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祭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垠軔字數:3096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引霜這些年一直心懷愧疚,嫁到黎府多得善待,舉案齊眉,黎鷹也是對其也是言聽語親二人多年無所子嗣,他也未再納妾。如今有了孩子,她只當上天肯給機會原諒她。

    “三妹雖年紀最小,卻能獨當一面,只能說有有利有弊,你也勿要過於擔心!”

    說罷,黎鷹又道。

    “方纔我以爲你會將那事全盤托出呢!”

    “她如今隻身在外,再過些時日吧!”

    引霜拭了把臉。

    “你說她身邊那人是誰?會不會害她!”

    “應該……不至於吧!”

    拖着疲乏麻木的身體出了西屋,那迷藥之故,仍是有些頭疼,冷風簌簌打在臉上,這衛府已然是令其心酸,沒想到的是,平日以爲不遠不近的引霜,也是終有這日,與其背道而馳……她當真是孤家寡人一個。

    月冷星弱,孤燈寂寂,只待出了這方別院,凝萱擡眼望向天空,墨雲瀰漫,她曾聽季嬤嬤說,江南有連綿不斷的梅雨,垠城不似這般,今年,卻多有天色變幻無常。

    忍住眼眶裏的淚,凝萱支着繞過青色迴廊,再走別院,直至到那片自小都不敢靠近的綠林,雨絲籠落,她終是靠在長板陳石之上,捂着臉低聲抽泣起來,誰也不清楚,事情爲何就變成了這樣?她真是,恨不得當年被母親帶走,帶離這苦難頗深的人間。

    這一哭,便不知過了多久……

    白影輕點,如箭羽般在衛府檐上跳來躍去,偶然瞥見的人不禁多瞧幾眼,也正是這再幾眼,已是什麼都看不見,只剩一片漆落,它幾次無疾而歸,順亮光滑的皮肉粘堆在一處,神似一個一個凸起的小山,有些失落地立於黑暗中……

    穿透雨幕的蕭音漸息,收起素蕭,黑影一閃,人與狐一同消失在這方小院中……

    ……

    這時的衛府,萬籟俱寂,僕婢管家早沒了人走動,只因急雨將至,是個易於入睡的好天,加之白日壽宴,誰都是一身疲倦,顧不得旁人雜事。

    雨壓樹椏,枝葉遮掩,幾支去日舊藤剝落,襟帶冷珠垂打下來,凝萱將全身浸透,冰涼入骨,僅有的知覺提醒她仍有的魂息,止不住顫抖……

    她緊咬下脣,極少的真實情緒流露,卻是暢泄無比。酸澀如霜,分不清是雨是淚,總之,狠狠擦了把,正當其打算起身時,擡頭間卻看見靈澤翹着尾巴遠遠瞧着她,兩顆瞳孔在雨夜沖刷下,鑽閃般寒寒生光……

    “靈澤——”

    凝萱喚它,方想起身,卻是腿腳一軟,好在其及時撐住,不至於跌倒。

    靈澤幾步小跑至她腳邊,鬆頂般的尾巴在其膝蓋上輕湊,試圖是遮雨,卻是半點也掩不住……凝萱一把攥住,滑稽場面險些“噗嗤”笑出聲,兩人實在是狼狽呢……

    “好了好了,算了!”

    凝萱抱緊靈澤,溫軟毛髮總之也如衣衫般擰出水來。瞥了眼四周,在這兒丟人,無人看見,也不算丟人吧!

    “靈澤,我只有你了!”

    心中默唸道,別人有的她沒有,可靈澤,卻是她最好的禮物,總不會棄她而去。

    靈澤鼻翼間發出“鞥鞥”的輕哼,兩耳豎起,那幾針下去確是不好看,但好在沒缺斤少兩!

    西院,長蕭輕鳴,伴着雨絲輕佻,平淡急緩,錯落無序,紛繁復雜,淹沒入纏綿,卻是聽不出半絲情意……

    凝萱回來時,見到的正是這番場景,背影微頓,卻是沒有絲毫停止,凝萱走到一旁小亭中坐下,無音無色,她卻感覺到少有的平靜……

    拿起絲絹幫靈澤擦拭,這廝卻是稍地後退,暴躁地搖晃着驅趕,水珠自濺,灑了凝萱一身。只見其厲目瞧着易寒,卻是又厭又怕,不敢上前——

    “好了好了,別鬧了……”

    凝萱嘆了口氣,靈澤喜動,這聲音在其心中怕是靡陋無比,不堪入耳。於是哄靈澤臥下,伸手將其兩隻耳朵折起捂住,這才好些。

    “難聽死了,是吧!”

    凝萱笑了笑,它還置上氣了。

    許久,易寒轉身,凝萱已面如常色,浸溼的衣衫也已幹了些。四目相對,一時不知該說些是什麼。

    “你……一直沒出去吧!”

    仍是凝萱先開口,是怕其暴露行蹤出事。其蕭笙簌綿,似也隱藏着許多起伏。

    將素蕭收入腰間,易寒看向她的目光收起,又移到淅瀝夜雨中,道。

    “有什麼發現嗎?”

