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對峙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垠軔字數:3349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一聲令下,凝萱身體一震,四周已架起黑壓壓的人網,將她們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如箭般穿梭於其中,幾近都是一刀斃喉。
“二姐,你——”
“三妹,抱歉了,積攢這些年的恩怨,這下可以一起解決了!”
說罷,她一雙魅眼已秒變驚狠。
“今日,我可沒打算讓你活着回去!”
這十幾年來,她雖獨佔了衛老爺的多數寵愛,加之衛夫人坐鎮,誰惹到她頭上,那都是不行的,可她與母親卻始終對凝萱心懷芥蒂,衛老爺對其處處仁慈,多次言辭拒絕母親處理凝萱的提議……女人的嫉妒心,容不得一絲一毫插足。
於此同時,那無數如虹箭羽已潑林似的籠罩上二人,尤是那站在其中的老婆婆……
易寒是緊隨凝萱而來,以他的警覺,是早已探知這裏的埋伏,但這人馬四散,又躲避於草叢中,他若想隱藏身份,解決這些黑衣殺手,又不影響凝萱與允荷談判,是難上加難,因而只能不動聲色一一攻破……要知道,他們手持弓箭,一旦萬箭齊發,以凝萱她們的站位,若想同時護住,根本是捉襟見肘……
“易寒——”
凝萱輕喚了聲,卻在趁其不備間被允荷一把奪走了手中緊捏的“關錦”。
“你給我——”
凝萱怒目瞪她,卻是凝神注意身後局勢,她居然是如此狠心。
允荷退後幾步,眼神也投過去,卻是不屑着自滿得意。
“三妹身後,果然是有高人呢!”
允荷長長嘆了口氣,這會兒已兩人過來,貼近護在其左右側。其實自上次被凝萱奚落諷笑,她便有些懷疑,加之派出去那些殺手,無一不是死生無還,就是了無音訊,要知道,他們殺死一個凝萱,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防得就是你們!”
凝萱手中一空,這會兒也亂了心思,生怕季嬤嬤家人出事,尤是那老人……
允荷避退開,離凝萱稍遠些時,那弓箭手便隨之分成兩股,其中一道調轉方向,直衝凝萱,易寒本來在那老人身旁,一手擋箭,匕首齊發,黑刷刷應聲倒下……
見狀,他心下一驚,一面回退,將這老人塞進那頂轎之中,反身掠去了相反的高丘之上,在經過凝萱時,他扔出幾道暗器……他的目標,正是允荷。
凝萱身旁的人接連倒下,卻聽一道厲呼,一小刀直衝那涼亭,那漏網之魚也歪頭,吊出個不甘心的血盆大口……那並非是易寒放出的……是,是以將凝萱救下。
凝萱與易寒同時望去,前者張了張口,後者已立在允荷身後。
“你……你是什麼人?”
易寒一身黑衣,手中長劍已將那兩人撂倒,橫架在允荷那白皙的脖頸上。
“廢——”
那“物”字還未出口,她感到肌膚一涼,顫抖得更加厲害。
地上那兩人,不服氣地瞪上他逼人攝魂的厲眼,一招拿下他倆……江湖上,少有此人。即便死,也要死個明白。
兩隻銀針般刺匕同他冷峻的眼神般,刺入胸膛中,倆人同時低頭。
“星,星寥……”
話音未落,口吐鮮血,倒下。
“叫他們停下!”
允荷大汗額落,連呼吸也不敢呼吸,耳邊傳來男子幽靈般的冷言,允荷脖頸一縮,刺疼間已有血流順刀刃而下。
允荷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卻感覺那刀子又深入一寸,刮開的皮膚……
“停,停下,都停下……”
實際上,易寒到她身旁時,那些弓箭手都已少了心思,賞金僱傭,最看重的是錢財,若是僱主身亡,他們還有的活兒嗎?何況,這人方纔輕功之至,他們已明白,若要殺自己只是舉手之勞,他這麼做,無非想保護允荷那人質而已。
“娘——”
徹頭徹尾的寂靜中,被射城刺蝟般的頂轎中傳來陣陣慘呼,悲痛欲絕的哀泣。
那老人已背中兩箭,伏後倒下。
凝萱大驚,一顆心沉下,捂緊了雙脣……她沒傷到分毫,是因易寒方纔從她身旁飛身而過,替她解決掉埋伏危機。
可她們……
“這……這樣,行了嗎?”
允荷不敢亂動,慢慢頃身,說這話時卻是連牙齒都在懸空微顫。
懸着顆心,所有人僵持着,凝萱知道他們不會亂來,小跑到那轎頂前,掀開轎簾,也是個被五花大綁的少女,正是上月相見那位。
方一被解開,這女子立馬撲倒在這老人身上,放聲大哭道。
“娘——”
淚眼摩挲,衣衫遍血鱗傷,可見是受了多少折磨。
“姑娘,事已至此,帶上婆婆,我們快走吧!”
心下嘆然,卻是知這時間消耗不起。扶起這丫頭鬱沉不得的身體,屍體來不及擦拭,凝萱忍痛帶上馬車……
瞧了眼易寒與允荷,凝萱頓了頓,走到她身邊,嗓音嘶啞,眼中凌氣似刀。
“我問你,誰告訴你‘關錦’在我手上的?”
