她親屬衆所周知她的去處,蘇布大抵是不需要報官,可蘇禹喚那兒——
“孫大娘,我和小雅去找找吧!”
錢瑗紅着眼,提議道,這兒屬她們親近,這時候實在不能坐視不理。
“阿瑗,你傷心我們都理解,可蘇布後院的規矩你應該清楚,何況是爲了閒雜人等出去……”
“大娘——”
錢瑗沒心思跟吳湄吵鬧,根本不理會其挑唆,衝着孫大娘哭道。
“你們先回去,按部就班,這事都不要多嘴多舌。”
孫大娘沉聲道,她們在這垠城人生地不熟,何況是要尋個不知何處失蹤的人!
衛氏布莊又恢復先前的熱鬧和人頭攢動,並非單單是因那“徽繡”聞名,來人都新奇不已,也是因爲蘇布這幾日官府連連通告,假貨私怨盛行,令人望而卻步。
織繡坊吳湄是可自由出入的,她常採購針線物資,供衆女工使用,來此半年之久,對這垠城,也比其餘人都熟絡不少。
這條寬矮小巷,是她常住常食的地方,叫上碗寬牛肉麪,她雖生自江南,記憶中,父母卻是自北方而來,或許是此緣故,米熱粉腸她多有不慣,反倒對白麪傾心有加。
清香自那潑口鐵鍋前傳來,小二遮拿圓蓋,嘴裏不停唸叨着什麼,總之是別有一番風味。半傾,麪條上桌,光是碗口就有人粉面那樣大,她笑了笑,卻在斜眼間,瞧見個熟悉的背影,藍水色長衫,與在蘇布不同,任誰識不出,她卻還是一眼認了出來,放下碗筷,徒步跟了上去……
七拐八彎,卻是一如平常,她是知道,尚敏在織工坊,也是一把手,常能自由進出蘇布。自線坊買了各色線頭布樣,出來後經過烤攤,支了些下酒菜,原路返回……
見其行去方向,吳湄卻是心下一動,返回面攤前,顧不得香噴噴的飯菜,背上東西便快步離開。
“誒,姑娘……”
一面收碗筷的小二摸不着頭腦,想想是付了錢的,或許是閒銀有餘,也不一定。
……
跟了半路,一如尋常,沒有半點不同,垠城大道只這一條,若想回去,自然要順路,吳湄掂了掂腰間的銀兩,若非爲了這些,她也不會辛苦每日往外躥。
再說其對尚敏,只知她對蘇禹喚一往情深,加之嘴巴毒些,其餘的,也少有令人詬病的了。
她小跑上去,手伸出半截,正要說話,卻有一道女子高揚之音自旁側傳來,火紅衣羣在人羣中機爲扎眼,再瞧其一張魅臉,也是與這身相襯,國色天香。
“這不是尚姑娘嗎?”
尚敏一愣,她心下是繞開衛氏布莊,可衛布這幾日各處開張,大街小巷,是躲不開的。瞧上允荷,尚敏道。
“衛府二小姐新婚之喜,難道還有空在這兒閒晃……何況,三小姐失蹤,你這個做姐姐的,真是毫無一絲手足之情……”
之前與她有過那幾面之交,尚敏只當自己上當受騙罷了。
“其實你不也心中暗喜,你之前不也討厭我那三妹妹嗎?”
