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折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垠軔字數:3488更新時間:24/06/27 19:52:21
    “靈澤,你怎麼回來了?”

    凝萱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眼淚奪眶而出。其實,任何時候,她能依靠的都只有自己,可孤影單薄,總有無能爲力的時候。

    靈澤凌厲的銳目變得溫和。在凝萱面前,這靈狐和孩子一般馴順。

    之前易寒回來,靈澤一直呆在他身邊,她以爲,還以爲,連靈澤也不要她了。

    “算你有良心!”

    凝萱抹了把眼淚,憨憨地笑。

    “是易寒放你回來的?還是你自己回來的?”

    想起那人,凝萱仍是憤懣,男人兇狠起來都不是東西,可凝萱也不是好脾氣。

    “一定是靈澤自己回來找我的。”

    凝萱點頭,擼了擼那狐狸尾巴,肯定道。

    “靈澤比易寒強多了!”

    凝萱推門,讓靈澤進去。可霎時又見手中方纔收到的攥在手中的紙團,皺在掌心,凝萱心裏沉甸甸的,還是要易寒出手。

    凝萱“哼”了聲,緊咬下脣。小雅才說,她應該平心靜氣,可季嬤嬤,因她而死,季嬤嬤的家人,曉不得又是受她連累。

    靈澤木杵在門外,動也沒動,一雙眼盯着凝萱。

    “靈澤,你怎麼不進去?”

    凝萱蹲身,勸道。

    “外面冷,進去吧!”

    靈澤上前幾步,在凝萱指尖微舔,凝萱不解,靈澤於是輕輕咬住,頭往外斜,示意門口的方向。

    “你想帶我去找易寒?”

    凝萱就知道,這世上,除了凝萱,靈澤就數和他親近。

    靈澤鬆手,立馬安靜下來。

    凝萱頓住的步伐怎麼也擡不起來,上次那話,她總覺委屈,她明明好心,想幫他的。

    凝萱瞧了眼天邊,魚肚白茫茫從地平線層層蔓延,折騰大半夜,如今天已快亮了。

    再瞧那院門緊閉,她是出不去的。

    “靈澤,你跟我來,等天亮了,我就去。”

    凝萱摸摸這狐毛茸茸的腦袋,嘆氣道。

    躺回牀上,不用看時辰,待會兒孫大娘肯定會來叫人。想趁這短暫空隙睡會兒,可腦海亂糟糟,怎也無法入睡。

    那訊息的確是二姐的筆跡,她曾偶然見過,東倒西歪,極爲印象深刻。

    幾月前,她和小雅祭拜季嬤嬤,見過那一老婆婆和年輕姑娘,她們雖否認自己身份,但凝萱卻從其言語中知曉,她倆絕對是季嬤嬤親眷。

    二姐和衛夫人是如何找到她們,又是如何將倆人帶走的?

    她們已經這般無法無天了嗎?

    凝萱眉梢蹙起,二姐約她明日午時於南郊偏亭相見,究竟想做什麼,她不相信,只因自己這不起眼的庶女身份,就值得她這樣大費周章!

    ……

    眼皮還未合上,便被門外的鑼鼓陣陣吵醒,凝萱忍下疲憊起身,見靈澤枕着尾巴撲在地上,小雅嚇了一跳。

    “這……這是何時,靈澤是怎麼進來的?”

    “昨晚,我讓進來的。”

    凝萱漫不經心道。心裏壓着塊沉甸甸的大石,怎麼也閒不出其他話。

    見到同樣疲憊的阿瑗,凝萱叮囑完小雅,自己去找孫大娘。

    “什麼,才來第一天就想出去!”

    孫大娘蔑了眼,見其神色沉重,無精打采,呵道。

    “準了。不過到了前廳,還是和蘇老闆說一聲!”

    凝萱點頭。

    ……

    到了前廳,並無蘇禹喚的身影,幾個夥計說,蘇禹喚在其房中。

    房中?昨晚那空闊悠遠之音又涌上心頭……

    阿貴將凝萱帶到院落外。

    “衛小姐自己進去吧!”

    “好。”

    和昨日一樣,只是這次,凝萱有心留意了下這七經八折的小道。

    推門而入,芬芳清香撲鼻而來,四下顧看,凝萱這才發現,這正是昨日錢瑗染布之料的味道,各色花卉流落四散,細細察來,實在有上百種之多。

    叫人忍不住湊近一傾。

    “凝萱——”

    有人從身後叫住她,回頭,正是蘇禹喚。

    “聽孫大娘說,你有事要出去趟!”

    蘇禹喚笑着走到她跟前,擡手道。

    “進去說吧!”

    凝萱看了他一眼,身後跟着的,正是阿陋,一張黑麪遮臉的阿陋。

    只能收回展開的探奇,跟蘇禹喚進屋去。

    說起這事,蘇禹喚倒是答應得利落。走時還不忘關心。

    “你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不過,若有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嗯。”

    凝萱開口。不由多瞧了阿陋幾眼,果真是一言不發。

    一直送到院落門口,蘇禹喚目送凝萱而去。

    清晨的暖光緩緩將這片垠城與塞外相交的客棧籠罩住,從睡夢中甦醒的來往客商擷衣領馬,踏上和歸往目標的旅途。

    凝萱上樓而去,店前的老闆娘叫住她。

    “姑娘,姑娘是來找二樓那位客官吧!”

    上次見凝萱來時,她便印象深刻,瞧其穿着打扮,並不像是普通駐店旅客,倒像是城中大戶人家的深閨小姐,可哪個深閨小姐,會來這荒郊野外。

    凝萱一愣,心生訝疑。

    老闆娘又急忙道。

    “那你快上去看看吧,也不知昨日哪位惹了他,發那大脾氣,小二上去送茶,卻被兇了回來……也不知姑娘,你是怎麼受得了那相公的!”