    凝萱怔愣住,折騰一整晚這會兒才想起,自己是爲了‘關錦’偷潛入禁地繡閣中去的,這話一出,方纔被靈澤拽回的哀亂又涌回心頭,淡淡道。

    “沒有。”

    忽就寞下的語氣。是着實不想多說,怕自己又不自覺掉眼淚。

    動也沒動,易寒身體微宿在檐幕中,許久道。

    “回去吧。”

    說罷,便隻身走到一側,離凝萱與靈澤遠了,是生氣了吧!凝萱心下道,卻是再無心理會,她只想睡覺,倒頭大睡。

    “走吧,睡去了。”

    低頭只會了靈澤一聲,說是如此,她卻明白,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不知是何時睡去,更不知是何時醒來,只知引霜的奴婢在門外喚了又喚,凝萱才道,天已矇矇亮。

    再瞧四下,靈澤與易寒,皆是不見了蹤跡。腦中種種,猶如南柯一夢,凝萱拽了拽即幹未幹的衣襟,提醒自己,曾與引霜發生了爭吵。

    “三小姐,老爺夫人,小姐姑爺們都在門口等你了!”

    昨晚還想着逃走,日後打死不踏足這地方一步,可聽來人連聲催促,大搖大擺出去,似乎要丟些臉面,凝萱捶了下昏混欲漲的腦袋,去便去吧。

    大門口,說是等得急不可耐,卻是都坐在高轎上,臉也捨不得露。

    又或者是昨日吵鬧之後,她與引霜,也不是同坐一頂,長舒了口氣,好在萬萬不會太尷尬。

    ……

    引霜一直在注意轎外的動向,只聽見轎欄落地,又擡起,她才撥開輕簾,看了眼,正巧見凝萱身着裙袂踏上頂轎。

    “你看,我就說三妹會來的吧!”

    黎鷹瞧向一臉焦急,又欣又喜的引霜,凝萱離開衛府後,她嘴上不說,卻是日夜牽掛。

    “來了就好。”

    引霜拍拍胸脯,這孩子與她差個十五歲,她多年無子,卻是明裏暗裏多關懷,她與她母親,真是極像。

    “三妹不是個費心的,但卻與她娘一樣,不吭不響,十分倔強……”

    嘆氣着直搖頭,想起昨日被其逼問的那件賀禮,又說。

    “若是素箋在天有靈,也不知能不能看見……”

    黎鷹看她愁眉苦臉,又說。

    “三妹懂事的,她是個大人,你別太過憂慮。”

    說話間,撫上引霜有些發懷的小腹,道。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咱們的孩子,待他出生,三妹總不會不聞不問……”

    說到此,黎鷹不由感嘆,垠城傳言捕風捉影,有些他也不得不信。

    “上次你說給三妹尋樁親事,我,我倒是也問了幾家,可……可對方仍是在意三妹身世謠聞,再者,三妹又是和離……”

    “什麼意思!”

    引霜一下氣也上來,沒個好臉。

    “你難道也相信什麼山神庇佑,白狐招引……我是看着她長大的,能不清楚這些?”

    自凝萱離開佟府,和離之事不明不白,加之前事作墊,關於連化山,山神,什麼白狐吃人……她是一概不信,允荷與衛夫人手段,她最是清楚,只怕是有人從中作祟。

    “哎!你別生氣嘛!”

    黎鷹只怕引霜動了胎氣,解釋道。

    “你也知道,來往生意氣運興衰……他們的確看中這些,三妹她,的確是……”

    引霜不止一次爲凝萱辯解,黎鷹自然也深信不疑,他夫妻二人皆是眼見凝萱長大成人,可近來,有些事出蹊蹺,他也不得生出懷疑。

    “可,可那派去之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實在是……三妹到底說……還是說,三妹真結交了什麼人……”

    黎鷹說的,是半月前,引霜擔心凝萱,又是擔心蘇布圖謀不軌,便調派人暗中相護,黎鷹與本地縣令黎哲,實際同宗同源,是名副其實的堂兄弟,只是二者分別從政從商,不多往來,若是有事相求,還是會不吝幫襯。

    “這……”

    引霜說不出來,但她卻是一直相信凝萱。

    說話間,顛簸顫伏,衛氏祖祠祭祀之地,是在頂山之上,因那“天下第一布莊”的招牌,衛氏也是得皇聖器重,得過不少賞賜,也就包括這塊葬得先祖的墳地。

    只聽得管家一聲“下轎”,齊刷刷一排轎攆同時落下,身着精緻的衆人自轎中走出。

    引霜四下打瞧,怎麼也是沒瞧見凝萱,因轎衣相同,一路也是分辨不出。心下有些不對,引霜終是逮到一人,開口便問。

    “見到凝萱了嗎?”

    “三小姐!”

    那人一臉茫然,卻是如實回道。

    “三小姐,她不是說,身體不適,沒來嗎!”

    “什麼!”

    勞頓半路的引霜臉色一變,小腹有些微疼,卻是不管不顧,回頭叫住黎鷹。

    “怎麼辦,怎麼辦呀……”

    “別急,別急!”

    黎鷹也是一震,他雖沒多在意,但凝萱上轎,他卻是偶然瞥見,除非,除非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