否則,允荷只有意無意將凝萱身份透露給她,她便真尋因發作,找凝萱麻煩,陰差陽錯,替她解決了不小麻煩。
尚敏私心見不得蘇禹喚對凝萱一再偏袒,醋意大發,又覺凝萱是衛府之人,怕給偷技竊狗的奸細,孫大娘讚賞有加,她不滿嫉妒都有之,可最近她聽到些風言風語,怕是要出人命的勾當。
“事已至此,你我以後只當沒有打過照面的陌生人吧。”
尚敏道,現在看來,凝萱失蹤與她一定有關,然比起那丫頭,她更心疼的,是整個蘇布。
“還有,你最好安分守己,休要尋我蘇布鬧事……”
尚敏道,本來兩人相安無事,她得了凝萱些消息,也是心懷感激,可上次允荷大鬧蘇布,給蘇禹喚引來不少煩心事,她才反應過來,衛府最終仍是要將蘇布打垮的。
“喂,喂——”
尚敏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離開。
“哼——”
就在允荷正欲返回店中之時,卻是被另一道女子攔住,吳湄恍然大悟的嗓音出現在其耳邊。
“原來衛二小姐不相信我,還找了別人吶!”
見到吳湄,允荷笑了笑,像是朵搖曳風中,花枝招展的牡丹,掩面道。
“是你呀!”
其實尚敏幫訊的並不多,她不過對凝萱頗有恨意,反倒是吳湄,有錢能使鬼推磨,當真如此。
“我可要感謝你,多給我調露她的消息!”
擺手處,身後已迎上來個手中一沓金銀的夥計,允荷將東西交到吳湄手中。這次接連幾日,也沒個凝萱的消息,她總算可以高枕無憂,其實即便有,也無所謂,不過是章徊那廝能斷了念想,與她而言,是件好事。
“蘇布如何呀!”
允荷又問,走在其前,吳湄也下意識跟進店中去。
……
身後,十幾米的高頂馬車上,半寸長寬的縫隙中,一雙圓目正透出來,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凝萱支使她出來順道買些布料,沒想到便偶遇這些,其實她並不識得允荷,只是這周身打扮實在招搖,又是從衛氏店鋪走出,她便多瞧了兩眼。
然其更不認識尚敏與吳湄,倒是沒覺半分奇怪……
“蘊姐,走嗎?”
趕馬車伕問道,再不走,只會擋到他人出路。
“回客棧。”
蘇布,偏旁院落,整整連續幾日,都傳出女子聲驚恐,阿貴守在門前,神色複雜。
屋前,跪着短小秀娟的黑衣女子,面具包裹得一張顏如天仙的臉龐,在風中搖搖欲墜。已被罰了幾個連晝,蘇禹喚也不聞不問。
阿貴猶豫許久,拿上手邊晨起的飯菜,小心走到阿陋跟前,輕聲道。
“你吃點兒,不然人命都沒了。”
阿陋微微擡頭,掩露的臂膀處皆是血痕沾身,卻是輕搖了搖頭。
“你——”
無奈,阿貴勸話還未說完,屋門已冷不丁被人推開,伴隨着道冷冷的嗓音。
“你也想跪嗎?”
阿貴臉色霎得慘白,趕忙跪下,卻是不怕死的求了句情。
“公子,您原諒阿陋這一次吧,她這些年也是盡心盡力,這次……”
蘇禹喚緩步繞過二人,肅嚴之氣恍若天神,不容質疑,他彎腰,用嵌塞血跡的右手按在阿陋頭頂,質問道。
“你說,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他頓了頓,發出聲輕銳的呵笑,自問道。
“還是說,你有了更好的主子,便不將我放在眼裏了,嗯?”
阿陋仰頭,顫抖着吐處二字,被迫與蘇禹喚對視,就連她都不知道,何時,他就變成了這樣,可她既是家僕,又效忠於她……
“公子……”
阿貴低聲哀求,阿陋這丫頭,也是真能忍。
蘇禹喚聞言,目光側移到阿貴身上,顯然有怒氣要發作,可還未張口,屋中便又是一聲驚叫。
“放開我,放開我……”
幾人皆是怔愣住,阿貴正想問,是否要再請個大夫來瞧瞧,蘇禹喚卻已緊目微閉,說。
“好聽嗎!”
一瞬間泄下的心絃,和積蓄已久的兇狠,阿陋擡頭,炙燦陽光映在他修長的桃花眼上,仿若畫中,忽就滴出半顆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