凝萱比她矮上一頭,允荷脖口被劍抵着,髮簪微揚,不敢亂動。
“我……”
“你想死嗎?”
凝萱咬了下脣,此時真是生出殺人的心。
“是……是那老人說的。”
“‘關錦’的事和我娘有關?”
“……”
“你說不說?”
“……”
“殺了她!”
“是是是,是和你娘有關……”
允荷覺得那刀已要戳進白骨中,驚得眼珠子要瞪出來。
“三妹,你我,你我好歹姐妹一場,你今天殺了我,自己也要上官不可,何況,何況,你二姐夫,他……”
凝萱卻是瞭然地得出個答案,扯過她手中那本‘關錦’,沉默着垂下頭。她轉而走出幾步,又問。
“爹爹,知不知道你今天來此的事?”
“不,不知道……”
又邁出幾步,才又傳來凝萱淡微平緩的輕聲。
“放了她吧。”
……
正午,太陽正盛,這輛本華麗無雙卻被這小戰折騰出幾個裂口的馬車騰騰而去,掠出陣陣灰塵。
易寒放開允荷,毫無顧忌之下,殺這些人絕不在話下。
死亡對這些人而言,並非是十分懼怕的事。甚至是時時做好的準備。但心底的疑問縈繞在每個人心頭,他究竟是誰?
“抱歉。”
伴隨着最後一道身軀而下。烈日籠在這束身黑衣之上,有些刺眼,他低低道,合上眼睛。
允荷慌張着伏在木叢中,身體好半晌才緩和過來,待其四下掃去,恍惚着叫人時,卻發現只剩暖風拂過的清香,甚至,連屍體都沒有……一具屍體也沒有!
她狠狠掐了把自己,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她匍匐了幾下,發現了方纔慌張中丟失的鞋,自己昨日新做的繡花鞋!
……
回到客棧,那老婆婆已全身僵白,氣絕而亡。
這女子哭了一路,這時是已又在榻前守了半天,沉默着抹眼淚。
凝萱叫小二送進去些吃的,自己坐在門外,望着那本‘關錦’發呆……母親這樣的字眼,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子中,極少有如她這樣陌生吧,季嬤嬤多次提到過母親,她對那樣粗略細緻的描述並不感冒,一個只存在於夢裏的背影,在她十幾年的時光裏,從未吐露和接受過真正的情感……她只知道,她是個心靈手巧,頗有技藝的繡娘,這也是,她爲何猜測‘關錦’的緣由。
門被推開,凝萱正要起身,這衣衫襤褸的女子已端來放了幾塊點心,雙眼通紅,笑道。
“衛小姐吃點吧。”
“對不起。”
凝萱脣齒微張,醞釀了半天的道歉,最終只剩這一句,若不是她,怎樣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她們母女兩個,或許布衣常食,至少也能活個安穩。
這女子嘆了口氣,苦笑着往裏看了眼,說。
“衛小姐別這麼說,我見她在衛府受那般折磨。心裏……不如這般,來個痛快!”
其實母親早身患重病,家中貧瘠,藥錢拿不出是平常之事。上次凝萱給的那些銀兩,足足撐了半月多……
“爹爹生前愛賭,欠下不少錢,我年歲漸至,娘她病情更重,對方……於是,幾次想把我賣如青樓……”
這女子長嘆口氣,哀傷道。
“其實,其實是怪我。”
“上次見着你之後,我問起些事,我娘卻神色嚴厲,不許我多提,後來,她實在咳得厲害,我才,我才偷偷想找個法子,跟你借個錢財……這垠城,姓衛的人家並不多,可我不知道那時你已出嫁,人根本不在府中……”
說着,又低聲啜泣起來,若非她不聽勸,她們母女二人也不會落入虎口,被允荷抓去,受這無妄之災。
“不……”
與凝萱想得有所出入,但並不多,凝萱喃喃道。
“還是因爲我。”
她不該衝動上前質問這兩人,不該給那錢,不該叫她們記着她。
凝萱恍神間,又想起那日的場景,她自知道歉沒用,又說。
“你叫什麼名字啊?”
“季祺。”
“你能跟我說說,衛府的事,我母親的事,‘關錦’的事嗎?”
季祺坐下,緩緩道來。
“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口中的季嬤嬤,也就是我娘的胞妹,我只知道,她一生未嫁,聽我娘的意思,大概就是爲了服侍你母親,你母親心地善良,大度有方,年輕時就接濟過我家,都說,她自江南而來,織布刺繡極擅極美,無人能仿的出來,那時衛府勢頭正盛,是以稱譽一方,我也是聽我娘說,那時坊間傳言,是‘關錦’,是你娘帶來的‘關錦’,才有的這些!”
“後來,你娘難產而亡,這傳言銷聲匿跡,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們衛府那‘天下第一布莊’的招牌自古有之,說那‘關錦’是你母親的,確實難叫人信服……”
“聽我姨娘提起,我娘也多次跟我說,不能暴露與衛府有干係的事,否則會引來殺身之禍,去年,姨娘去前,回來探望過幾次,她臉色不對,我……我就該多問幾句才是……”
沒想到,竟成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