    下意識地,以爲凝萱和易寒是夫妻。在這地界,本來就魚龍混雜,什麼奇怪的顧客都有,可上頭那莫名其妙的,卻是頭次見。

    “他是我朋友。”

    凝萱笑着拒絕,心裏卻是“咯噔”一下。趕忙小跑着上了樓,

    敲了幾下,沒動靜,改爲使勁推,更是無用。

    “易寒!”

    沒人應答。正欲返回老闆娘那兒拿鑰匙時,門卻被從裏打開。靈澤前爪高擡,將門扒拉開來。

    房中一片狼藉,桌凳倒散,茶盞破碎,劃出斑駁零落的血液,順着血跡往裏,是沾上血手印的劍,凝萱越走,鼻間的血腥更濃,血泊中,躺着個滿臉是血的黑衣少年。

    “易寒!”

    凝萱帶愣霎刻,輕喚出口。

    易寒身邊,是上次被傷到半死不活的老人。

    “易……易寒!”

    易寒的情形不比後者好多少,猙獰扭拗,脖頸上劃出的平行血痕,尖利的指縫中滿是血肉,是他自己撓的……凝萱矮下身,食指湊近兩人鼻間,都是氣息微喘無力。

    凝萱長嘆口氣,靈澤這時已臥回易寒身邊,血泊邊緣被靈澤踩出抓痕。

    所以,靈澤昨晚是——

    “易寒!”

    凝萱叫他,卻不敢亂動,輕輕探上他的衣服,想看看傷口在哪兒。可她還未觸及,已是胳膊一疼,被他反向制住,背後與冰涼地面相貼。被他按在地上。

    “是誰?”

    凝萱擡眼,對上他緊閉的雙眸,頭頂傳來他孱弱流肆的微音。

    “易寒!”

    忍住胃裏那股翻滾,他身上血腥氣,實在令人難受。

    靈澤衝上前來,一口咬在易寒手腕上,凝萱眼頓時瞪得渾圓,瞧了易寒一眼,暗罵一句,擡手反抗,易寒卻痛哼一聲,手下力量慢慢鬆懈,倒在凝萱胸口。

    凝萱身上乍泄般,粗喘着去問他。

    “易寒。”

    伸手搖了搖他,卻蘸着一渾粘稠,他的肩膀,凝萱挪了挪,又是肩膀。上次在衛府,他那時……凝萱垂眸瞥去,脣角發黑,印堂青紫,難道又是中毒!

    記得上次他偶然問起時日,今天是三月廿九,是……

    狠狠捶了他下。那食人花在她那兒,沈堰爲此挨了不少板子,他怎就不知珍惜呢!他但凡開口,凝萱都不會拒絕。

    “一點兒都不省心。”

    凝萱“哼”了聲,平日與他多說句話都難,指望他求她,也是難。

    將易寒安頓好,順帶將那老者也瞧了瞧,看向靈澤,疲倦道。

    “你在這兒看着,我回去趟,馬上回來。”

    於是一路尋回蘇布,那食人花被她隨身養着,凝萱也怕,怕不知情的人無意觸碰喪命。

    路過蘇布時,取了些包紮用的藥料,仍是沈姝一人在店鋪,見到一臉疲乏的凝萱,以爲是和離之事鬧的,沈誠常去佟府,也是道聽到些消息。

    “三姐姐,這……是真的呀!”

    沈姝大驚。前幾天還好好的。

    “二哥聽了,還說要找你,好好寬慰你呢!”

    凝萱一聽,反多問道。

    “沈堰沒事了吧!”

    上次走時,他醉得昏天黑地,躺了這些天,應該差不多了吧,還有那如雁姑娘,沈堰結交過的女子數不勝數,時間長了也就失了興乏。

    “家裏呢!”

    沈姝恨鐵不成鋼,他這二哥越發的沒分寸。

    “姐姐你還記得上次送他回來那姑娘嗎?我才知道,那是邢氏酒館的老闆娘,叫邢蘊,是個,是個比我還威武風火的,我哥那天醒來後,非說人家多要了錢財,要去找人算賬,把人家惹急了,險些將我二哥送進官府……”

    “若不是爹孃去得急。又是賠禮又是送錢,二哥就在牢裏了!”

    “被那邢蘊打斷一隻胳膊,關在家裏還不忘那相好……”

    沈姝一扔算盤,憤怒道。

    “真不知那如雁是個什麼狐媚妖子!”

    凝萱一怔,沈堰這是,這等上心,還是頭次見呢。

    “姐姐那你離了佟家,回了衛府,我改日去找你,你教教我繡花。”沈姝不滿着抱怨。

    “我爹孃不許我出去,只叫我多向你們學學。”

    旁人提到凝萱和離之事,都不由的嘲上幾句,可她不覺得,若是誰嫁給她二哥這樣的,必得整日受氣不可。

    “小姝,我不在衛府……”

    凝萱告知她,怕這丫頭閒下來又同以前般,三天兩頭往衛府跑。

    “那,那你在哪兒?我去哪兒找你呀!”

    沈姝生怕凝萱不理她,她正性子見誰惹誰,也唯有凝萱能受得。

    “我,在蘇布。”

    “什麼!姐姐你……氣死我了!”

    上次若非凝萱攔着,她早和那蘇禹喚拼命去了,可她卻,這是不是火上澆油,成心叫她難堪!

    “小姝,小姝——你別鬧,聽我解釋……”

    這丫頭火氣大,凝萱攔住她,將她往裏屋推。

    “消消氣,聽姐姐跟你說……”